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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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颤声道:“你这话当真?”杨肃观颔首道:“杨某言出必行。”
艳婷大喜,取下令牌,放在手上细细把玩,只见上头镶着篆文,乃是“兵部职方司”五字,只是她识字不多,如何认得出来?但也不敢多问,就怕杨肃观看她不起。一时脸泛红晕,纤手轻抚令牌。杨肃观则挂着一幅微笑,低头望着她。
这艳婷在卢云面前,何等聪明活泼,直把他这个呆头书生整得死去活来,哪知到了杨肃观面前,却成了娇羞难抑的模样,顾倩兮看在眼里,忍不住掩嘴轻笑。她从卢云腰间取过印信,正是知州令牌,跟着往卢云面前一晃,口唇轻动:“你这牌子是我的了。”
卢云任官不久,加上生性朴实,不喜随身携带这些印信令符,若非今夜有事,怕又会搁在府里了。他见顾倩兮煞有介事地握着,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这年头真可怪了,怎么大家都喜欢收藏令牌?下次也找仲海要一块好了。”
卢云哪知道女孩儿的巧思,他若学着艳婷的娇嗲模样,去找秦仲海要那令牌,不免把这个虎林军统领吓得全身发软,落荒而逃了。
良久良久,杨肃观笑了笑,道:“艳婷姑娘,你可知伍制使也南下了?”艳婷听他忽然提起伍定远,忍不住哦了一声。她眨了眨眼,道:“你到江南来,是来找他的?”
杨肃观微笑道:“那倒不完全是。我此来长洲,只为一件朝廷大事而来。”艳婷一头雾水,摇头道:“朝廷大事?那是什么?”
杨肃观微笑道:“你可知方才那封信是谁写的?”适才杨肃观取出一封书信,交在刘凌川手里,艳婷自是看得明明白白,她怔怔地道:“不是你写的,难道还有别人么?”
杨肃观摇头道:“那倒不是。方才那封信是柳侯爷亲笔所就的密函,托我南下转给卓凌昭,请他一同对付江充!”此言一出,神像后的卢云、顾倩兮,神像前的艳婷,莫不大吃一惊。
杨肃观不去理会,袍袖微拂,沈声道:“我此行身怀柳门使命,便是为策反卓凌昭而来!”卢云听说柳昂天竟有亲笔密函,自也震惊难言,他脑中乱成一片,想道:“这是怎么回事?侯爷不是派咱们过来拿人么?到底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顾倩兮见他面色难看,知道卢云极为烦心,但她不明内情,自也不敢多言。
艳婷自也听过柳昂天的大名,知道他是朝中三位首脑之一,她呆了半晌,道:“这种机密大事,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话问到了要紧处,卢云急忙屏气凝神,细细来听。
只见杨肃观面色凝重,叹道:“若要策反卓凌昭,绝非易事,其中有处关节更是为难异常。我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法子解决,也只有请妹子过来帮忙了。”
杨肃观平日一本正经,哪知忽以妹子称呼艳婷,换做旁人来说,不免有些轻挑,但他此刻言语殷切,求恳之情颇真,非但不让人觉得突兀,还多了好些亲近之感,仿佛艳婷真是他的亲妹般。
艳婷本就不知朝廷是非,哪管杨肃观要策反谁,待见他满面期待的望着自己,不由脸上晕红,侧过头去,道:“别这样说……只……只要我帮得上忙,我定会尽力而为。”她回眸看着杨肃观,轻声又道:“不管有多为难,为了你,我都会去做。”最后这句话细如蚊鸣,料来只有她自个儿听得见,便似自言自语一般。
杨肃观听艳婷一口承诺,登时喜道:“有你亲口应允,那就好办了。艳婷姑娘,我想请你劝一个人。”
艳婷微微一奇,没料到他是以此相求,愣道:“劝人?我人微言轻,什么人肯听我劝?”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这人很关心你的,他便是救过你性命的伍制使。”
艳婷啊了一声,道:“伍大爷?你要我劝他什么?”
杨肃观叹道:“我希望他放过卓凌昭。”
艳婷吃了一惊,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低声道:“你想叫他别报仇?”
