青山无语 隆振彪-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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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得激动起来,为自己刚才的毛遂自荐感到后悔
他决心尽快找到林涛,急忙转身走了。他漫无目标的在机关里穿梭来往,搜索着每一个亮着灯的窗口。终于,他发现政府办公室的那幢小红楼里灯光还亮着。心中不禁为之一喜,就大步朝那儿奔去了。
向文清透过玻璃朝政府办公室里一瞧,发现林涛正伏在桌子上画着一张什么图纸蓦地,向文清神经绷紧了!
因为他看见在林涛的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妇女!柔和的灯光下,她白晳的面庞放射出一种圣洁的光;那恰到好处的五官,那颦眉沉思的神态,那浅细稀疏的皱纹都是雕塑家极力想捕捉的对象。看来,她当年曾是一个令人销魂的姑娘。如今,虽然青春的红润从脸上消褪了,岁月留下了无情的痕迹,但那种深沉和成熟的美,端庄和矜持的气质,仍然会使并不轻浮的男子也为之动心。
过了好一会儿,向文清才清醒过来。他想起了那些传闻,想起了她那离了婚的丈夫
她叫高慧,是新近提拔的林业局副局长,林涛的同学。
那一年秋季,向文清、林涛和高慧三人一起被分配到同林县。这小镇里的大学生屈指可数,也许是物以类聚吧,他们很快就相互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他们三个来往频繁,经常在一起聚会,带着罗曼蒂克的幻想谈论人生、理想、友谊和爱情。他们曾一度成为挚友。那时,高慧与林涛正在热恋中,他们那种深深的情意,让向文清羡慕不已。可现在,时过境迁,他俩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离了婚的单身女人,深更半夜凑在一起,是想重温旧情,还是想破镜重圆。怪不得近来有人指他们的背脊!浪漫的时代毕竟过去了,他们怎能不注意影响,考虑后果呢?感情的泛滥是要成灾的啊他想推门进去,可脚却像生了根似地挪不动。他无声无息地在户外站了许久,一眼不眨地窥视着屋内的动静。
这时,林涛直起身子,掏出清凉油往额上擦了擦。高慧起身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林涛。林涛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杯,又埋头在图纸中去了。
顿时,向文清心里泛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滋味。是担忧还是痛苦?是嫉妒还是激愤?也许什么都是,也许什么都不是。
二
这是个四季多雾的山区。
尽管已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晨雾仍然封锁着这条蜿蜒的盘山公路。一辆黄绿色的北京吉普,开着大灯,在雾海里缓缓地行进着;两道强大的光柱,在雾水的折射下,扩散成了两团昏黄的光亮。
带着凉意的晨风裹着雾气扑进了车内。前座,是司机和公安局的老耿—一个颇有经验的刑侦员。林涛和高慧斜靠在后座的沙发上。昨夜,他俩通宵未眠。此时,高慧似乎并无倦意,半睁的杏眼,正凝视着前窗上那块椭圆形的反光镜。镜内,林涛的眼皮搭拉着,仿佛已经入睡。在这错综复杂的非常时刻,他真的睡了吗?
其实,他没有睡。昨晚的情景和种种往事,此时正在脑海里叠印、翻腾
他不明白,为什么向文清极力推举他去处理这场山林纠纷?而且周书记也满口赞同。也许是相信他,折服他的魄力和胆识?抑或是真的出于关心,让他和久别的妻子团聚?但不管怎样,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职责,应该由自己去,并且,刻不容缓!人命关天的大事,作为同林县的父母官,怎能推卸不管呢?更重要的是,在山林纠纷频繁发生的现在,这种事应该大抓一下,他有自己的主见,谁也无法左右他的思想。但是,他不轻意表态,一旦认准了,那怕有人极力反对,他也义无反顾。
他很清楚,处理山林纠纷是令人头痛的,何况这场由来已久、没完没了的官司呢?目前,他虽然大权在握,但处境艰难,各种议论、不满、非难、阻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向他罩来,要冲破这张罗网,不仅要使出浑身的解数,而且需要非凡的勇气和毅力。现在要想办好一件事情,可真难啊!
在摇摇晃晃的行进中,在纷至沓来的思绪中,他又想起了自己曾办过的两件事,那两件在机关内引起了强烈震动的事
五千元奖金,对那家已造林一千亩的专业户来说,当然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不过这绝非意外之财,是他全家老少脸朝黄土背朝天,从土里刨出来的;是一颗汗珠摔八瓣,用肩膀挑出来的。更何况,他们给子孙后代留下的价值又何止五千元呢?而是五千元的平方、立方、若干次方!这样的专业户不扶植、不奖励、不宣扬,又该表彰谁呢?
他不理解,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会搞得满城风雨、阻力重重呢?首当其冲的是财政局长,虽然他没有当面顶撞,但要他在五千元的条子上画个押,又谈何容易?为了区区五千元,马拉松式的会议开了一整夜,各种杞人忧天的意见堆满了会议桌,大有溢出室外之势。一怒之下,他走了。眼看自己煞费苦心制定的措施将付之东流,他焦急,他激愤!共产党人说话不作数,又怎能取信于民呢?好吧,一不做二不休,他亲自盖上大印,签上“县长林涛”四个大字,从竹木检查站的罚款资金中,擅自提取了五千元,亲手交给了那家卓有成效的造林专业户。
不出所料,这项措施一经落实,群众的造林积极性空前高涨,连许多干部、工人也“见钱眼开”,扛着锄头上山了。
这时候,县委书记周德山,不得不出面干涉了“:你看看,你有多少钱可花?”
“该花的还是要花,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花费农民的血汗钱,你不心痛?”
