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数此岸,偶数彼岸-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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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你没有身份,我们到哪里去登记结婚呢?”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远传电讯么?我需要做一个呼叫转移服务……嗯,姓名苏昼,身份证号?是这样,这个人刚刚车祸,在医院昏迷不醒,啊,对,手机和SIM卡全部损毁……好的,谢谢你,再见!”
她把手机扔进河马胃中,吹声口哨道:“完全搞定。”
我也笑了:“都不知道你对我过去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哈,你才知道?记住啊,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谎言,这是我给你的Principle 3。其实呢,老实告诉你吧,我是一个超级富翁的女儿,因为不习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就喜欢体验那种狂放不羁的生活。所以呢,就离开家庭,四海漂泊啦。你呀,你小子算赚足了!赶上我这种大甩卖!喂,你信不信?”
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慌乱了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慌乱,就好像我正在群狼环伺的荒野中,在黑暗里手无寸铁的徘徊,周围到处都是狼眼闪出的幽幽绿光,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头野兽从背后扑上来咬到自己脖颈一样。
“你怎么了?很冷?”她觉察出我的异常。
我摇摇头:“不能描述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朝我靠近,越来越近,带着我熟悉的温度、味道什么的……”
“靠,找个火星男友真是罗嗦,来,坐我旁边,喝口咖啡就好了。”
我和她并排坐在沙发里,挨着她暖暖的身体,闻着熟悉的洗发香波气味,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们俩心有灵犀的同时拿起咖啡呷着,彼此对笑,发现她的酒窝真的很美很美,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甜蜜的花儿都落到了那两个漩涡中去了。
“永远不离开我?”她一手托腮,一手端着咖啡杯子凝望着我问。
“永远。”
“永远不怪罪我?”
“永远。”
“即使我大雪天让你不穿衣服跪在外面求我——只因为当时灵机一动,喜欢看你那副惨状?”
我低头想想问:“穿条内裤总可以吧?”
我们两个都哈哈笑了。
丁丁冬冬的音乐忽然响起,她停止托腮的姿势,用那只手掏出手机,那屏幕一亮一闪的,犹如深夜坟墓上的鬼火一般。
“不要接!——”强烈的预感让我大声喊道。
但是已经晚了,她已经按下了接听键,半仰着头,用最迷人的姿势,最动人的嗓音说了一声:“喂……”
我看到她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咖啡从杯子里面颠簸出来,泼到了她浅粉的衣裙上,仿佛凝固了的斑斑血迹。我扑过去,从她的手中抢下手机,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紧紧把她拥进怀里,摇晃着那慢慢失去生机的身体,大声的呼喊着,嘶叫着。她的眼死死盯着我,但是眼神却越来越迷离起来,就像冰天雪地里,离我而去的一只飞鸟。
“Mon cher, je t’aime…”她嘴里模模糊糊的吐出最后一句话,然后沉沉的倒在我的怀里。
我拿起自己的那杯咖啡,举过头顶,慢慢浇在自己的头发上,然后看着它从我的发梢一点一滴落下来,连同我的眼泪,淅淅沥沥的洒在她的身上,流在我的心里,就像那天我们拥抱在一起时候,漫天飞舞的蒙蒙细雨。
三十二、结局
我静静地看着驺慕宜在黑暗中伟岸的轮廓,感到他的目光也正依依不舍的对视着我,但是我忽然觉得已经失去了察觉他内心的能力。
他没有说什么,坚定地坐下,划起双桨,小船在欸乃声中,冲开白河的波浪,继续向对岸驶去。
小贲忽然跑到船头,朝着前方偏左的地方叫了起来。
“大慕,听小贲的指引,鲜花道路肯定就在那边。记住,如果小贲不确定的话,我们不能贸然上岸。”
“放心好了!”驺慕宜痛快的答应道。
小贲站在船头,好像帆船前面的定向杆一样给我们指引着道路,我们在黑暗的河面上摸索着,一点点根据它的指引调整行进的方向。
虽然在酸臭的黑河水中,我们闻不到鲜花的香气,但是敏感的小贲却越来越有感觉了,它兴奋的跺着脚,“咴咴”的对着正前方大声叫着。
我把好船的方位,继续行驶,直到感觉船底擦到了软软的泥滩上。
“大慕,快去发动摩托车,打开车灯!”
