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房客-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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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穎如點了一杯貴夫人。這點叫我驚訝，我從來洠Э催^嗜喝咖啡的
　　　　　　　　　　　　　　　　　　　　　　　　　　穎如在咖啡裡加過牛奶。她總有辦法讓我驚奇。
　　　　　　　　　　　　　　　　　　　　　　　　　　　我點了一杯愛爾蘭，還多要了一疊巧克力餅乾，一疊牛角麵包。
　　　　　　　　　　　　　　　　　　　　　　　　　　
　　　　　　　　　　　　　　　　　　　　　　　　　　
　　　　　　　　　　　　　　　　　　　　　　　　　　　「謝謝你的招待。」穎如說。
　　　　　　　　　　　　　　　　　　　　　　　　　　　「哈，別那麼客氣，妳覺得這裡還過得去吧？」我笑笑。這裡隨
　　　　　　　　　　　　　　　　　　　　　　　　　　便一杯咖啡就要兩百塊上下，如果還過不去我也洠мk法。
　　　　　　　　　　　　　　　　　　　　　　　　　　　「這裡很好。」穎如很有禮貌地說，聞一聞咖啡，笑笑：「不過，
　　　　　　　　　　　　　　　　　　　　　　　　　　改天你真該嚐嚐我沖的咖啡，至少比這裡便宜多了，味道也不差。」
　　　　　　　　　　　　　　　　　　　　　　　　　　　「是嗎？」我的背上又是一陣冷汗，幸好這裡是公共場所。
　　　　　　　　　　　　　　　　　　　　　　　　　　　穎如觀察著咖啡上的奶暈，撥開一顆奶球，又慢慢倒了進去。
　　　　　　　　　　　　　　　　　　　　　　　　　　　牛奶一滴滴墜入咖啡裡，僵化地擴散開來。穎如出神地看著。
　　　　　　　　　　　　　　　　　　　　　　　　　　　「對了，妳剛剛在走廊上提到，妳說妳其實不算作家這是
　　　　　　　　　　　　　　　　　　　　　　　　　　什麼意思啊？」我問。了解她的職業作為起步吧。
　　　　　　　　　　　　　　　　　　　　　　　　　　　「我是個專門替人代筆的寫手。」穎如抬起頭來，解釋道：「我
　　　　　　　　　　　　　　　　　　　　　　　　　　幫各式各樣的作家、出版社、各種睿�材寫枺�西，最後掛上他們的名字
　　　　　　　　　　　　　　　　　　　　　　　　　　。」
　　　　　　　　　　　　　　　　　　　　　　　　　　　「喔原來如此，難怪我都找不到妳的作品。但妳既然可以
　　　　　　　　　　　　　　　　　　　　　　　　　　寫枺�西，為什麼不乾脆掛上自己的名字，這樣不更好？抽版稅的話拿
　　　　　　　　　　　　　　　　　　　　　　　　　　的錢應該更多才是。」我問。
　　　　　　　　　　　　　　　　　　　　　　　　　　　「不是所有人都對出名感興趣，像我。」穎如：「在別人的名字
　　　　　　　　　　　　　　　　　　　　　　　　　　下寫枺�西，可以嘗試更多的睿�材，也有更多的機會。只要肯下工夫研
　　　　　　　　　　　　　　　　　　　　　　　　　　究新事物，不怕洠в泄ぷ鳎�但要是掛上自己的名字，失敗一次，下一
　　　　　　　　　　　　　　　　　　　　　　　　　　次的機會就遙遙無期了。」
　　　　　　　　　　　　　　　　　　　　　　　　　　
　　　　　　　　　　　　　　　　　　　　　　　　　　
　　　　　　　　　　　　　　　　　　　　　　　　　　　研究新事物？
　　　　　　　　　　　　　　　　　　　　　　　　　　　需要藉助亂搞別人身體來作什麼研究？
　　　　　　　　　　　　　　　　　　　　　　　　　　　變態殺人小說嗎？
　　　　　　　　　　　　　　　　　　　　　　　　　　
　　　　　　　　　　　　　　　　　　　　　　　　　　
　　　　　　　　　　　　　　　　　　　　　　　　　　　「那最近呢？最近在寫些什麼枺�西啊？」我。
　　　　　　　　　　　　　　　　　　　　　　　　　　　「最近在幫蔣小姐寫個人財務規劃的書，這陣子流行這些。」穎
　　　　　　　　　　　　　　　　　　　　　　　　　　如，又加了一顆奶球。
　　　　　　　　　　　　　　　　　　　　　　　　　　　「蔣小姐？」我好奇。
　　　　　　　　　　　　　　　　　　　　　　　　　　　「這是業務祕密。」穎如的笑很暢懷，我要是真有興趣繼續問下
　　　　　　　　　　　　　　　　　　　　　　　　　　去，她肯定不會耄Рm。但我想知道的不是別人的事。
　　　　　　　　　　　　　　　　　　　　　　　　　　　「像妳這樣幫人代筆，還要自己唸書做研究，會不會很累啊？」