“我看到那些荒山更心痛!”
“胡扯!”周德山感到这位才当了几天县长的人简直不可思议“,你胆子太大了!”他气得胡子一撅一撅地走了。
其实,他的胆子并不大,他是被逼出来的。没有点胆识,没有点气魄,能冲破死水一潭的局面?看准了的事,就不能有半点犹豫。
五十万立方米木材,堆起来是座大山啊!伐多于育,省计委每年下达的木材调拨任务超载。照此速度砍伐,用不了多久,这个林业县将会变成一片荒山秃岭。
为此,他不得不带着满脑子的数字,驱车前往省计委。
接待他的是一位笑容可掬的老头儿。
“三十万立方米吧!”他把那张计划表往桌上一摊“,这已经达到同林县可供砍伐的最高限度了。”
“老弟,你好大的口气!这指标能随便更改吗?这是根据国家建设需要制定的啊!”
“我绝对不相信,我们国家会制定这种杀鸡取卵的计划!你们调查了吗?同林县可供砍伐的成材林有多少?”
老头一阵忙乱,在抽届里翻弄了半天,似乎在寻找什么依据。
“算了吧,数字在我脑子里”接着,他报出了一连串数字。
老头子苦笑了几声,说“:老弟,我们历年来都是这么分配的。只有你这位县太爷才与众不同”
是的,他这位县太爷是与众不同,别人的乌纱帽是戴在头上,他却拿在手上。迄今为止,他还不明白自己是怎样当上这个“父母官”的,也许是工作组那个幽默的李胡子使了激将法,让他钻进了圈套。他知道自己有个可笑的短处,兴许还是长处:他从小性格倔强,吃不得半点“将”。记得还在孩提时代,一个在河中凫水的顽童讥笑他是“旱鸭子”,尽管他不会游泳,却带头气恼“,咕冬”一声跳进河里,如果不是岸上的大人救了他,恐怕他也没有现在这种种烦恼了。
在这次机构调整中,他正忙于速生林的研究,并向上级递交一份振兴全县林业的规划。李胡子曾三顾茅庐,请他出山。也许是出于对政界的偏见,他当面谢绝了这番盛意。
谁知李胡子另有妙法,劈头问道“:你刚来时,同林县有多少万亩森林?”
“一千四百万亩。”
“这些年来,你们又造了多少?”
“三百万亩。”
“现在总共有多少万亩?”
“大概有五百万亩吧。”
“不对!”李胡子煞有介事地算了算“,应该是一千七百万亩!”
“这不是玩数字游戏吗?”
“我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些年来,你们拼命地造,别人拼命地砍,你们能赛过他们吗?”
他沉默了。
李胡子又说:“你想想,再不让一个懂林业爱林业的人来当县长,同林县变成了一个砍断了脉管的病人,你忍心吗?”
“我不愿丢掉我的专业!”
“尽管你有专业知识,有种种振兴全县林业的措施和规划,但这一切你有权力实施吗?”
他无言反驳,迟疑地说“:恐怕我没有这种能力。”
李胡子狡黠地笑了笑,揶揄地说“:是的,你们这些‘老九’只会搞学问,恐怕还没有学会当官的本领”
“激将法”起作用了。不待李胡子说完,他毅然地说:
“就冲着你这句话,乌纱帽我领了!”
“好!我们要的就是你这种勇气。试试吧,当不了县长你还可以回来当你的工程师。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辜负信任和期望的!”
“士为知己者死”。虽然他不明白是什么信任和期望,但盛情难却“。好吧,这顶乌纱帽我就拿在手中,不够格,随时准备奉还。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不是去给你们凑三分之一这个比例的,既然上阵,我决不作配相!”
“这就靠你自己的魄力和气势了。当然,还有许多东西靠你自己去摸索,去学习,去体会。你刚刚学会在小溪小河里游泳;去大江大河里闯荡,那是另一番景象!”
这些话触动了他,但又有点不服气。他没当过县长,可也当过局长,李胡子的这番提醒和关心,有必要吗?
公路上,晨雾渐渐散去了,只有山顶上的云雾还在翻滚。司机加大了油门,吉普车吼叫一声,飞快地向前驶去。
呼呼作响的山风灌进了车内,林涛不禁打个冷战,睁开了眼睛。高慧扯他的衣角,指了指半开的车窗,示意他关上。那感情深藏的眸子里,流露出几缕柔情。
林涛对这种目光感到很熟悉,可又觉得太遥远他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要陡然中断他们的关系,嫁给一个老实厚道而并不出众的银行会计朱福林。他更不理解,为什么结婚几年以后,她又突然和朱福林分道扬镳,独身寡居。林涛和她分手后,双方心中似乎都藏着难言的苦衷和幽怨。加上为了避免闲言碎语,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之外,再也没有推心置腹地谈过什么。然而,有关她的风言风语,却不时传入他的耳中。在吸一支烟就可打个来回的县城里,这种“桃色新闻”是传播最快和永恒的话题,何况这位颇有几分姿色的独身女人呢!有人说,朱福林并不是走什么桃花运,只不过捡了个半路货;还有人说,她之所以选择朱福林这个并不相称的丈夫,是为了图个婚后自由;亦有人说,她在婚前婚后,与向文清均有不清不白的关系总之,她的结婚是一个谜,她的离婚也是一个谜,那些风言风语更是谜。林涛虽然不相信这些,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难受。毕竟他俩曾有过一段遗忘不了的爱情。当年,她是那样纯洁和真诚,开朗和活泼。他是那样相信她,那样了解她。可如今,她像被一团雾包裹着,郁郁寡欢,始终无法窥测到她的心灵深处。他曾想撩开这层迷雾,却又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