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数此岸,偶数彼岸-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书架上?肯定不会,那里面只有寥寥几本书,在这个女生的房间里面如此显眼,况且把纸质的东西藏在同样材质的里面,未免是小学生才干的事情。那么在床下?这也是窃贼的必搜之处,凭她做贼偷酒的经验来看,她这种智商高的人断然不会做这么傻的行为。房间里本来东西便不多,放在化妆台里,首饰盒中更加愚蠢。那么在哪里呢?只剩下一个大衣柜了。但是藏衣柜里面也不见得是多么聪明的事情吧?转到这时,我脑子忽然一动,蹑手蹑脚的爬下床,打开衣柜,用手在那叠安安稳稳的内裤上按了按,果然下面有一层纸质东西在哗啦啦响——符合她的风格。我笑着关上柜门,退回床上。猎奇的心理既已满足,绷紧的神经也松弛下来,我翻了个身,紧紧把棉被箍在身上,睡神的箭射中了我,我义无反顾的奔向黑甜的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阳光满屋,隔着一层淡淡的纱帘,我看到窗外鳞次栉比、没有表情和温度的水泥建筑依次排开。而迈着机械脚步,了无感情,只有目的的人们就匆忙生活在这惨冷的水泥森林中。我恍然明悟这个城市的寒冷从哪里来的,不是因为天气的沧凉,不是因为阳光的虚弱,而是组成这个世界的物质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原本都没有温度,内心都没有热情,没有爱。所以园艺女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要抛弃自己有热度的心,换上一颗冰冷的水晶球来代替,否则便会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会被这种绝情的氛围所伤害。而我,一个坚持自己的心的人,还能够跟这个世界抗衡多久?
说实在话,对于这个问题,我确实茫然无着,全无信心,我好似没有太高的理想,太远的憧憬,太详的计划,我只知道起码此刻我还能坚持。算了,想这些毫无意义,只要尽自己所能去做,哪怕最后筋疲力尽倒下去也无所谓。起码在末日审判的时候,我扪心自问,会没有愧色地说,在这个广袤无边的世界面前,我已经耗尽微渺的气力和它进行了自杀性对峙。
拔到这个高度,终于把自己哄得都有些飘飘然了。我翻个身,发现身边不见了咖啡女孩的身影,仔细听去,厨房有丁丁的刀铲声,我不禁怀念起她做的美味可口的早餐了。
和她在一起,也不坏,我有些痴痴的想。
肚子有些发胀,我跳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一把拉开。
我目瞪口呆:马桶上坐着另一个女孩!黑黑的眼圈,酒红的头发,疲惫的表情,没错,是另一个女孩!
我立刻明白这肯定是她的室友,虽然明白,但是这种尴尬的场景实在无言以对,我赤红着脸,低着头急忙要关门离开。
那女孩却像弹簧一样从马桶上跳起来,我万幸她穿的是一条裙子,她一把按住即将关上的门,喜出望外的向我喊道:“苏昼,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傻在那里,咖啡女孩听到动静,也从厨房冲出来,死死地盯着她的室友看。
那个女孩再度弹跳起来,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紧紧的抱住我,疯狂亲吻着我脸上的每个部位,仿佛我就是她的早餐一样。我下意识的躲避着,但是口水和口红还是噼里啪啦沾了一脸。
“靠!这是怎么回事?!”咖啡女孩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的室友又扑过去抱住她,兴奋的摇晃着她嚷嚷:“哎哎!这就是我的男朋友!两个月前他忽然失踪了!我退了房子,到处找他,每天晚上都去各个酒吧,咖啡厅找他——他喜欢在这些地方看书的,没有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咖啡女孩看着她,偷偷朝我示意她那酒红色的头发。
我忽然想起来那种酒的名字,梅鹿辄,对,染成梅鹿辄颜色的头发,她就是我去那个小区寻找过的以前的女友。
梅鹿辄像兔子一样重新跳到我的怀里,一口把我的嘴唇咬住,疼得我差点喊出声来。她放肆地把嘴上的口红蹭到我脸上,娇滴滴地说:“亲爱的,你到底去哪里了?你想不想我?”