　　　　　　　　　　　　　　　　　　　　　　　　　　我問。
　　　　　　　　　　　　　　　　　　　　　　　　　　　「會啊。」穎如。
　　　　　　　　　　　　　　　　　　　　　　　　　　　「那妳平常都做什麼消遣？像昨天那樣燒菜嗎？」我笑笑。
　　　　　　　　　　　　　　　　　　　　　　　　　　　「上網聊天，旅行，想事情，沖咖啡。你真像記者。」穎如又加
　　　　　　　　　　　　　　　　　　　　　　　　　　了一顆奶球。但她還洠Ш冗^一口。
　　　　　　　　　　　　　　　　　　　　　　　　　　　「哈，上網聊天啊，像我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學習新鮮事了。」我
　　　　　　　　　　　　　　　　　　　　　　　　　　自言自語。
　　　　　　　　　　　　　　　　　　　　　　　　　　　「房枺�先生呢？」穎如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但我知道她對我一
　　　　　　　　　　　　　　　　　　　　　　　　　　點興趣也洠в小�
　　　　　　　　　　　　　　　　　　　　　　　　　　　「我啊，看看報紙，看看電視，日子渾渾僵僵的，幸虧有你們這
　　　　　　　　　　　　　　　　　　　　　　　　　　群房客住了進來，我平淡近乎枯燥的生活才起了一點變化，像這樣跟
　　　　　　　　　　　　　　　　　　　　　　　　　　一個漂亮女生面對面坐著喝咖啡，我以前哪裡想像的到。」我說，這
　　　　　　　　　　　　　　　　　　　　　　　　　　也是事實。
　　　　　　　　　　　　　　　　　　　　　　　　　　　「房枺�先生洠в信�朋友嗎？」穎如問。她的咖啡裡已經墜入五顆
　　　　　　　　　　　　　　　　　　　　　　　　　　奶球了。我想她只是在玩弄她的咖啡，穎如從一開始就洠Т蛩愫鹊羲�
　　　　　　　　　　　　　　　　　　　　　　　　　　吧。
　　　　　　　　　　　　　　　　　　　　　　　　　　　「以前交過一兩個，但越老越洠�什麼成就，也就洠�什麼好女人接
　　　　　　　　　　　　　　　　　　　　　　　　　　近我了。而我自己也懶了。」我說，這也是事實。
　　　　　　　　　　　　　　　　　　　　　　　　　　　「嗯。」穎如低下頭，用湯匙玩弄著咖啡上的泡沫。
　　　　　　　　　　　　　　　　　　　　　　　　　　
　　　　　　　　　　　　　　　　　　　　　　　　　　
　　　　　　　　　　　　　　　　　　　　　　　　　　　許久，兩人都洠в姓f話。
　　　　　　　　　　　　　　　　　　　　　　　　　　　我翻著桌上的電影雜誌，吃著巧克力餅乾，穎如則像古老的吉普
　　　　　　　　　　　　　　　　　　　　　　　　　　賽人一樣，研究著咖啡上一次又一次的白色圖像，占卜些什麼似的。
　　　　　　　　　　　　　　　　　　　　　　　　　　　有時，我會指著電影雜誌上的明星或是電影劇照，問問她的看法，
　　　　　　　　　　　　　　　　　　　　　　　　　　但兩人之間的話睿�越來越少。
　　　　　　　　　　　　　　　　　　　　　　　　　　
　　　　　　　　　　　　　　　　　　　　　　　　　　
　　　　　　　　　　　　　　　　　　　　　　　　　　　這樣很好。
　　　　　　　　　　　　　　　　　　　　　　　　　　　我篤信的守則不多，其中一條是：越洠в性掝｝的時候，越能看出
　　　　　　　　　　　　　　　　　　　　　　　　　　一個人心底的樣子。因為可供偽裝的虛假言辭已經越來越少。
　　　　　　　　　　　　　　　　　　　　　　　　　　
　　　　　　　　　　　　　　　　　　　　　　　　　　
　　　　　　　　　　　　　　　　　　　　　　　　　　　「你、自、己有洠в邢脒^，你的人生可能已經到了盡頭？」
　　　　　　　　　　　　　　　　　　　　　　　　　　　穎如停止剝奶球，突然丟了這個怪問睿�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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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的房客　26
　　　　　　　　　　　　　　　　　　　　　　　　　　
　　　　　　　　　　　　　　　　　　　　　　　　　　　我表面一愣，但其實洠в羞@麼震驚。
　　　　　　　　　　　　　　　　　　　　　　　　　　
　　　　　　　　　　　　　　　　　　　　　　　　　　
　　　　　　　　　　　　　　　　　　　　　　　　　　　「倒洠�想過，畢竟還是自己的人生嘛。」我苦笑：「再怎麼無趣，
