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卓诗集-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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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的流浪人他的最后的眼泪和爱情。
说蓝色的海在前面这里是我们的船儿、桨儿和帆儿。说你燃烧着温柔
的眼睛中 照亮了一个歌者的灵魂。
感 激
谢谢你黄桷树一地的浓荫谢谢你田野一片深深的寂静谢谢你微风、蓝
天、白云谢谢你大太阳的下午和黄昏??谢谢这一切
一个流浪人坐在一个少女面前他的忧郁的眼睛中,流出他的没有文字
的感情1944年8月
雨 天
我要去看你,林薇
在这个雨天,打一把伞我要去看你,林薇
穿过林荫路,走过泥潭我要去邀你出来,林薇两人挤在一把小伞的下
面我要去邀你出来,林薇将你的左手握在我的右手中间我们不要轻声说话,
林薇听微雨沙沙地敲着小小的伞我们不要轻声说话,林薇我的身上流着你的
温暖我们去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林薇看黄昏的风中夹着细雨我们去站在一棵
大树下面,林薇快乐的当中夹着忧郁1945年,沙坪坝
江 湖
——送别F和Y
有时候,真想邀你们回到黄桷树去那个小小的临着嘉陵江的市镇再让
我们几个人一同在黄昏中散一回步握着手,静静地谈一谈话或是都挤坐在我
住过的小土屋里沉默着,各人写各人的诗在一支燃亮着微光的白烛下爱那一
片退潮的沙滩
冬天的日午,我们常常睡在上面那一个从窗口可以望向江流的小酒馆
阴雨的日子,常常在那里谈天还有那一座长长的石桥月光下,我们嬉笑着跳
黑人舞桥头边那一片稀疏的丛林我们无言地躺卧在树荫下,心贴近心有时也
大声地争闹,像一群孩子却又像宗教徒,用拷问自己的长鞭拷问世界:问在
什么时候泪珠才不挂上流汗者的脸在那些寒冷的初春的晚上呼呼的大风折断
了我们的歌在人面前我们勉强地说说笑笑在我们自己心里,又悲愤,又难过
于是,我们先后离开了那里那个小小的临着嘉陵江的市镇生长在那里的记忆
在我们的心里埋得这样的深而今你们又要走了,要将一切都带走了我
一个人还在这座灰色的城市中流荡“我也走”,我说,却又没有载我的破旧
的马车,送我去想去的地方1944年4月,柏溪
在每一个早晨
在每一个早晨
雾罩下的,细雨中的
或是蓝色眩目的早晨
山顶公路边的广场上
播散着
轻脆、均匀、愉快的
凿石的叮铛的声音
应和着石工们
——像水手们在黄昏的河面唤风那样低沉的原始的呼喊
石工们
永远披散着
蓝色或灰色的破衣
充沛着力的
胸膛,坚硬的敞开
用庄严的闪着汗光的脸和钢铸的双臂
将铁锤,高高地
举起,随着一声
战栗的、尖锐的
长啸,和一声沉闷而痛苦的喘息,又沉重地落下
落下,爆烈着碎石和火花? 。在每一个早晨
有一个路过的少年
习惯地停步在广场的旁边雨天,就站在破伞的下面每一次都像第
一次
那样惊喜地
望着广场上的石工们
每一次
他都不自觉地走进了
而且,沉溺在
清新的早晨
力
高举的铁锤
原始性的呼喊
和战栗的长啸溶成的
和谐的旋律中间? 。
1944年1月25日
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吧从受难的大地上抓起的这一撮土
黑黝黝地闪光
柔软而浸润
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不要凝视呵
那每一粒细沙的上面
都沾染着诗人的眼泪和战士的血1946年
不是囚徒
不是囚徒。
而我的头上呼啸着皮鞭,我的脚上锁着无形的铁链,到处都有盯着我
的黑色的眼??但灵魂是能禁锢的吗?梦想是能监视的吗?我磨我的短剑,
写我的诗篇。
沙漠和海
不要向我夸耀海的蓝色我是在沙漠中跋涉的人在我的头发上和眉毛上
落满了细细的尘沙
在我的粗黑的皮肤上
生长着金色的阳光
我有黄色的沙漠上的红色的落日是如海上的黎明一样壮丽我有飞沙走
石的大风暴是如海的浪涛一样的壮阔你有水手欢乐的、嘹亮的呼喊我不能大
声歌唱,但也从不呻吟我在干燥的沙石中,用双手掘起探险者的白骨,寻找
道路你在大海的风浪中远航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圣经上没有记载过的新
大陆呵,你不要向我夸耀海的蓝色我不必告诉你口渴时自己的血的滋味你的
海也曾是如我的一样的沙漠我的沙漠上将有绿色的大森林,像海1945年
5月
铁栏与火
虎在笼中旋转。
虎在狭的笼中
沉默地
旋转,
低声地
咆哮,
不理睬笼外的
嘲弄和施舍。
它累了,俯卧着。
铁栏内,
一团灿烂的斑纹
一团火!
站起来,
两眼炯炯地闪光,
锋锐的长牙露出,
扑出去的姿势
使笼外发出一片惊呼。它深深呼吸着
栏外流来的
原野的气息,
俯嗅着
自己身上残留的
原野的气息。
它怀念:
大山、草莽、丛林,
峭壁、悬崖、深谷??无羁的岁月,
庄严的生活。
深夜,
它扑站在栏前。
它的凝聚着悲愤的长啸震撼着黑夜
在暗空中
流过,
像光芒
流过!
铁栏锁着
火!
