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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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到下嵌着一排排架子。
“真抱歉,把你的晚上时间都糟蹋了,尼尔,”亚当说。“我们没法提早来。”
“哪儿的话,特伦顿先生。我是加班。”这个老技术员是个熟练的技工,一度在流水线上工作,现在帮助拆卸汽车,他带头走到一排架子前,有几个架子已经拉了出来。“一切都照吩咐准备好了。”
布雷特·迪洛桑多朝四下一看。虽然他以前到这儿来过不少次,可是没一次拆卸工序不叫他着迷的。
拆卸部象公众一样购买汽车——通过经销商购买。以个人名义购买,这样就没一个经销商知道自己卖出的汽车并不是派普通用处,而是供仔细研究用的。采取了这样的防备措施,那么到手的所有汽车管保都是按常规生产的车型。
汽车一到,就开进地下室,拆卸开来。这并不是说,光把汽车的组件拆开,而是一古脑儿拆掉。一边拆,一边把每项零件都编号,登册,加上说明,记下重量。油腻腻、滑溜溜的零件都一一收拾干净。
把一辆普通汽车拆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安放在陈列盘上,需要四个人干上十天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有时候人家讲到这么个故事,可没人真正知道到底有几分是真的,说什么有一批拆卸工恶作剧,利用空闲时间,把一个到欧洲去度假的同伙的汽车拆掉了。等那度假人回来,汽车仍在汽车间里,毫无损伤,只是拆成了好几千个零件。他是个老资格技工,拆卸活懂得不少,他就决心再装起来。足足花了一年时间。
把汽车一古脑儿拆掉,是项专门技术,因此设计出了种种独特的工具,有些工具怪得连铅管匠也要做恶梦呢。
放着拆掉的车子的陈列盘,全都摆在滑动架子里。就这样,汽车工业当前生产的各种汽车,好象解剖过的尸首,随时都可以秘密检验比较。
有时候会把公司的工程师领到这里来,告诉他说:“看看对手的大灯壳吧!都是跟散热器支架合为一体的,不是分开的复合部分。用他们的方法要便宜一些,好一些。让我们也这么办吧!”
这就叫做“价值工程学”,之所以省钱,是因为从汽车设计上砍下的每一分钱的成本,在最终的利润上相当于成千上万块钱。有一次,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福特汽车公司研究了通用汽车公司的总泵以后,改革了制动系统总泵,每一辆汽车上都省下了两角五分,就这样省下了好大一笔钱。
其他的人,如同此刻亚当和布雷特一样,到这里来检验一下,一则是为了设计改革不致落后,再则是找点灵感。
技术员拉出来的一个个陈列盘上,放的都是一辆新的大众牌汽车的组件。他有点愁眉不展地报告说:“大众牌汽车已经拆了好几年了。每一次都一样——质量总是很好。”
布雷特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愿对我们的汽车也能有这样的评价。”
“我也这么希望,迪洛桑多先生。但是办不到。至少在这里办不到。”
在放着公司出品的微型汽车的一个个陈列盘旁,保管员说:“请注意啦,这一回我们的汽车倒显得挺好。要没有那种德国臭虫车,我们的车子看来还不错呢。”
“那是因为美国小型汽车的装配越来越自动化了,”亚当发表意见说。
“有了新的洛兹敦厂,‘织女星’就开始大改革了。越是自动化,人手越少,每个人的工作质量就越高。”“不管高到哪里,”技术员说,“也高不到日本那里去——至少高不到生产这种破车的工厂里去。啊老天,特伦顿先生!你看看这个!”
他们检查了日本进口车的几项零件,这是他们来检验的第三辆汽车。
“一堆破烂,”布雷特宣告说。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先生。凡是我关心的人,我都不要他们乘这么一辆车子出去。这是种四个轮子的摩托车,而且还是次货呢。”
他们待在拆卸架旁边,仔细研究这三辆汽车。过后,老技术员就带领他们出去了。
到门口,他问了一句:“下一种是什么车,两位先生?我是指我们的。”
“很高兴你提醒了我,”布雷特说。“我们到这儿是来向你请教的。”
下一种会是某种小型汽车;这一点他们都明白。关键问题是:什么样的?
