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长达半天的欢乐-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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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签名已经改成“离开吧——抛弃我——他乡的旅人”。上网时我看到我和潭漪在天塔合影的照片,它让我心神不宁。照片上我鼻子冻得红通通的,脸上因为严寒而起了红斑,照片上的潭漪很温柔,这种温柔让我的心口隐隐作痛。
潭漪的电话渐渐少了,有时候一个礼拜都联系不上一次。他也很少上QQ了,我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跟他说。与此同时,麻花的帖子日益增多,他甚至提到了他要自杀。不管怎么说,事态的发展越来越像闹剧了。他说他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挽留不住。潭漪不置一词,但我知道他看到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麻花,但我记得潭漪说他会娶我。我没法去美国,没法去法国,没法去上海,甚至没法去成都。如果你爱我,你就应该给我打电话,起码联系一下,好么?难道你要我一个人来面对所有这些纷杂么?我需要的不是痛苦不是鲜血,我要的是人!是爱!是坚持!是态度!说!你爱我么?!说!你原意永远和我在一起么?!说!你愿意在现实和理想之间构造一个点来维持么?!
现在是下午5点多,阳光正好。想和一个人去西单玩。但我还坐在网吧里等潭漪的出现。
现在已是华灯初上。这是6点46分的北京。
第六章愚蠢的青春(下)
二
李小枪一直和我没有联系。他肯定没死。在经历过那么多后,他应该已经认为主动追求死亡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了。
不止在一个午夜,我想给李小枪打电话,幻想着能和从前一样和他聊天,一起蹦起来,一起分享痛苦和喜悦。我想起我刚刚写诗的时候,几乎每写完一首就会给他打电话读给他听。而我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幻想从前。我们已经无法接近了。李小枪,你还记得这些吗?我们一起骑车去网吧,或是去你家上网被你妈骂出来,在路上背那些著名诗人的诗,在一起听共同喜欢的音乐。
我们一遍遍地背着“活着是痛苦的,世界是荒谬的”、“当尸横遍野的时候,我要踏着白骨前进”,李小枪最喜欢的是“在笑剧里面,痛苦是不必要的”。我们说着这些语句丝毫没有感到羞愧,我想我们最终不会被嘲笑,因为我们是真心喜欢这些句子和它们所包含的涵义,我们是真的,想真正的活过。我不想嘲笑我的过去的所有,它们是真正存在过,在时光的某条河流,那么有生命力。我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来临后我们的孤独。
我偶尔还去他的网站看看,他找了许多外国朋克的链接和图片。我们随着时间和各自的发展越滑越远,只是不知道如果偶然间他再从别的女孩嘴里听到“萨特”二字时会不会想起我。每周四大街上叫卖的《南方周末》是否也给他带来过困扰,就像我一样,没听仔细,还以为是过去的声音、过去的场景。
日子还是这么过着,时不我待,更多写诗的小孩出现在各大诗歌论坛。我常想起冬天时我和李小枪对上网的热情。我恍恍惚惚,还是天天去上网,和这个世界保持着最基本的联系。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坚持着什么,天已经不是很冷了。冬天过去了。这个冬天,是如此令我怀念。我已经想不起从夏天遇到李小枪到冬天结束这个过程中,我是怎么度过的了。
有天晚上,我听着The Smith,在阳台上吊了一条围巾,我想抽完这支烟,干脆就做个了断吧。The Smith美妙忧郁的歌声引领着我,我想死在这首歌里也是很幸福的。就在这样的徘徊中,我还想到了盘古的“人怎么能死在床上,人应该死在街上”。结果我抽了整整一盒烟。我鼓足了勇气,踩着凳子,我头伸向那条围巾,如果它是一条红领巾就更有意思了。我想着,试了试拉紧了围巾,我感到呼吸困难,我没有勇气再试下去。我回到床上,接着点了一支烟。
麻花写来信,说春天真他妈让人颓废,烟、饮料、口交、逛街、拥抱,好像每一个人都需要这种举动来弥补春天起伏不定的心情。潭漪说,像这样的天儿,就应该去郊外,去旅行。但麻花只想一个人呆着,或者读读诗,弹弹吉它。麻花对我说他找到了一张打口,是一些地下乐队翻唱“盘古”旧作的一张合辑,有一首歌他特别喜欢,名字叫“瀑布”,歌词是这样的“生来就受你摆布/你可以随意摆布,你可以任意摆布/我们的激情是那坠入深沟的瀑布”。我也特别喜欢这首歌词,它的最后两句是“我的愤怒像那瀑布/我的报复像那瀑布”。麻花说我越听就感觉好像我们就该受摧残似的,说真的,我需要春树下的存在主义,需要春树下的激情,还有天真、烂漫和爱,而不是沉默、不管不问、不行动不发言。等过几天我们去爬山吧。去海边吧。麻花像是我除却李小枪后的另一个亲密战友,但不是男朋友。事实上我应该没有交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我也一直排斥这种称谓,它太不人性化太公文主义了。
麻花给我打电话说要来北京看我。我心说快来吧快来吧。他说不想再和潭漪争了,他要和我好好谈谈。我也知道他为了此事一直矛盾而痛苦。我就在北京站看到了麻花。我没有拿那个印着海涅的火柴盒给他点烟,但我们都抽着烟。我和麻花都没有告诉潭漪麻花来北京了。在上网时,我破天荒地没有和潭漪说话。潭漪好像意识到什么,我们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我随口说了一个理由。潭漪沉默许久,终于对我说:我们分手吧。和麻花无关。只是我们不合适。他还说:你和麻花也长不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我说:好的。不过你要还给我我的香水。潭漪说他不习惯寄东西,要不然让我去天津取一趟吧,反正也离着近。看完这句话我低声嘟囔了一句你妈的。但是不想让麻花听见。但是麻花还是知道了。他和潭漪在QQ上聊了半天,我低着头不说话。麻花说:你要我说我和我哥都在聊什么么?