驺慕宜飞快的给车给油点火,突突的机器轰鸣声传来,前方的两个车灯腾的亮起,两条光柱朝着前方无所畏惧的照去。
河岸上的粗大混乱的灌木丛上,挂满了嗅到人的味道的毒蛇,像棉纺厂车间的丝絮一团团缠绕着枝杈上游动着,眼睛闪出幽幽的光,咝咝作响的吐着信子盯着我们,那景象让人不寒而栗。而就在这群蛇环伺的灌木丛之间,一条细窄的开满各式各样花朵的小路朝远方延伸开去,微风吹过的时候,鲜花便左右飘摇,宛如圆舞曲一样动人心弦。
有几条毒蛇迫不及待的朝船这边爬来,但很快陷进腥臭的滩涂不能动弹。
“妈的!”驺慕宜骂了一声,拔出随身携带的抽杆来。
“大慕,用这个!”我把早放在船上的几把柴刀找出来,递给他一把。
“可——这是用来砍柴的……”他迟疑地问。
“放心吧,也能杀蛇。”
我们俩跳进岸边浅浅的水里,用尽力气把船推到离鲜花道路尽可能近的地方。
蛇群爬下灌木,像恶心的鼻涕一样爬上滩涂,第一批毫无疑问的被黏在了滑软的烂泥上,但是随后的继续在同伴们的身体上蜿蜒过来,一批一批,袅袅不绝,我看到了它们巨大的三角形脑袋,那里面鼓胀着丰厚的毒腺,就等着给猎物致命的一击。
我把摩托车推倒船头,跨了上去,大慕坐在后面,把闻到鲜花气味激动不已的小贲绑在我的背后,一手搂住我,一手举起柴刀。已经有毒蛇爬到了船的下面,正寻觅着攀爬上来的途径。
“准备好了么大慕?”
“妈的,冲吧!”
我大吼一声,拧动油门,松开离合,车身带着两条光柱腾的飞起,落在了鲜花道路上,歪斜了一下,但是稳住了。
“干的好!小昼!”大慕叫着,顺手挥起柴刀,把道路两旁篱笆墙般灌木上伸出来毒蛇的三角脑袋纷纷砍掉。
“爽!”
我再度拧动油门,小心翼翼的沿着车灯照出的曲曲折折鲜花铺就的小径向前驶去,驺慕宜奋力砍杀着攀延在灌木丛上妄图袭击我们的毒蛇,蛇头落在鲜花路上,霎时化为乌有。唯有小贲在我的背后因为不能下车嗅花,不满的呜呜号叫不已。
一条粗大的毒蛇忽然从灌木的顶端缩身摊起,正好落到我的背上,那软腻冰凉的感觉让我身上跃起一层鸡皮疙瘩,手也猛的抖了一下,差点冲下路去。
驺慕宜也低低的惊呼一声,他的柴刀如果砍下去,必定会伤及我的后背。我感到那条冷滑的东西正积力弹起,准备把毒牙刺进我的身体。
这时候只觉得小贲愤怒的吼叫一声,我从后视镜中看去,只见它霍然仰头,一口把那条毒蛇的脑袋咬下来,吐到地上,然后像嚼了梨蝽象一样扑扑的吐着唾沫。
“好样的,小贲!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大慕哈哈大笑着,小贲也得意的重新“咴咴”叫起来。
蛇群大略是发现了小贲的存在,收敛了许多,真没有想到温柔的贲居然是猖獗的毒蛇们的天敌,难怪它们能横渡白河,到这边来寻找鲜花小路。
路的坡度慢慢陡了起来,鲜花小路忽然到了尽头,巍峨的堤坝就在我们的面前了。
我开车冲上堤坝,蛇群似乎根本无法靠近,只好在下面不断聚集着,朝我们恶狠狠的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把车停好,把小贲从背上卸下来,交给大慕说:“看好小贲,你还得跟它回去。”
我掏出手机,看看堤的对岸,那里是一片沉寂的黑暗,车灯的光照过去都像被吸进了黑洞一样,完全没有反射到我们眼中的光线。
手机上的信号指示满满的显示出来。
“小昼。”大慕在叫我。
“嗯?”