“想、想。”我含含糊糊的回答。
“你说过,要和我结婚的。可你那么绝情的离开,我痛不欲生几乎死掉——”她抬起左臂,给我看腕口的一道伤疤,“呶,曾经割腕来着,可惜没有成功——这次你再要食言,一定死给你看!”
我惊出一身冷汗,不是惊讶于她的威胁,而是惊讶于我的肉身原来的主人是那样的薄情寡义。我低下头,仔细看着梅鹿辄凝望我的眼睛,那是两凼极浅的水洼,甚至不用深究也能看清底下的泥沙——浅薄、简单的女子,被“我”伤害过的浅薄、简单的女子——我听到自己的心音沉重,愧疚和责任感战胜了喜恶,我慢慢拉住她的手。
咖啡女孩、梅鹿辄和我围坐在饭厅中吃早餐。梅鹿辄早上发现宝藏的余兴未尽,依旧紧紧拉住我,似乎我是氢气球,一撒手便飞走一样。咖啡女孩坐我们对面,面无表情的给我们分着牛角面包、熏肠蛋饼和柳橙汁。
“你做的东西总是这么可口。”我跟她搭讪。
她轻描淡写的“唔”了一声,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对着梅鹿辄说:“你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吧?”
梅鹿辄赶紧把头靠在我的肩上,甜得发腻地笑着说:“他这个人,本来就是怪人,要不怎么做设计师呢?”
“设计师?——”我问。
咖啡女孩不容我说话,直截打断说:“他呢,现在失忆了,也就是说以前的东西都记不起来了,他的身份,他的财产,他的住宅,全都忘记了。”
“包括我?”梅鹿辄指着自己鼻子,傻乎乎地问。
“包括你。”咖啡女孩冲她微笑一下,继续说,“我和他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了几天,总算找到了他的名字,但是其他事情一概不知道。所以,如果你想帮他恢复记忆的话,能不能把你所知道所有情况告诉我们。”
梅鹿辄吃惊地看着我,我点点头。
“可是,我不明白,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她疑惑地问。
“哈哈,你不要担心。”咖啡女孩笑了,“我们俩只不过是契约关系,我帮他找回身份和记忆,他付给我报酬。”
“多少钱?”梅鹿辄有些激动地问。
“八十万。”咖啡女孩抬一下眼皮,淡淡地说。
“哈哈!”梅鹿辄忽然笑了起来,“这点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呢!”
二十四、
故乡,就是心灵深处不愿触及但又时刻撩拨你的那个角落。
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衣锦还乡的时候,思乡只是我心里的一个影子,就像河面上的落花映到河床的倒影一样,有确实的形状,但又不可捉摸。可是,当我明白这个词语的那天,就如河上漂浮的花瓣落到了水底,一切都实实在在起来。是的,我们思念故乡,不是因为它完美无瑕,而是因为它有缺憾,跟摩登都市所对比而感到的那种滞后的、落伍的遗憾。每个人,当他拥有能力的时候,都想让故乡更完美,更华贵,更高尚,更现代。思乡是一种心病,只要你心里面有一个叫做故乡的地方。
于是我回来了,站在这个愚昧、偏执、疯狂而混乱的镇子上,尽我所能去帮它树立文明、思想、理性和秩序。这难道是自私?我难道有什么错?我所作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是为了让我的故乡,这个镇子,脱离低级、庸俗,走上文明的阶梯而已。
暴力,我不反对暴力,冷的暴力和热的暴力,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冷的暴力有目的性,热的暴力只是野蛮人宣泄情绪的工具罢了。而我,用冷的暴力去役使热的暴力,去为这个混沌的世界开辟出一条光明的路,这可有什么不妥?
根本就没有,根本就不该有!我的所作所为,才符合英雄的条件,英雄不是比拼蛮力,而要懂得如何运用头脑和心智。难道非要像愚蠢的大慕那样,赤膊上阵,嗷嗷叫着被人打个遍体鳞伤才算英雄?我为了这个世界,连自己的心都舍弃了,难道我付出的还少?