我的心沉重得像无底洞一般,可以陷进一切东西去,并没有回声。我带麻花走过那座我和李小枪经常走过的我家河边的桥,给他讲了李小枪。冬天的河水有些地方已经结冰,河边一如既往没有路灯。
麻花在北京停留了几天后又回到了天津。我戴着半只耳环,另外半只让我睡觉时睡掉了。他说我讨厌性交,真的,我讨厌性交。在回家的候车室,麻花哭得很厉害。我想我当时有点可耻吧,我又像回到了面对李小枪的心情之中,他们仿佛有着同样的理想主义和孩子气。这种孩子气是我迈向成熟世界的障碍。我终于意识到我无法再走回头路,我明白他说的一切,但已无法陪他置身其中。我要独自走路,一个人,谁也不要跟随。滚滚长江东逝水,春无力的亲密战友一换再换。送走麻花后,我神情恍惚地来到北京站附近的中粮广场,买了一瓶新香水。麻花回天津后给我写过几封信,有一段是这么写的,他写得非常好,那封信令我感慨,他的签名已经改成“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烈火焚原/让我孤身作战”。
“和你说说我最近的遭遇吧,这件事发生在3月9日。那天我的心情非常好,不是一般好。就是感觉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似的。我从床上爬到沙发上把窗户打开。低下头,看着楼下的河,波光闪辉。我醉着耀眼的阳光,而心也开始随之暴动。我把‘盘古’的CD反复放了两遍,用冰凉的水洗干净脸,你知道我是一个在任何地方都呆不住的人。所以就硬着胆,准备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并且这个地方还是我从来都没有去过的。但前提是你要明白,我不会骑出天津的。就这样,中午我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在外面买了矿泉水、面包和烟。这时我手里还剩两块钱,我就把它放进了我一个最保险的口袋里。我顺着子牙河一味地向前骑。开始我断断续续的听见几条驴子‘欢叫着打着滚’,那感觉真让我畅快淋漓,河水翻荡着波纹,天空蓝得让我忘记了我徘徊在了什么地方。我没有目的地地向前跋涉,在无知觉中又到了一个村落。看了看表,5点。
“我站在一片麦地里。望着眼帘里一排排高大的槐树,在它们庄重的粗干下,我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只十足愚蠢的虫子,没有哀叹,也没有慰藉。因为我深知春天一直都在估量着你我的命运,并且我还在孤闷的等待着。它在我睡梦深沉时,为我发出那一道警醒的光辉。是的,这道光辉也许就像你一样,在我身边来得那么匆促。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不管我到哪里,都会有你来惦念我,这就够了。但不巧的是我在归途里迷失了方向,我怎么骑也骑不到我来时的那条路上。我在窄弄的中央颠簸着。问了几个农民,去哪个方向能回到市里,他们却告诉我他们从来就没去过市里,我真的有点无望了。是不是会死在这荒郊,是不是再无缘与你相逢了。天缓慢地暗了下来,我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走出去。我的水快喝干了,面包也被我吃得只剩下小半块儿。而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给自己想两个靠得住的办法。一‘死也要骑回市里’,二‘找个农居住下’。但我口袋里只剩下两块钱,当然两块钱是绝对不够的,最后我还是狠下心选择了第一个‘死也要骑回市里’。天很快黑了下来,没有路灯,我只能凭着来时的感觉往前骑。我又反复问了几个老农民,怎样才能骑回市里,但老农民这次说的话真让我无望了。老农民是这样说的:‘你别往前骑了,那样你会越骑越远,这儿离市里还有50里地呢。’(我的心一下子就碎了)。我又问了老农民,从哪条路走能回到市里。老农民向我指了指我背后的铁路,告诉我,顺着铁路一直骑下去就能回到市里。我向老农民说了声‘谢谢’,然后招手离去。路上的石子很多,我很害怕车胎在半途被这些石子硌破。我大声地唱着盘古的《黑又亮》:‘这样的黑又亮让人无法想像,这样的黑又亮让人心都凉了’大约拼命骑了三个多小时车,我才隐约看见城市的灯火。”
三
我和小丁又见面了。夏天的长安街,天很明亮。阳光是这么好。我模模糊糊说了很多话,说的什么我都忘了。我只想看到这阳光。他一直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仿佛很熟悉。我使劲儿追着他,总感觉很远。然后我追上了他,他回过脸来,阳光照在小丁的脸和头发上。我感到一阵痛快,倒了下去。长安街是个好地方。
冬天的夜晚。桥。结了冰的河水。我的小而暖和的房间。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我和李小枪一直在笑着。网吧。流行歌。崔晨水和我在河边吸烟。在凯宾斯基召开“80后”的大会。曾想要一件五五五乐队的T恤衫。去美国参加大联欢的梦想。哗哗下着的雨。端坐在电脑前的凉的。很久很久以前。不想说什么。我也累。战死街头。战死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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