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773恐怖系列-夜半笛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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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苏醒拿出来的?
想到这里,池翠的心里又是一抖。她小心地翻开了书页,发现原本夹在书里面的那块手帕不见了。她仔细地找了找,结果在枕头边发现了那块手帕。
她捧起了这块绣着笛子的手帕,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她闭上眼睛嗅着手帕,仿佛感到在这块手帕的丝绸纤维里,还残留着肖泉身上的气味。
池翠长出了一口气,又重新把手帕放回到书页中。就在翻开的那一页里,她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有时候我有这么个印象:我们有个房间,这房间有两个互相对着的门,我们每人攥着一扇门的把手,只要一个人的睫毛动一下,另一个就站到这个人的门后了;只要第一个人说一句话,第二个就带上了身后的门,并且再也看不见了。当然他也许会重新打开这扇门,因为这是一个也许离开不了的房间。只要第一个人不完全像第二个一样,他就会很安静,他表面上仿佛根本不朝第二个人看一眼。他会慢慢地整理房间,好像这房间和其他任何房间一样似的。尽管这样,他总要在他那门旁重复同样的动作,有时两个人甚至同时跑到门外,于是这美丽的房间便空无一人了。”
还没读完,眼眶就已经湿润了,池翠不敢再读下去了,生怕自己被这痛苦所淹没。尽管在这六七年来,她已经把这本书读过无数遍了,每个寂寞孤独的夜晚,她都会翻开这本书反复地读着卡夫卡的文字。然而,她的心却永远像小女孩那样脆弱。她立刻把书本合了起来,把手帕也留在了里面。
现在,她要去看看儿子。
池翠走出了房间,感觉自己的脚下轻了许多,有一种发烧后浑身轻飘飘的感觉。她悄无声息地走进小弥的房间,在儿子的身边坐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静静地看着这可怜的男孩。
小弥均匀地呼吸着,现在他显得非常安详,那张漂亮的脸蛋给人一种小天使的感觉。然而,许多年来池翠却一直觉得——天使,往往与魔鬼同在。
“他或者是个天使,或者是个魔鬼,或者——是天使与魔鬼的同一体。”
池翠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或许那可怕的魔鬼,就隐藏在儿子的眼睛里面?他终究是幽灵的儿子,而池翠作为母亲,只不过为他提供了一具肉身而已。
正当她的心里越来越激动的时候,小弥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重瞳正对着池翠。
她忽然有些紧张,怔怔地说:“小弥,你醒了。”
“我在哪儿?”小弥茫然地问。
“你在家里。”
“家?”小弥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环视了房间一圈,他若有所思地说:“家?我的家?”
池翠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抱着儿子说:“小弥,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说:“妈妈,我当然认识你。”
“谢天谢地。”她终于又长出了一口气。她先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接下来看着儿子的眼睛说:“小弥,你为什么要跑到地下室里去?”
“妈妈,什么叫地下室?”
“就是在地底下的房间。”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没去过这种地方。”
“小弥你不要说谎。”池翠有些生气了。
“我没说谎。”
“那你去哪儿了?”
小弥神秘兮兮地仰起了脖子,然后伸出手指了指天花板。
“楼上?”
男孩缓缓地说:“是楼顶。”
池翠的脸色又变了,她条件反射般吐出了两个字:“天台?”
小弥点点头。
“你为什么要去那儿?”池翠大声地问儿子,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是她带我去的。”
“他(她)?他(她)又是谁?”
“一个白衣服的小女孩。”
池翠立刻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儿子,许久都没有说话,脑子里仿佛已映出了那小女孩的影子。但她又摇了摇头说:“又是她?你又说谎了。”
“不。”小弥大声地说,以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我看到她坐在楼顶的大罐子下面。”
“楼顶的大罐子?”池翠想了想,那应该是水塔吧?显然,六岁的男孩还不懂什么叫水塔。
“是的,然后我也走到了大罐子下面,坐在了她的身边。”
池翠张大了嘴巴问:“你们坐在一起?”
瞬间,她的脑子立刻掠过了下午在天台上看到的,水塔底下的一双半截的水泥桩子。当时,她乍一看还以为真是两个小孩坐在一起呢。那双水泥桩子一个像男孩,一个像女孩,仿佛是被人故意雕刻出来似的。她抚摸着冰凉的水泥表面,那感觉就好像是小弥的身体化做的。
她又继续问儿子:“你们坐在一起干了什么?”
“我们在看云。”
“看云?”
儿子露出向往的目光说:“坐在楼顶看天空中的云。我看到云在动,那真好看。”
“除了看云,还发生了什么?”
“她还对我说话了。”
池翠捂着自己的心口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好’。”
“然后呢?”
小弥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拧着眉毛说:“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你再想想。”
“不,我不能说!”小弥焦躁不安地叫了起来。
池翠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居然不肯告诉妈妈?”