可是,我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愧疚感呢?我为什么不能紧紧跟随我现在的心,去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理想呢?
我愤懑的使劲擂捶桌子,小贲扬起它长长的鼻子揪拽着我的脚踝,“咴咴”叫着,眼睛温柔盯向我看,好像在慰籍我。
我弯下腰,抱起它来,它把胖乎乎沉甸甸的身体蜷进我的怀里,用鼻子卷弄着我的手腕玩。
“你不知道我是杀害你妈妈的凶手么?你肯定知道的,你都看到了。”我对它说。
它把鼻子抬起来,轻轻的碰了碰我的鼻子,然后欢快的“咴咴”叫着。
我抚摸着它洁白光滑的毛,站起身来,把它放到摩托车前面的铁筐里(这是为它专门打做的),然后跨上车,拧动油门,对它笑着说:“走,我带你去嗅薄荷草。”
小贲高兴的在筐里蹦跶着,鼻子甩来甩去,不停的还朝我做着鬼脸,逗得我哈哈大笑。
半路上遇到屠芙和驺慕宜手拉手散步,我使劲按了下喇叭,他们回过头来,都是一脸尴尬的表情——大慕是因为和屠芙在一起心里不痛快,屠芙是怕我再催谱牒的事情。
我冲着他们放声大笑道:“你们好好玩!我带小贲兜风去了!”
“哎,小昼,别忘了代我给——问好!”驺慕宜大声喊着。
这傻东西,变聪明了,这次总算没有说漏嘴,我心里想着,不禁有些欣慰了。
金打开院门,看到是我们,开心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眼里,她地笑容总是满含忧伤。小贲却毫不理会这些,院里的薄荷味儿使它迫不及待的跳下铁筐,箭一般的冲进去,一下子跪倒在薄荷草中间,贪婪的呼吸着。
“瞧你没有出息的样子。”我蹲下身抚摸小贲,它翻转眼珠白我一眼,好像在说不要打扰我。
金也紧挨着我俯身下去,拍了拍小贲的头,它却朝她眨眨眼睛,伸过鼻子来和金握握“手”。
“不公平嘛!”我抗议说。
金忽然笑了,扶着我的胳膊问:“小昼,我们要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儿子多好。”
“这不是有了么?”我指着小贲,避开她的目光。
“呵呵,我想要一个会说话的,会叫爸爸妈妈的。”
“小贲就什么都会叫。”我把小贲抱起来,它不情愿的继续盯着地上那些薄荷草,我岔开话题说,“多可爱,看看它,对不对?”
她也站起来,从我的怀里接过它,它使劲在她身上撒娇似的蹭啊蹭的。
“宝贝。”她亲吻了小贲额头一下,然后对我说,“小昼,今天厂里面放假,哥哥把工人们叫去开会了,估计在准备和西边的战事。我领你去看你想要的东西。”
“书?”我惊讶地问。
她点点头。
“我还能要一样东西么?”我直截了当地问。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她拿出一包裹着的泥土递给我,“这是薄荷草的根,你种在院子里,浇浇水,就会长出薄荷草来的——这样,你也不必老带着小贲来我这里了。”
我接过那包热乎乎的泥土,看着金,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金,忙过了大慕的婚事,我就让家里来向你提亲。”
她淡淡地笑了,仅仅在那一瞬间,我看到纯净地笑容像太阳下的溪水一样在面前闪烁。
金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带我走进造纸厂。
霉臭的纸浆味像幽灵一样游荡在厂房之间,小贲烦躁的不断喘着粗气,金领着我们穿过浆池和草房,来到一个巨大的红砖和铁皮包垒成的仓库面前,然后用力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回头对我说:“就是这里了。”
我惊呆了,完完全全的惊呆了,伤悲似陨石从天坠落,击碎了我的冰冷而脆弱的心灵——在我的面前是一座书籍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