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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葬情鬼夕雨 (欢乐年年之鬼节)+作者黑颜+[完结]-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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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他的接近,一股挟着牡丹清香的风迎面扑来,莫九的心却渐渐变凉,只因在那双光华曜曜的黑眸中,再找不到素日让她心暖的柔情。

  “莫九。”男人开口,语调疏冷,声音比千祗夜的更低沉一些,却依然如丝绒般柔美优雅,“你想要天下太平,我就为你达成这个心愿。记住,这只是一场交易。”

  语罢,调转马头从容回走,无意去听莫九说话。

  “期限?”莫九顿了一下,在他还能听到自己说话之时开口。除了脸色有些泛白外,她并未显露出任何异样。

  “两年。”男人连头也没回,“另外,你最好马上离开此地找个隐秘的所在藏起来,否则只怕没命看到那一天。”

  白马撒开蹄子,在荒原上疾驰起来,马上的人长发飞扬,衣袍飘荡,竟在英气中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风情。

  莫九眯眼目送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远去,许久才回过神,手心传来刺痛,她将紧握的手举到眼下,张开。

  为何?看着血肉模糊的手心,她想不明白。

  他是千祗夜,否则不会知道两人的交易,更不会认识她。但是他又不是千祗夜,只因从初见千祗夜的那一刻起,他从来没有对她露出过方才那样的厌恶眼神。

  他记得一切,却想抹煞两人除了交易以外的一切。要知,由始至终她未逼迫过他做任何一件事。

  为何……

  阿九,等我来接你。

  不过短短一夜,言犹在耳,却已人事全非。

  也曾担心过他占体成功后,两人身份间的云泥之差;也曾担心过,他重生为人,所要面对的人事烦扰;甚至还担心过,顺亲王已经妻妾成群……

  可惜她怎么也想不到……莫九深吸口气,举目望向遥远天际与蓝天相接的山线。

  天清,大风,无雨有晴。

  将婴儿托给老主持,又置办了足够他们吃到小麦收成的粮食,莫九便尾随着顺亲王的队伍到了京城。

  如果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相信,那么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用过心,又有什么资格去怨责别人?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意外,不然千祗夜不会那样对她。

  她上了趟山寺,挖了株千祗夜种的牡丹。

  虽然各地民不聊生,但是京城毕竟是王都,表面上仍然繁华无比,哪怕只是回光返照。莫九无以为生,又担心被顺亲王的人发现,最终谋到个倒夜香的差使,只在半夜出门做事,白日便在家中睡觉。

  慢慢地摸清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顺亲王府外面有一株百年老枫,枝繁叶茂,绿意盎然。每天暮色降临的时候,莫九都会爬到树上,安静地呆在上面,直到深夜。

  在那里,能够看到美丽的女子来往于庭廊间,也能看到一队队腰挎刀剑的侍卫巡逻而过,还能看到操着一口尖细嗓子的小太监聚在假山后赌色子……

  偶尔,也能看到那个人的马车从外面回来……也许是那个人的,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从车里出来,也没看到过他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不知不觉便过了两月,天亮得越来越早。

  那一日天微矇,莫九收了顺亲王府的夜香,拉车的时候感觉比平日沉了些许,也未在意,乃至出了城门,她在路边歇脚的时候,突然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来,蹲在路边一顿狂吐。

  莫九像是没看到一样,拿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然后又继续前行。

  “多谢……多谢兄台相助……呕……”那个人见她要走,赶紧拦到前面,然而话未完,又被那夜香之味熏得一阵干呕,真让人怀疑这一路她是怎么过来的。

  虽做青衣小厮打扮,然此人声音娇嫩,脸蛋秀美,一眼就让人看出是个女子。

  莫九冷冷睇了她一眼,“我没助你。”语罢,不管前面是否有人,拉着车继续前行,连小弯也没打算绕。

  那女子赶紧让到一边,待莫九过去,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忍不住远远地跟在了粪车后面。

  莫九将夜香送到城外农庄,换了几个钱,然后在河边洗净了桶和车,这才拉着空车回自己住的地方。尽管她不闻不问,那个女子还是跟着她回了家。

  她住在城东的贫民区,几块木板搭就的简陋小屋,勉强能够遮风挡雨,她过惯了居无定所的日子,也并不是特别在意。粪车就放在门前的空地上,天气热,即使洗干净了,被太阳一晒,臭哄哄的气味仍然四处飘散。

  洗澡,煮面,睡觉……

  木板屋像蒸笼,当莫九大汗淋漓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才正午时分。让她意外的是,那个女子竟然还在,正缩在门边杂物堆的阴影下打盹,帽子摇摇欲坠地挂在头上,帽下浓密的青丝便落了些许下来,垂在颊旁。

  莫九皱眉,上前推醒女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如果女子不是睡在她家门口,她是完全能够当作看不到的。很显然,一个人愿意忍受刺鼻的臭味躲在粪车内出走,如果不是本身有特殊的癖好,就一定是惹了麻烦上身。而现在,她莫九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

  那个女子怔怔看着莫九,神色迷茫,过了片刻,才渐渐恢复清明。忆起自己的处境,她眼圈不由一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莫九的头开始隐隐作疼,注意到有几道探询的目光溜向这边,不得不将女子让进了屋内。倒了碗水放到对方面前,她双手环胸靠在木板墙上,并不催促。