后来,回到了总管理处,亚当讲道:“长期以来,一直到一九七○年,这一行业里有许多人都认为搞小型汽车只是一窝蜂罢了。”
“我以前也是这么看来的,”产品发展部副总经理,埃尔罗伊·布雷思韦特承认说。亚当和布雷特从拆卸间回来不久,“银狐”就跟他们在一起了。
现在,一个五人小组——亚当,布雷特,布雷思韦特,产品计划部的另外两个人——伸手摊脚地随随便便坐在亚当的一套办公室里,表面上无非是吹吹牛,实际上却希望东拉西扯,相互之间启发出一些主意来。用不着的咖啡杯和满出来的烟灰缸,乱放在桌子上和窗台上。时间是午夜以后。
“我以前还以为小型汽车热长不了呢,”布雷思韦特接着说。他伸手捋了一下那头银灰头发,今天晚上倒是一反往常,他头发乱蓬蓬的。“我当时也在一家很大的公司里工作,可是我们都看错了。依我看,今后好长一段时间,这个工业就会以小型汽车为方向,让大象车下野。”
“也许永远如此咧,”另外两个产品计划人员中的一个说。他是个头脑灵活的年轻黑人,戴着一副大眼镜,名叫卡斯托尔迪,是一年前从耶鲁大学招聘来的。
“没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布雷特·迪洛桑多反对说。“裙子长短也好,发型也好,嬉皮士话(“嬉皮士”是当代美国的一批颓废派,他们之间有一套词汇,在美国社会中颇为流行。译者注)也好,汽车也好,全都一个样。目前嘛,我倒同意埃尔罗伊的看法——小型汽车是地位的象征,看样子好象会固定一个时候。”
“有一些人,”亚当说,“他们认为小型汽车算不上象征。他们说什么地位不地位,人们干脆不再关心了。”
布雷特反驳说:“这种说法你我谁都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银狐”说。“在过去几年里,许多事情都变了,只是基本人性没有变罢了。目前固然流行‘反地位’热,但结果还是不脱老一套——一个人总想与众不同,或者出人头地。就连蓬头垢面的出世人士,也是追求地位的一流人物。”
“所以,”亚当提醒说,“也许我们需要生产一种汽车,对专门反地位的人物恰恰是投其所好的。”
“银狐”摇摇头。“并不尽然。我们还得考虑考虑那一帮老古板——那摇钱树似的一大批好主顾。”
卡斯托尔迪点了一句:“但是老古板多半不喜欢把自己当作老古板。这就是银行总裁为什么留鬓脚的道理。”
“我们不都是这样吗?”布雷思韦特摸摸自己的鬓脚。
在轻轻的一阵笑声中,亚当插了一句嘴:“也许这并不是那么可笑吧。
也许正好指出这样就要制造我们不要的那种汽车了。那就是说——生产一种车子,样子很象至今还在生产的那老的一种汽车。”
“定货才叫多呢,”“银狐”说。
布雷特琢磨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那个年轻的耶鲁大学学生卡斯托尔迪提醒他们说:“今天的社会环境,也反映了反地位观念——如果我们称之为反地位的话。我指的就是,舆论,异议,少数派,经济压力,等等。”
“说得对。”亚当说着又添补一句说:“我知道我们以前在这问题上已经讨论过不少回了,不过还是再把环境因素都列出来吧。”
卡斯托尔迪看了看一些笔记。“空气污染:人们要求想办法控制。”
“不对,不对,”布雷特说。“他们要求旁人想办法控制。谁也不愿意放弃私人交通工具,不乘自备汽车。我们所有的调查,都是这么说的。”
“不管是真是假,”亚当说,“汽车制造商正在想办法控制污染,个人是想不出多少办法的啊。”
“话虽这么说,”小伙子卡斯托尔迪执拗地说,“不少人还是深信小型汽车比大型汽车造成的污染少,因此他们认为他们可以用这种方法作出贡献。我们的调查也说明了这一点。”他又看了看笔记。“我可以说下去吗?”
“我尽量不出难题打你岔,”布雷特说,“可我不打包票。”
“在经济方面,”卡斯托尔迪继续说,“耗油费并不象往常那样占主要地位,停车费倒是占了主要地位。”
亚当点点头。“这是无容争辩的。街头的停车场所越来越难找了,公私停车场的收费都越来越贵了。”
“但是,很多城市里的停车场,目前对小型汽车收费是要少一些,这种做法正在扩大开来。”
“银狐”怒悻悻说:“这一切我们都知道。我们也已经一致同意,走制造小型汽车这条路。”
隔着眼镜看起来,卡斯托尔迪显得不痛快。
“埃尔罗伊,”布雷特·迪洛桑多说道,“这小伙子正在帮我们思考呢。
所以,如果你正是这样要求的话,那么就不要摆架子了。”
“我的老天!”“银狐”抱怨说。“你们这些家伙真神经过敏。我可没有摆什么架子。”
“要装得和气,”布雷特劝告说。“不要摆出副总经理的一副架子。”
“你这个杂种!”但是,布雷思韦特却咧嘴笑着。他对卡斯托尔迪说:
“抱歉!让我们谈下去吧。”
“我真正的意思是,布雷思韦特先生……”
“叫埃尔罗伊……”
“是,先生。我真正的意思是——这是整个画面的一角。”
他们谈着社会环境和人类的种种问题:人口过多,到处住房不足,各种各样污染,对抗,造反,年轻人——不久就会统治世界的年轻人,他们中间的新想法和新标准。可是,不管有什么变化,在不久将来,汽车还是不会绝迹;照过去的经验来看,汽车就是不会绝迹。不过,是什么样的汽车呢?有的跟现在一样,或者相似,不过一定还有其他种汽车,比较正确地反映社会需要的车子。
“讲到需要,”亚当问,“我们能不能概括起来说一下呢?”
“如果你要求用一个词来说明的话,”卡斯托尔迪说,“那我就说‘实用’。”布雷特·迪洛桑多试着念了一下。“实用时代。”“这我多少是同意的,”“银狐”说。“但是,并不全部同意。”他一面思索,一面打手势叫人家不要出声。大家都等着。最后他才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地说道:“好,就算实用‘入时’了。这是最新的地位象征,或者说反地位吧——我们一致同意,不管怎么称呼,反正都是一个意思。我承认,将来或许还是如此。不过,那仍然没把其他的人性都算在里头:一是,一个劲想活动,这点人性,我们从生下来那天起就生了根的;二是,后来又一味追求力量、速度、刺激,这点人性,我们可从来没有完全摆脱过。在内心深处的什么地方,我们全都是沃尔特·米蒂(美国作家詹姆斯·瑟伯所作短篇小说《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涯》中的主人公,是一个逃避现实、耽于幻想的人。译者注),不管实用也罢,不实用也罢,马力还是‘入时’的。从来没有过时。永远不会过时。”“这我同意,”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