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3-我的心在乌云的上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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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耘的《自叹》写尽了因言获罪、陷身笔祸的困惑和无奈:
误尽平生是一言,文章尔我各辛酸。
冤禽无力填东海,涸鲋犹知恋逝川。
执手相看惟泪眼,同心空自惜华年。
孔融杨恽终缧绁,敢怨明时只自怜。
在这里,〃误尽平生是一言〃乃从吴梅村〃误尽平生是一官〃脱胎,〃文章尔我各辛酸〃则是直接从黄节诗取来。秋耘是极喜〃吾乡诗人黄晦闻〃的,对他的《岁暮示秋枚》尤其别有会心。1967年大年夜,在中国作家协会的囚室里,秋耘把这首诗抄给难友陈白尘看:
来日云何亦大难,文章尔我各辛酸。
强年岂分心先死,倦客相依岁又寒。
试挈壶觞饮江水,不辞风露入脾肝。
何如且复看花去,蓑笠人归雪未残。
陈白尘看后,凄然良久,一本正经地说:〃'文章尔我各辛酸'、'倦客相依岁又寒',这两句倒很贴合咱们当前的处境。不过,'强年岂分心先死'这一句我不赞成,心不能死,心一死,就什么都完了,连辛酸的文章也作不出来了,哀莫大于心死嘛!〃
秋耘在《大年夜》一文里追忆了这件往事,说他当时对陈白尘这一番〃一本正经〃的话〃只好报以苦笑〃。二十多年后,1990年新年将届时,他把黄节的这首诗又抄了一遍寄我,也还〃一本正经〃地写道:〃呈雁翔方家粲正,并贺新年〃,我却连〃报以苦笑〃亦不得矣。
秋耘当时的诗,如果说《芦台道中》〃廿载辛劳空自矢,一身功罪总难堪〃,〃北望都门倍惆怅,文章身世总阑珊〃似乎还囿于失落之感,《遣怀》〃明时原不容清议,盛世何人重胆肝……风雅宜从王者颂,文章空令士心寒〃,便于世情反复间自作青白眼了。
秋耘惟一一阕词《踏莎行·悲怀》(1957年秋)则完整地写出了既是个人的又是一代知识者的命运:
乍暖还寒,忽风忽雨,最难耐此时天气。
哪堪春尽又秋残,落红万点天如醉。
一代英才,四方名士,可怜都作黄钟弃。
忍将冰炭置君肠,枕边终夜无干处。
枕边终夜无干处,那该就是〃范滂孤愤灵均泪〃(《寒灯》)了。
打印本的《旧梦吟草》附录了两位故人退之和陈实的题赠,知己之言,秋耘是十分珍视的;其中陈实的《踏莎行》二阕,参照阅读,当有助于我们更贴近地感受秋耘其诗和秋耘其人:
其一
尘世蹉跎,泥涂曳尾,少年豪气随流水。
邯郸道上已忘年,却难忘我兼忘世。
宠辱无端,死生无悔,任他人事交相累。
乘车戴笠旧时情,丁香花下从头记。
其二
无怨何忧,无求何愧,浮沉成败寻常事。
此心清浊有天知,等闲莫揾英雄泪。
看昔非今,看山非水,桑田沧海难如意。
逍遥斗室载琴书,人间便是蓬莱地。
一个有良知的人,生丁斯世,不能不是在各种矛盾之间忍受着精神的煎熬的痛苦的人。作为诗人,〃不窃王侯不窃钩〃,但难免与忧患相伴一生,〃老去杞忧无可寄,不从今日始伤情〃。秋耘说,〃对于和社会正义相对立的'丑'和'非'无动于中、不感到义愤填膺的人,决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不管他有多高的才华和智慧!〃〃'温柔敦厚',决不可能是我们这一代的诗风!〃(《〃义愤出诗人〃》)但当时当地,〃吟罢低眉无写处〃,未容他以诗词成篇的,后来他悉数写为散文了。
黄秋耘就是这样一个真正的诗人。
2001年11月4日
下篇:品事(上)否定不是抹去
夜读抄
2月23日的《报刊文摘》,摘引何满子一篇文章,批评《现代作家笔名索引》未将丁学雷、石一歌、罗思鼎、梁效〃这些在现代文坛上或至少在现代报刊上曾经鼎鼎大名的闻人列入〃;说〃联想起此辈当年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大文来还不免心惊胆战,毛骨悚然。可是下一代人,恐怕就得这类工具书来立此存照,让此事流芳百世了〃。
《报刊文摘》同时摘引了郑拾风的文章,说〃'文革'期间那场包括文化战线在内的严酷的生死较量,如果隐掉了对立面,历史就残缺不全,……'文革'需要否定,但绝不是抹去〃。
文革需要否定,但绝不是抹去:这话说得好。不过这是拾风先生的〃杞忧〃,历史是抹不去的,尽管有人力图抹去某一段历史,历史必将证明其心劳日拙,时间越久,越暴露这类人的畏葸和寒碜。
不但公开为文、公开讲话、公开整人、公开打砸抢会有销不灭的物证,杀不完的人证,就是〃内部〃或秘密的文件、讲话,黑材料和〃小报告〃,也是不可能永远掩盖下去的。胡佛30年代担任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时的劣迹,已因档案解密而公之于世。日共前领袖野坂参三在30年代向斯大林诬告,使另一日共领导人死于非命,此事在半个世纪后大白于天下,可耻的野坂终被日共开除党籍。
历史就是历史,一手掩尽天下人耳目难矣哉!顶多给后来治史的人平添一些麻烦而已。那末想要掩盖、粉饰、伪造历史的人就没有麻烦么?历史证明(又是历史证明!)举凡史禁严厉的时期,一旦弛禁,固然必定会有秉笔直书的史家和作手出来,而同时也必定有大批不那么严谨的,甚至随意为之的笔墨出来,为张禁者始料所不及;什么社会制度都不例外。
那时候,倒是主要以白纸黑字为务的批判家,比起光做不说的打手们占便宜了。人们看他们力透纸背的刀笔之作,就足够联系历史背景作出评价了,谁还去管他们每个人的〃诗外功夫〃呢?