　　　　　　　　　　　　　　　　　　　　　　　　　　日子畢竟還是要過下去。」是這樣洠уe，多找些樂子就是了。
　　　　　　　　　　　　　　　　　　　　　　　　　　　「盡頭的意思，不一定是死亡，也不是說不能繼續過下去不可。」
　　　　　　　　　　　　　　　　　　　　　　　　　　穎如反駁我剛剛的話。她的眼神變得跟剛剛有點不一樣，但我卻說不
　　　　　　　　　　　　　　　　　　　　　　　　　　說是哪裡不同。我對那種「請指出這兩幅畫哪十個地方不一樣」的益
　　　　　　　　　　　　　　　　　　　　　　　　　　智問睿龔膩頉＇有天分。
　　　　　　　　　　　　　　　　　　　　　　　　　　　「喔？」我想讓她把話說下去，最好就是暫時不要發表意見。
　　　　　　　　　　　　　　　　　　　　　　　　　　　「盡頭就是洠в凶兓�，不斷地週而復始洠в锌赡苄缘娜松�，這個
　　　　　　　　　　　　　　　　　　　　　　　　　　社會有太多人都走到了盡頭，有些人三十歲到了盡頭，有些人二十歲
　　　　　　　　　　　　　　　　　　　　　　　　　　到了盡頭，有些人不過十幾歲，也到了盡頭。」穎如仍舊在笑，但那
　　　　　　　　　　　　　　　　　　　　　　　　　　種笑的成份已經變伲�了。但我只能感覺，卻看不出來實在的變化，就
　　　　　　　　　　　　　　　　　　　　　　　　　　跟過期的牛奶一樣，你要不嘗一嘗、聞一聞，否則絕不會發現純白的
　　　　　　　　　　　　　　　　　　　　　　　　　　底下已經腐敗酸化。
　　　　　　　　　　　　　　　　　　　　　　　　　　
　　　　　　　　　　　　　　　　　　　　　　　　　　
　　　　　　　　　　　　　　　　　　　　　　　　　　　「週而復始？我還以為人生就像一條線一樣不停往前走，走到死
　　　　　　　　　　　　　　　　　　　　　　　　　　了才停下來，怎麼會週而復始？」我忍不住問。
　　　　　　　　　　　　　　　　　　　　　　　　　　　「一個人的人生如果跟其他大部分的人一樣，那就是一種週而復
　　　　　　　　　　　　　　　　　　　　　　　　　　始。每個人都在重眩�另一個人的人生，重眩�著上學、重眩�著交朋友、
　　　　　　　　　　　　　　　　　　　　　　　　　　重眩�著買車買房子、重眩�著結婚生子、重眩�著變成其他上儯鼈�差不多
　　　　　　　　　　　　　　　　　　　　　　　　　　的人生，連笑都重眩�了，連哭都重眩�了，你覺得這不是一種週而復始
　　　　　　　　　　　　　　　　　　　　　　　　　　嗎？」穎如的笑容底下的氣味越來越腐敗。
　　　　　　　　　　　　　　　　　　　　　　　　　　　「聽起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我說：「但對一個人來說，洠в�
　　　　　　　　　　　　　　　　　　　　　　　　　　親身經歷過的事就是洠в薪洑v，洠в薪洑v，哪來的重眩�？」
　　　　　　　　　　　　　　　　　　　　　　　　　　
　　　　　　　　　　　　　　　　　　　　　　　　　　
　　　　　　　　　　　　　　　　　　　　　　　　　　　我抗議著，因為這種週而復始的說法刺傷了我，我的生活雖然就
　　　　　　　　　　　　　　　　　　　　　　　　　　像一頭不停往地洞裡鑽的土撥鼠，永遠都洠в锌吹焦饷鞯目赡埽�但要
　　　　　　　　　　　　　　　　　　　　　　　　　　說我重眩�了許多人的人生，為什麼我洠в腥⑵奚�子，為什麼我洠в斜�
　　　　　　　　　　　　　　　　　　　　　　　　　　爾蓋茲那麼有錢？
　　　　　　　　　　　　　　　　　　　　　　　　　　
　　　　　　　　　　　　　　　　　　　　　　　　　　
　　　　　　　　　　　　　　　　　　　　　　　　　　　「要經歷，就去看書、看小說、看電視、看漫畫，那裡有許多人
　　　　　　　　　　　　　　　　　　　　　　　　　　展示著不斷被重眩�的人生，那些枺�西看得越多，就越容易重眩�到別人
　　　　　　　　　　　　　　　　　　　　　　　　　　的人生，既然過程重眩�了，結果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差不了多少，就
　　　　　　　　　　　　　　　　　　　　　　　　　　到了盡頭，週而復始，循環，漩渦，黑洞。」穎如的用詞越來越不像
　　　　　　　　　　　　　　　　　　　　　　　　　　日常口語，而像是經過深思熟懀н^的講稿。
　　　　　　　　　　　　　　　　　　　　　　　　　　
　　　　　　　　　　　　　　　　　　　　　　　　　　
　　　　　　　　　　　　　　　　　　　　　　　　　　　令人灰心的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