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跳舞-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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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的生活应该开始阳光了。但是我不无遗憾地告诉你们,往后看你就知道,我当时还是想错了,把一切都想美好了。我仅仅是当时不再抑郁、不再为自己会不会得精神病而烦恼,但引发我抑郁的原因从未离开,稍微友情提醒一下就会全部浮上来,想躲都躲不起,这一点当我重新回到学校时就明白了。
回到学校后的情景我马上要说到,可是在这里我想要跟你们说一些我自己悟出来的道理,请注意我的用词,我说我是“ 悟”出来的。道理这个东西跟别的不一样,你千万不要相信那种一句话能让人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之类的鬼话。如果一个人咬牙切齿地告诉你一个他所认为的真理,那么只有一点你可以确定,那个人肯定在他说的那一点上受过大罪。一个人懂的道理越多,那么他的人生越是惨不忍睹。这个道理是我说的,所以我也在这一点上遭过罪,而我遭的罪,你们都看到了。如果你嫌不够,那么下面还有。
我出院的前一天,我爸和班主任很严肃地坐到我床前的板凳上,要跟我谈一谈。我老师先开了口:“ 文静同学,这次你能平安度过,我和你的家长感到很安慰。”说完朝我爸看了一眼,我爸连连点头深表同感。我内疚地低下了头。我老师接下去说:“ 对于你这样做的原因,你状态不好的时候不想说,我们也尊重你。可是为了你能够健康、正常地成长,而我和你家长也承担着对你的责任,现在还是希望你说一下原因和你当时、现在的精神状况。你知道,我和你父亲都很担心你。”老头看上去颇有诚意。
我爸这时候也说:“ 静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什么都不说,我和你妈实在不放心。你老师也在,如果不方便对爸爸说,我希望你能和老师好好谈谈。”可他说完这话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还在等我做一个交待。
而对这个交待,我早知道自然是责无旁贷了。可是我怎么说呢,从哪里说起?从我第一次失眠说起,还是从李冬冬、陈子涛说起?从我的感情说起,还是从我的精神状态说起?我实在无从解释,然而我必须说。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没有理由的事情你得为它找出合理的理由来,因为你不是为你自己一个人活着的,这话经常有人对我说,然而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谬论。
于是我想了良久,把我要说的话在肚子里组织来组织去,然后对他们说出如下这番话:“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大家的打击很大,尤其对我家里人。我一直非常内疚。并且我也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们,我对我的行为非常后悔。至于原因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根本无从说起。有时候人绝望并不一定是因为一些非常巨大的冲击,而是一点一滴对生活的失望和迷惑堆积起来。我只能说,也许我以前的生活和思考问题的方式可能不太健康,以致精神崩溃。可这件事情以后,我把这些问题都想清楚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努力改正我的生活状态,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可能再发生。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我几乎是咬文嚼字地把这几句话说溜了,除了这些确实算作不是实话的实话,不是借口的借口以外,我还知道我爸和我老师都爱听酸的。果然他们听后各自沉吟了片刻,然后相视一番,好像在思索我这些话可不可信,最后似乎终于被我说服。班主任说:“ 相信一切都是你所说的那样,既然这样,我和你父亲相信,你对以后的道路有了更清醒的认识。我们不会再追问这件事情,以后也不会过多地提起。我们也希望这对你以后没有什么负面的影响。”我爸爸连连点头,并且跟我说:“ 以后要有什么委屈不要总是闷着,多和老师同学聊聊。实在一个人呆的难受,就跟老师请几天假回家歇一歇。”
我点了点头,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第二部分第6节 久违的温暖友谊
31
爸爸妈妈陪我又呆了两天,帮我办好出院手续之后就回家了,临走时免不了语重心长地一阵嘱咐。我除了表现得让他们放一百二十个心以外没有别的选择。火车开走了,接下来的所有问题仍旧是我一个人要面对的。
我拒绝了班主任要找人接我出院的好意,自己提着东西走到学校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去。那只伤手还挂在胸前,现在我觉得自己不像个八路,像个受伤被掳的白匪,很不光彩。因为不知道是我太敏感,还是事实如此,我觉得有很多人在身后窥视我。那些迎面走过来的人,和我擦肩以后,肯定转过头来再看我了,如果我回头的话,一定能和他们的目光撞个正着。我自然不敢回头,我哪里来的这种勇气。
我知道在这个小小的校园我是个名人,成名的原因一开始是因为美貌,后来是因为做过几次商家的广告,百分之八十的学生和老师都认得我。而现在我莫名其妙地自杀未遂,更增加了那些人对我的好奇心,我想在我住院的那段时间,关于我的种种揣测、流言,一定炒得沸沸扬扬了。如果不是那样,真是太不符合中国国情了。如果我不想再被继续炒作,那只有咬紧牙关不看他们的眼光,不听他们的议论,日子久了,一切都会淡下去。
我低着头硬着头皮,穿过教学楼和图书馆,好不容易走到寝室门口,正如我所期望的,师小红和蒋丽蓉都不在屋里。可是我突然发现,我旁边那张床的上铺多了一卷铺盖,有个女的正趴在床上拾掇,一样的秀发如云,一样的柳腰纤纤———陈子涛回来了。