1946年
夜___________ 景
一天的繁嚣终于过去了疲倦的城市呼吸着夜的清新在暗淡的街灯下守
着自己的影子寂寞的警察,正对着
教堂高塔上的十字架
最后的巡逻兵也走过了白窗上熄了温暖的灯光落下来,蓝色的雾装满
一城安息的城市和安息的人们和夜一同做着彩色的梦但是,看啊,在那边—
—大理石高楼的铁栏外面新的战争中流亡的难民们正在晚风中期待着,守候
着就是五分钟也好的睡眠1947年
倾 听
有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女孩死了,在一座破旧低矮的土地庙旁边。
她蜷曲着,苍白的、污秽的脸搁在她的裸露的膝头上,枕着黑色的小
手。她的头发蓬乱,一双小辫子垂下来。穿着一件破烂的蓝底白花的土布短
衫,一条已脏得辨别不出颜色的露膝盖的裤子。她的样子宁静、温柔。有着
长长的睫毛的、睁开来一定很大的眼睛,轻轻地闭着。就像她是在深思;就
像她刚刚从一场愉快的游戏中抽身出来,太累了,那么,休息一下吧,她就
是那样蜷曲着身子,斜倚在低矮的土地庙的颓落的墙边。
这里的行人稀少。有的人随便地瞟了她一眼,就走过去了。有的人根
本没有注意到她。只有那个戴着大草帽的老年的货郎,第二次走过这里的时
候,看到她还倚坐在那里,就好奇地走了过去,俯下身去看看她,然后将手
背摸摸她的脸。于是他说:“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坐着死了?!
饿死的吧?”他叹息了一声,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要喊什么人。但附近看
不到人影。他犹豫着站了一会,喃喃地说:“这世道??”于是那顶大草帽
摇晃了两下,顶着金色的落日光,过去了。
那小女孩还是那么蜷曲着,因为倚着这一面的墙,落日光照不着她,
她是坐在阴影里。那么,明天升起的朝阳一定照得着她的。那就好。但现在
她的姿态说着她的寂寞。
她的表情是安静的,然而,寂寞。在她的前边和后边的田野上,开着
黄色的花,粉红色的花。如果我们仔细一点,就看得见,她的枕着脸的右手,
还握着一束蓝色的花。如果她曾经有过梦,或者——但愿如此,她现在还在
梦着,那么,祝福:她的梦也是蓝色的。
那么蓝:像黎明的天空,像海。此刻,夜慢慢落下来了。田野寂静。
远远,近近,闪烁着稀落的微弱的灯光。她侧头——不是么,她一直就侧着
头,倾听:在夜色中,是不是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1946年8月14
日重庆
女孩?母亲和城
每_________天从市中心那条最热闹的大街上经过时,我都看到这同样情景:一
个中年的妇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跪在人行道上,她们的面前,展开
着一张写得很工整的“地状”。我从来没有去读过那张“地状”;我不用读那
“地状”就可以猜得到她们的命运和遭遇,那个妇人跪着低垂着头,人们因
而看不见她的脸,她有时用手揩眼泪。使我动心的,是那个小女孩,她是仰
着头的,伸直了身子,一直用嘶哑的、干燥的、含糊的声音哭着,她没有眼
泪,也没有悲哀,以歌唱似的声音哭着,她显然不明了她的命运,她哭,只
是由于她的母亲的吩咐。她因跪得太久了而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她用坦然的
眼光看着面前的人们;有时候,用明亮的眼光凝望蓝色的高远的天空。
在她的面前,是威严的高楼,是眩目的光色,是迷乱的音乐,是求生
的痛苦的喧嚣,是麻木而冷淡的过客??她以她的纯洁和无辜与这个罪恶而
污秽的大城相对。她不愿意,但被命令着以虚伪的哭声来乞求这个迫害她的
大城。她以幼弱的心灵负担着沉重的人生。
那个妇人跪着而不敢仰头,因为这是这个社会留给女人的唯一的命运。
这个妇人就虔诚地跪在这个命运面前。那个小女孩跪着,她是跪在时代的苦
难面前。而她自己,就是苦难的化身。
小女孩跪着,她没有垂头,因为她不懂得羞愧。因为应该羞愧的不是
她。她大胆地而且几乎是骄傲地跪在这个大城的中心。她仰着头,却无视她
面前的一切。当偶尔有一点钱落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妇人叩头,女孩却看也
不看一眼。小女孩跪着,痛苦地扭动着身子,以声音哭着。她的幸福是她还
不懂得悲哀。她的旁边,是虔诚地、恭顺地跪着而不敢仰头的她的母亲。小
女孩跪着,一个象征似地迎接着什么,期待着什么。是的,她应该有所期待。
她的纯洁的幼小的心灵中,应该有一种朦胧的、美丽的梦想。小女孩跪着,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将亲见这个大城从灭亡走向新生,连同生育她的母亲;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一切锁链都将因而断裂??1947年8月19日凝
望123
呵,有一只鹰??
呵,在蓝得透明的天空中有一只鹰在飞翔
它飞得多么高呵
白云紧贴着它的翅膀
呵,俯望着闪光的彩色的大地鹰在高空自由地盘旋
它的健壮的翅膀能够飞得多远就有着多么辽阔的蓝天呵,鹰,蓝
天的骑士
你也有你的歌么
更高更高地飞吧,鹰
生命的歌要唱得更响,更响呵,有一只鹰在高飞
怀着真正的鹰的心
它的翅膀有时牵引着狂风暴雨有时驮负着阳光白云
1957年3月
寂寞的小花
在深山中那一片荒凉的峭崖上我看见了一簇不知名的美丽的小花“寂
寞,”她低声地说,“勿忘我!”1957年
我期待,我寻求??
我总是有所期待,
我常常侧耳倾听。
我不知道我期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寻求的是什么声音。是不
是渴望家庭的温暖?
是不是寻求浪费的青春?是不是倾听友谊的呼唤?是不是期待失去的
爱情?是的,是这一切——
这一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