“我不能——不能说。”
说完,他立刻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躲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埋着头一言不发。
池翠的心里全都凉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逼儿子了。她蹲下身来,抚摸着儿子的后脑勺,用轻柔的语调说:“小弥,妈妈原谅你,妈妈自己也记不清了。”
母子俩拥抱在一起,轻轻地抽泣着。夜色渐渐降临,将他们的身影吞没。
第三部幻影复活(15)
在皮夹子的最里层,紧紧地夹着一张旧照片。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张照片了,似乎已经和这皮夹子合为一体,杨若子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抽出来。她轻轻地擦拭着照片的表面,照片里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衣服,在黑色的背景下微微地笑着。要不是看这张照片,杨若子几乎已经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其实,杨若子一直都在想着她,但在她的记忆中总是一团模糊,尤其是小女孩的脸,仿佛是一幅在水中融化了的画轴,只剩下一滩稀释了的颜料。
这小女孩已经死了整整十年了。
可是,杨若子一直不觉得她已经死了,有一种感觉告诉她,这小女孩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个黑暗中的角落里注视着自己。
她是杨若子的妹妹。
其实,小时候杨若子并不喜欢自己的妹妹,有时甚至还有些讨厌她,因为自从妹妹出生以来,父母便把爱都倾注到了第二个女儿的身上。妹妹出生的时候,杨若子刚好五岁,她第一次记事就是在医院里,看着产后的妈妈抱起妹妹。这一景象在她的脑海里永远都不可磨灭,所以她一直都深信,人在小时候的第一次记事会决定将来一生的命运。五岁的杨若子看着妈妈怀中的那个漂亮的女婴,心里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厌恶感。许多年以后,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原因,只觉得妈妈抱着的不是人类,而是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因为某种原因进入妈妈的体内而分娩出来的。
后来,杨若子又看着妈妈给妹妹哺乳,她只觉得妈妈太爱妹妹了,以至于把她给遗忘了。那时候她还不明白,自己出生的时候妈妈也一样为她哺乳的。或许,是人类的天性,在杨若子五岁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什么是嫉妒的滋味。她嫉妒妹妹的出生,嫉妒妹妹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嫉妒妹妹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总之,她嫉妒妹妹的一切。
那时候,杨若子的家里只有一间房。妹妹被抱回家以后,她每夜都会被妹妹的哭声所吵醒,然后就是爸爸妈妈不停地为妹妹忙碌,为她换尿布,给她吃东西。有时甚至会因为忙这些事,而忘了给杨若子吃饭。但杨若子却从不说一句话,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父母和妹妹。许多时候,她会静静地站在妹妹的摇篮边上,观察着妹妹的样子。当妹妹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只要一看到姐姐在身边,就会立刻变成一副恐惧的表情,然后就大哭起来,那奇特的哭声仿佛是某种警告。妈妈也感到奇怪,这小小的女婴似乎有着强烈的第六感,能从姐姐的眼睛里感受到那股嫉妒和敌意。从此,除了嫉妒以外,杨若子对自己的妹妹又增加了一份恐惧的感觉。
妹妹渐渐地长大了,她越来越讨别人的喜欢。原本大家总是称赞杨若子的美貌,但有了妹妹以后情况就不同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家里的中心,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家里的房子始终都只是一间,妹妹长到两岁起,就和姐姐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了。杨若子的那张木床本来就小,再挤进一个就更加难受了。妈妈害怕妹妹小小的身躯从床上滚下去,就叫杨若子晚上抱着妹妹睡觉。虽然心里并不喜欢妹妹,但当她搂着妹妹入睡时,那种嫉妒的感觉却突然消失了。她只感到妹妹光滑的皮肤和美丽的脸蛋,妹妹如果长大了,一定是比她更迷人的可人儿,有时候她还会在梦中亲上妹妹几口。但是白天一醒来,这种姐妹之间的亲密感立刻就消失了,杨若子重新感到了失落和嫉妒,只是静静地看着妹妹,却不愿意碰她。
当杨若子十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却突然开始吵架了,谁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原因。总之每晚就听到他们的争吵与打闹声,当妈妈沉默的时候,她就会搂着两个女儿流眼泪。父母喋喋不休地争吵着,似乎永无休止,每当这个时候,妹妹就会默默地看着他们,整晚一言不发。杨若子偷偷地观察着妹妹当时的表情,总觉得妹妹有些奇怪,特别是她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神,似乎在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妹妹七岁那年,杨若子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希望妹妹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晚上她依旧搂着妹妹睡觉,过去那种抚摸着妹妹的美好感觉也消失了,心里却只有那个可怕的念头。想要让和自己睡在一起的人消失,这种想法让杨若子自己都感到无比恐惧。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想,她虽然嫉妒妹妹,但还远未到这种近似于诅咒的程度。
直到有一天,妹妹真的消失了。
那些天正好是梅雨季节,整月都下着绵绵细雨,狭小的房间里充满着潮湿的空气,而她们的父母依然在不停地争吵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妹妹是什么时候出门去的。等到父母意识到他们最喜爱的小女儿不见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们带着十二岁的杨若子,撑着伞跑到外面去寻找她。可是,在茫茫的雨夜里哪里有什么小女孩的踪影。全家人折腾了整整一夜,找不到妹妹的踪影。杨若子丢掉了伞,淋着雨站在马路边,眼前总是出现一些奇怪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