正当我出神之际,她早已回过头来,看见我傻呆呆地站在门口,便说:“ 丫的当门神哪,还不快进来。”我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把东西收拾好以后利落地翻身下床,拿过两只杯子一字排开,倒了满满两杯开水,递给我一杯。我一只手拿过杯子,抵在下巴上,蒸汽熏了我一脸。她看了我良久,我也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来才好。
终于听到她说:“ 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了?”我忙说:“ 没有,没有。”她说:“ 那是不是没什么话和我说了?”我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又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叹息声。然后我听到她说:“ 我都听说了,为什么?”我喝了几口水,仍然无言以对。她也不再追问,说:“ 算了,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然后突然笑起来说:“ 不过你这身装备倒挺时髦,看不出来是哪一路,我帮你把床单被套什么的都洗过了,晾在外边,过会儿就能收了。我还有一些东西在那边,我要过去拿回来。你先在我床上休息一会儿吧。”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站起来说:“ 我跟你一起去。”
陈子涛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我和过去一样挽着陈子涛的胳膊,肩并肩向学校外边走去。路上还是有人看我,陈子涛伸出插在兜里的手握住我的。她的手心温柔又干燥,就像两年前军训时一样充满了安慰和鼓励。我又被久违的温暖友谊融融地包围住,孤单的感觉霎时远离。我抬头,伸直我的伤手,努力去不顾忌别人的眼光。
回到陈子涛的小屋里,我看到一切还是和我上次见到的一样,情景凄凉。我叹了口气,埋头帮陈子涛打理东西,很快我们就干完了,然后一起呆坐在床头。陈子涛说:“ 这不是我的地方了。”
我说:“ 我们回寝室去好好过日子吧。”
陈子涛温柔地笑了。我看见她眼角晶亮的泪花。在那一刹那我们完成了所有的谅解。 这是我和陈子涛友谊的再出发。
我们回到寝室,把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好,没忘了把枕头挪到一头。傍晚的时候,师小红和蒋丽蓉回来了,看到我们俩,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我心情异常开朗,看到这两个讨厌鬼也加倍地亲热起来,弄得她们俩很不自然地附和着,大概觉得一个刚自杀完的人转过身就这么欢天喜地的,非常不正常。可是话又说回来,在她们的眼里,我们什么时候正常过。同学们知道我出院,都过来问候我,我把他们的热情和关心都当成真的,不再去计较后面有多少窥探的成分。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陈子涛回来了。陈子涛可是我的心肝哪。
我和陈子涛又像开始一样同出同进,吃饭睡觉上课都在一起。我们都不再逃课,规规矩矩地听讲、做笔记,并且有了默契似的,不再提张国义和李冬冬。日子不紧不慢地平静流过。这样的生活单调乏味,然而却让我心安理得。我居然一度恢复了睡眠,现在很少再想以前的事;还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一个月以后陈子涛陪我去医院拆了石膏和绑带,医生把我手臂上的线一点一点拆出来,是那种很痛快的痛。手腕还是丧失了一部分功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可以一直往后拗,往后拗,拗到不可思议的弯度。然而也许一切都会恢复的,只要多练练就行了。陈子涛这样说,陈子涛说什么我都相信。那道疤着实难看,陈子涛买了个五彩的藏饰手圈,帮我把它遮了起来。陈子涛说不揭开它就当它不存在,揭开它的时候就反省自己一下。
如果当时的日子一直这么延续下去,或许到后来,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然而我的人生似乎注定要在扰攘中进行,永无宁日。
那天中午,我和陈子涛在食堂实在找不着位置坐,于是打好饭准备回寝室吃。走到寝室门口,便听到里面有嘟嘟囔囔的讲话声。我倒也没在意,认为左不过是师小红和蒋丽蓉在扯闲淡。然而陈子涛突然拉下脸,朝我“ 嘘”了一声,示意我听里面的谈话。
32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尝过那种被“ 含血喷人”的滋味,你们是不是也有过那种含冤莫白、百口莫辩的时候。而那种灼热的、由愤怒带来的痛苦,会燃尽你所有理智,让你毫无选择地崩溃。我经历过了。
回到那天中午,我满心疑窦地在门外偷听里面的谈话。
“ 那你猜是为什么?”是师小红的声音。
蒋丽蓉压着嗓子说:“ 肯定是为男人嘛。她那种人还能为什么?”她那故意压低的声音像双刃刀片一样来回地刮,刮得人生痛。我听到了我的室友对我的自杀行为的言之凿凿的定论。
“ 那你说为了谁?是她那个同居的男朋友?他们不是早分了吗?”师小红继续追问。
蒋丽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好像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并且无意对此隐讳,只是觉得说出来还污了嘴似的。然而她还是说了:“ 谁知道她和几个男人好过。那个男的不早就毕业了吗?你不记得啦,上次我们看到她在床上数很多钱,她说是她挣的,我看是她卖来的。”
师小红无知地追问:“ 卖什么?”连我都能猜出她说我卖什么的了。
“ 真笨,你说女的还有什么可卖的。”说完鄙夷而又暧昧地哧哧笑着,“我早说过她像个老鸨。 后来我不是跟你说有个广东佬找她的嘛,她屁颠颠地跑过去了,那样子真贱。”
听到这段话,我猛然想起广佬,我总觉得他会对我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影响,却万没想到原来影响会在这里。我寒着心肠继续听下去。
听到师小红恍然大悟地说:“ 怪不得了,可是她干吗要自杀啊。”
“ 我估计要么是那个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