杨肃观颔首道:“姑娘果然聪明,为了朝中大局,我别无选择。”
卢云听了这话,脑中电光雷闪,霎时明白了来龙去脉。为何柳昂天答应接下燕陵镖局的案子,却又不让伍定远南下,另派自己与杨肃观过来,原来早在京城时便已筹划妥当,只等着策反这位昆仑掌门,好来将江充一军。只是昆仑门人与伍定远仇深似海,当日若要明说此计,不免让伍定远心怀不忿,料来为了这个缘故,索性连卢云一并瞒住,恐怕连秦仲海也不知情。
霎时之间,卢云只觉疲倦无比,想起伍定远孤身一人南下复仇,更觉愧对于他,杨肃观察言观色,他见艳婷摇头不语,料知她心中有所疑惑,又劝解道:“咱们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柳侯爷,也是为了大家好。当今江充势力庞大,咱们既然正面与这奸臣对敌,就不能没有奥援。伍制使若要蛮干,不免害人害己,到时可就难办了。”
艳婷听了这话,只走开两步,转头望向庙外。此刻月色皎洁,映照地下,如同诗境。想起伍定远那张诚恳黝黑的大脸,忍不住轻叹一声,道:“杨大人说的这些朝廷大事,我是不懂的……只是那时咱们在神机洞里遭逢生死大险,伍大爷不惜自杀,也不愿接受卓凌昭的恩情,现下你要他与昆仑山和解,那是万万不能的。”
卢云听了艳婷的说话,心中暗暗称赞:“艳婷姑娘很是了解定远,算是他的红粉知己。”
杨肃观皱起眉头,道:“姑娘所言,未必是真,说来卓凌昭与定远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咱们少林寺才是燕陵镖局一案的苦主,只要对他晓以大义,相信定远为官多年,定会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你说是么?”艳婷听他娓棧览矗允俏薹ǚ床担烈髁季茫溃骸氨闼阄蚁肴八胰宋⒀郧幔胛榇笠还妓喾辏乔追枪剩趸崽业娜埃俊�
杨肃观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姑娘切莫妄自菲薄。你可知道,伍制使好生挂记你?”艳婷听了这话,身子竟是微微一颤,道:“他……他挂记我……”
杨肃观点头道:“没错。伍制使好生欢喜你,便是为了这番情意,天下虽大,也只有你才能说得他回心转意,让他忘却这段仇恨。”他凝视艳婷,柔声道:“姑娘,求你务必帮忙。”
耳听杨肃观要她接近别的男子,艳婷忽地泪水盈眶,她望着杨肃观,全身颤抖不已。
杨肃观不去理会,柔声只道:“姑娘,你答应了?”艳婷泪水滑落双颊,悲声道:“杨郎中,我不管别人,你可知道,我……我也好生欢喜你!”霎时之间,再也忍耐不住,纵身入怀,紧紧抱住了杨肃观。
杨肃观任凭她抱着自己,伸手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定远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他几番为你舍去性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艳婷本将脸蛋藏在杨肃观的怀里,待听他这般说话,那比推开还让她难堪,当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伸手将杨肃观一推,掩面奔出庙门。
杨肃观轻轻叹了口气,他望着艳婷的身影,似乎颇为无奈,脚下轻点,便也追了出去。他二人轻功造诣都是不凡,转瞬间便奔得无影无踪。
卢云见二人离庙而去,霎时便是重重一声叹息,他两手抚面,背靠着神像,神情十分消沉。
顾倩兮知道他心里不快,当即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你先别烦,把事情想清楚再说。”