  “小女……哎……我、我能不能先洗个澡?”等了许久,莫九怎么也想不到会等到这样一句话。

  揉了揉抽疼的额角,她一言不发,转身出门烧水。

  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无声地叹了口气,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来,她想她没有资格和义务去教一个贵族小姐在外行走时要如何保护好自己。眼前最紧要的是,怎么才能将这个已经沾上身的麻烦打发走。

  ******

  女子叫燕云,不是犯了事,只是离家出走。

  “那不是我的家……”在看出莫九心中所想之后,她垂眼强调,神色中带着一丝凄然,洗过后的柔丝垂在背后,散发出湿润的光泽。

  是不是她的家,莫九不关心,如果可以,连她的来历莫九也不想知道。只是人不找麻烦,麻烦自找人,出家人如此,倒夜香的也无法例外。

  “我这里不适合收留姑娘。”淡淡地,莫九道。不用解释,想必女子也能一眼看出来。只有一间房,连做饭烧水都是在外面,加上她现在又是男子身份,若与一个女子独处一室,必然会有损对方的名节。而她,并不打算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放弃目前平静的生活。

  燕云像是没有听到她相当于拒绝的话,低着头坐在房中唯一的瘸腿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莫九扭开头,让自己别去看她紧攫住衣衫下摆,即使搁在膝上亦控制不住颤抖的手。

  “我……我没地方可以去……”好半会儿,燕云才颤抖着声轻轻地道。

  莫九伸指压了压眉心,“那就回去。”什么都没打算好就莽莽撞撞地出走,真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她的勇气。

  “不!”燕云的反应意外的激烈,莫九压眉的手顿住。“他、他根本没将我放在心上过,我宁可死,也不要做其他女人的替身。”

  竟是和情人赌气。莫九恍然,一时无语。

  反倒是因这一句,燕云心中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也不管莫九是否愿意听,自顾断断续续地说起了来龙去脉。

  原来她也是一个官家小姐,因父亲得罪权贵,被陷害抄家问斩,她则沦为官妓。两个月前遇到一个极有权势的男子,得他百般宠爱,脱了贱籍,又为她的父亲平了冤。

  男子独宠于她,而她也一心一意地爱慕着男子,按理这样的日子该是幸福美满的。然则,她却始终没有踏实的感觉,并不是在乎名份,而是因为男子看着她时偶尔流露出的迷惘让她极度不安。直到前几天,他喝醉后抱着她彻夜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一直以来,他都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次日,待他酒醒之后,她只是略略提了一下,没想到竟惹得他拂袖而去,整整两天都没再见过人影。她满腹委屈,又自伤身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悄悄离开。

  没耐心听完她的叙述,莫九冷哼一声,拿了斗笠便往外走。燕云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掉,怎么也擦不干。

  这样的被人嫌弃于她来说还是头一遭,不觉又是难堪又是凄楚。她虽然柔弱,但是骨子里却自有一份大家闺秀的骄傲,当下颤微微地站起身,打算离开,即使心中因无处可去而一片惶惶。

  出乎意料的,莫九并没走远,而是拿着竹笠盖在脸上,歪在柴堆边睡觉。

  “你付得起工钱,我就给你搭个窝棚住。”正在燕云迟疑的时候,竹笠下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她有片刻的错愕,随后大喜过望。

  “有、有……我这里有银票,不够的话还有一些首饰……”像是怕莫九后悔一样,她急切地伸手去掏包袱。

  “愚蠢。”莫九低喃一句,不知是骂自己多管闲事,还是骂燕云无防人之心。将竹笠戴在头上,她不甘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

  从燕云手中随便抽了张银票,一瞟,百两的,这么有钱还跟她一个臭倒夜香的挤这种破地方,真搞不懂这女人怎么想的。

  “你可以去买个院子,再买两个奴仆,过着很舒服的日子。”将银票又放回女人手中,伸指点了点她剩下的那几张,莫九提醒。

  谁想燕云竟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恐怕会被骗。”何况她从小都深居闺阁,被充为官妓也没几天,除了琴棋书画女红针织外,哪里懂这些事。

  “你倒放心我。”莫九无奈,开始在柴堆中翻找比较粗的长木,准备埋桩搭架子。

  “你、你不一样。”燕云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地反驳,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些暧昧,俏脸不由一红。事实上,在第一眼看到莫九的时候,她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是这种感觉,让她不顾对方的冷漠跟了来,还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毫无保留地说了自己的事情。

  “没什么不一样。”莫九淡淡道,对于这样的信赖并没觉得有多荣幸。

  但是无论她怎么否认,暂时收留燕云已经是一个不会改变的事实。

  第八章 双重性格

  莫九知道燕云心中还抱着期待,所以才没离开京城。只是,她们谁也想不到这个期待会来得那么快。

  临时的木棚还没搭好,人就来了。

  莫九正在专心地将相邻的木板嵌在一起,一辆马车穿过脏乱的土道,停在门前。原本还坐在门口帮莫九补衣服的燕云突然站起身,跑进了屋内,将门紧紧地关上。

  车帘掀起,一先一后下来两个人。莫九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没有理会。来的来,走的走,人生便是如此,不值得她分外关心。

  “云姑娘,快开门,王爷亲自来接你了。”门被拍响,一个少年的声音道,语气温和平缓,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里面半晌没有回应,炎热未散的傍晚除了邻里嘈杂的喧闹声外,便是莫九始终没停过的让人心烦意乱的敲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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