严格地说,中国的当代史研究虽没有悬为禁区,却还往往不过在〃三岔口〃打太极拳;而〃文革史〃则还是一片空白,已有的少量资料性文稿,仅是述而不作的长编。这一片荆棘丛生的处女地,正等待着有才有学有识有胆的有心人去开垦和耕耘。
所以满子先生不必着急,一切都会恢复历史的本来面目的。
〃文革史〃尤其如此,因为身历亲经的人太多了,尽管身历亲经者中有些人不希望如实记录,但毕竟主张史贵存真的更多。1988年王力发表《病中答客问》时我就写过一篇〃喜读……〃,主张不但王力,其他〃中央文革小组〃成员以及其他当事人也都不妨写写回忆文章;现在王力的书已在香港出版,聊备一家之言,有什么不好?我想补充何满子先生的意见,像上述的丁学雷等和未提及的例如洪广思等诸班人马,大概除了徐景贤外,今天都享有公民权,又都是文章快手,时隔多年,大可不必讳莫如深,如果不是有什么内情还需要保密的话。不问观点如何,只要从个人亲历的角度提供一份有关的〃文史资料〃,就是应该欢迎的。曾任贺龙、邓小平专案组组长的退役军官所提供的回忆资料(曾刊于《雨花》,现在《南方周末》连载),我以为当事人在向历史作出了必要交代的同时,也卸下了背在身上的沉重的包袱。
过去我们爱说,感情不能代替政策。我以为感情也不能代替历史,不论这感情是出于公愤还是出于私心。文革是一场非理性的民族大灾难,今天回顾总结,最需以理性对之。当年参加到各类文革写作班子、大批判组的成员,缘由、动机各有不同,处境、心境各有不同,特别是后来的认识及表现各有不同,绝不是一个当年的集体笔名所能概括的。我虽孤陋寡闻,也知道从文革结束特别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仍然不改当年的文风人品,继续嚣张跋扈的,恐怕是个别中的个别了。这属于当代历史的活化石,正可以时刻警惕我们勿忘文革,也没有什么不好。
为了防止文革一而再地发生,为了重新认识文革,要从感性的层次上升到理性的层次,这要求一切有识之士共同致力,我认为应该包括当年参与过上述集体的成员们,既是过来人,又是个中人,梦醒之后,回首向来萧瑟处,或比当时的局外人之有如隔靴搔痒,更能切中肯綮。
一孔之见,敬献刍荛,不知满子、拾风先生以为然否,不知读者朋友和有关的各位以为然否?
1995年2月25日
下篇:品事(上)今日是何年
苏东坡说过〃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而今日的人间世,1995,乃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因而也是〃各国人民纪念二战死难者国际年〃,是联合国成立五十周年,因而也是〃国际宽容年〃。
联合国秘书长加利说,〃宽容是我们渴望拥有一个昌盛与和平世界的先决条件〃。〃宽容〃是今年联合国纪念活动的一个主题。
最近,在世界各地纪念反法西斯胜利的节日里,我们读到这样一些消息:
如匈牙利政府总理5月7日表示,他代表全民族向犹太人和其他的法西斯暴行受害者谢罪。因为在二战期间,当时的匈牙利政府紧紧追随纳粹德国,帮助他们迫害过大批犹太人。
又如瑞士联邦主席5月7日就二战期间瑞士限制犹太人入境问题公开道歉。因为1938年瑞士联邦政府在纳粹德国的压力下,向遭受纳粹迫害、希望到瑞士避难的犹太人关上了国门。
如此等等。这些反省,虽然是在事过半个世纪之后,但毕竟表现了新一代政治家的明智,表现了人类的良知,表现了社会和观念的进步。这也从一个很重要的方面说明,今天国际社会所提倡的宽容精神,首先是和解的精神。
和解:不仅适用于国际关系,同样适用于国内关系。最近阿根廷军方承认参与〃肮脏的内战〃就是一例。
1976年3月,阿根廷军人发动政变后,军政府立即宣布解散议会,实行党禁,在全国范围进行严厉的镇压;据估计,从1976年至1983年7月,有近三万阿根廷人遭到逮捕、拷打和杀害,许多反对军政府的进步人士和群众在受刑后尸沉大海。
今年4月底,阿根廷陆军参谋长率先向新闻界承认,陆军参与了70年代军政府时期对于反军政府的进步人士和团体的血腥镇压;5月3日,海军和空军参谋长也发言正视了海军和空军那一段不光彩的历史。阿根廷国防部长奥斯卡·卡米里昂3日表示,武装部队对过去所犯错误的反省,军人重申维护宪法秩序,使国家朝和解方向迈进了。
加利说,宽容是〃通过对人类共性的认识,尊重多样性〃。可以说,宽容也是人类理性精神的体现。
自然,加利还说,宽容并不意味着接受〃伪装成民族主义〃的野蛮行为,也不是要无视〃披着宗教外衣〃违反人权的现象。正是这样,我们看到,就在阿根廷,这个战后容纳了许多纳粹战犯逃亡藏身的国度,5月4日经法院判决,同意把一名前德国纳粹党卫军分子引渡给意大利;这个81岁的埃里希·普利克,1945年参与了对335名意大利人(其中有75名犹太人)的大屠杀。
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为了世界的和平和发展,要在平等的基础上实行宽容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