卢云摇了摇头,道:“说什么推心置腹、促膝长谈,连这等大事也不稍个信给我,我这知州又算得上什么?定远千里远走京城,又算是什么?”说话间,神情十分萧索。
顾倩兮劝解道:“你别怪杨肃观了,我认得他一年多了,他这人外表温和,其实性子很能忍,我想只要为了你家侯爷,他什么都放得下。”
卢云不想多说,点了点头,携着顾倩兮的小手,便要站起,忽听门外传来一名少女的叫唤:“师姐!师姐!你是不是躲在这儿啊?快点出来吧!我跟你陪不是了。”这声音满是娇憨,却是娟儿到了。
卢云见娟儿到来,忙拉着顾倩兮坐倒,此时他与顾倩兮孤男寡女躲在破庙之中,自不愿与人相见,免得被这口无遮拦的小女孩儿取笑,当下便要等娟儿离去,再行离开。
娟儿叫了一阵,跟着便走进庙来,后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娟儿姊姊,你别乱走啊。”那声音痴痴呆呆,却是阿傻跟来了。他身材高大,入庙时居然要弯腰斜身,以免撞着头顶,身材实是威武过人。
娟儿不去理他,伸了个懒腰,猛见地下摆着件衣衫,忍不住咦了一声,道:“这是谁的衣服?怎么会放在这儿?”说着跳了过去,一屁股坐倒。阿傻模样痴呆,指着地下,傻呼呼地道:“你坐到衣衫上了。”娟儿打了个哈欠,道:“你管我?找了伍定远一整晚,师姐又乱发脾气,真是累死我了。啊,先睡上一阵再说。”说着自行往卢云外袍上一躺,真是要睡了。
阿傻嘻嘻一笑,道:“好啊!我也要睡。”娟儿笑道:“不行,你去守在门口,若有坏人来了,你可要叫我起来。”阿傻哦地一声,道:“若是师父来了呢?”娟儿忙道:“那更要叫我起来,免得挨骂啊!”
阿傻哈哈笑道:“你说师父是坏人。”娟儿笑骂道:“死阿傻,说话居然还懂得拐弯子。”她望着阿傻,脸上柔情忽动,唤道:“阿傻你来。”
阿傻依言走近,缓缓蹲在她身边,却是一脸茫然。娟儿从怀中拿出一只物事,交在阿傻手里,道:“来,这个给你。”卢云从神像后头望去,见是只金锁片,这类物事多为小儿满月时,父母亲友的馈赠,看娟儿对待阿傻这个神态,真当他做孩童了。
娟儿拿着金锁片,念着上头的字:“阿傻不傻,嘻嘻哈哈,岁岁年年,永保安康。”她微微一笑,把东西放入阿傻的怀里,笑道:”这个送给你,可不许拿去赌了。”阿傻嘿嘿一笑,又将锁片拿了出来玩耍,看他这个模样,要不三天便会弄得不翼而飞。
娟儿轻抚他的头顶,温言道:“阿傻,最近有没有好一些?可曾想起过去的事了?”她平日说起话来都是漫不经心,但此时却正经无比,好似阿傻的母亲一般。阿傻裂着大嘴,笑道:“有啊!昨天的鸡腿很好吃,我现在都还想着呢!”
娟儿啐了一口,道:“跟你说正经的,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阿傻想了一阵,道:“好像没有。”娟儿叹了口气,道:“你快点想起来,我每日看你这样傻不隆冬的,心里好难过。”说着在他巨大的脸颊上轻轻抚摸,很是心疼。
这阿傻少说有四十来岁了,非只两鬓斑白,尚且还是个神智不清的病人,看娟儿对他这个模样,别要对他动了真情,否则日后有得受了。卢顾两人看在眼里,都是暗暗摇头。
阿傻给她摸了一阵,好似挺舒服一般,裂着大嘴掹笑,身子更往娟儿靠去,硬要她抱在怀里。卢云心下暗暗吃惊,想道:“好你个阿傻,看不出模样呆滞,豆腐倒是懂得吃。”
顾倩兮见他面露惊叹,低声便笑:“怎么了,你也想做傻子么?”卢云面色尴尬,心道:
“姑娘家的心思当真细密,一会儿便给她看出来了。”
阿傻躺在娟儿腿上,一幅乐不思蜀的模样,嘻嘻一笑,道:“娟儿姊姊的身上好香。”抓住卢云的袍子乱擤鼻涕,一时口水鼻涕都抹了上去。卢云心下惨然,心想:“这件袍子不能要了。”
便在此时,忽见一人从门口走进,这人行止有如鬼魅,竟是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