“你不会像刚才那个老头说的,回到那边,再也记不起我们了吧?”他惴惴地问。
“放心大慕,一会儿我就会把自己心的化身换回来的,他回到这个身体之后,你们一起回去。只要有他在这里,我就会永远记得你们!”
他忽然搂住我的肩,使劲的敲击着我的后背,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沉重的,一下一下的,每一个动作都抨击着我的内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用相同的姿势箍住他的肩膀,用拳头捶着他背部的肋骨,擂得咚咚作响,那响声同样扣打着我的心灵,仿佛就是我自己的回音似的。
小贲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恋恋不舍的蹭着我的腿。
“小昼,放心地走吧,我相信你。”他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似的。
“大慕,你也要多多保重!还记得那句诗么——‘与君世世为兄弟’。”
“生生世世。”
我抹去眼角的泪水,退后一步,闭上眼睛,想再确认一下我计划最后的步骤。
那个手机,连同充电器,都被我偷偷放到了咖啡馆座位包墙里面,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装置,花了一个月时间把一根电线引了过去,安上插口,所以手机能够不停的充电。此外手机也已经设置成静音和自动留言,只要我拨通那个号码,就会响起我的声音,那样子我就可以立刻回到城市,而我心化身的灵魂会被置换回来。
完美无缺,毫无破绽,我的宿命一定能在这一次打破。
我看着大慕和小贲,向他们最后一次挥手。
我走了,或许再也不能回来,但是我的心将会同你们一起。
车灯照在了大慕的脸上,那是一张坚强热情的脸,而我,将再也不能读懂他。
我调出那个号码,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嘟”的一声接通,但我的声音没有如期传来,反而是一个甜美熟悉的女声在那边响起:“喂……”
轮不到我再度思索了,更轮不到想确认一下刚才为什么是女声而不是我的语音应答,刹那间我感到自己已经离开了身躯。我漂浮在空气之中,失去了语言和形象,只能看到那具躯体猝然倒地,只能看到堤坝彼岸的无尽黑暗倏然亮起,那是一片清澈透明,无风无浪的海洋,而透过明净的水面,可以发现我原来的城市静静的沉睡在水底,霓虹灯到处闪烁着,发出五颜六色但是没有温度的霞光。
我想要再挣扎一下,再和驺慕宜做一次深深的兄弟似的拥抱,但是这一切我已经无能为力,自己没有重量的灵魂只在空中晃动了一下,便不可逆转的被那片冰凉的海洋吸引过去。
“小昼,我决定了,给你的儿子,取名叫苏晓!”大慕扯开自己的嗓子,用震天动地的声音喊着。
我睁大眼睛,心悲哀的片片碎裂,我恍然憬悟:自己依旧逃脱不了命运的设定。我张大嘴巴,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我想要泪流满面,但是泪腺已经干涸枯槁。我只能缓缓而沉重的闭上眼睛,最后一次聆听大慕竭力的呼喊和小贲缠绵的长啸,无可奈何的朝水底的那个城市飘去。在那里遗落的心在等待着我的到来,我们将一并失去对这个镇子的回忆,在红白相间的圆环中,继续自己永不休止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