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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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得淋漓尽致。她戴着胸罩在镜子前来来回回地走着,训练自己的姿态。光着身子使她知道弯腰肚皮上有赘肉,因此要吸一口气。她把头发上了色,烫了卷发。广东男人果然喜欢,摸着摸着就激动,不停地说着恭维话。
这种生活到底没过多久。
两个月后,她得到消息:这个男人家里已经有了老婆和两个孩子,自己的身份叫二奶,几个月来的骄傲迅速土崩瓦解。她指着广东男人说: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我,你害了我,你夺取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我不想活了!她说着往墙上
碰,那男人眼皮也不抬地说:知道也好,省得你胡思乱想。田甜使出吃奶的力气扑上去,但他镇定自若,早有准备。他说:瞧瞧你
自己这个泼妇的样子,一点都不可爱。
这种不符合电影台词的场景一下子使田甜泄了气。我是爱你的,想好好跟你过的,她对广东男人说。
那就好好过呗。他回答。田甜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叫没心没肺,像这样的男人深圳到处都是。他给她的钱虽然比自己服侍病床上的老太太多十来倍,但是在深圳这个地方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二层小别墅也不过是租来的房子。他的面目
立刻变了,从她的爱情变成了有钱的、骄傲的,甚至是没有廉耻的坏人——果然就是姐姐经常要她防范的那种人。
这一刻,她又明白自己不过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她想到姐姐,想到电子厂的高能,想到了姐姐半夜拎着行李在大街上行走的模样,眼泪遏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可她多么不情愿离去。她舍不得这装修豪华的房子。有生以来,她第
一次知道什么叫享受。这里找不到一丁点原来的生活痕迹,开荒,种地,砍树,脚踩黄土,头顶烈日这些都离得最远,远得没边。太阳从明亮的窗户照射到床上时,这个男人已经走了,田甜就喜欢这样无所事事地晒晒太阳,然后把衣橱
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在镜子面前一件件穿上,前看看,后看看,然后脱下,再换一身。她在自己的风情中不断地陶醉,也虚度着。
她逐渐认识了更多的二奶们。她们趁着男人们不在时,相互串门,各自欣赏对方的化妆品和时装。更多的时候是在一起议论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女人。一开始,田甜担心自己见识短,接不上她们的谈话,事实上和这些连真名都不知道
的女孩子处起来,倒比自己的亲姐姐贴心。
她又想出新的伎俩:停服避孕药,想以孩子增加筹码。那个男人警惕起来了,他冷冷地说:我就是不能忍受女人乳房下垂,阴道松弛,肚皮上全是斑。你要是也这样,我还找你做什么?
后来她才晓得这都是许多二奶走过的老路。
广东生涯让她明白了生活就是一扇扇的门。有些门是别人打开让你进的,而有些门就要靠自己去推,更有些是不得不推的门,由不得选择的门。
七十四
田甜在住了六个月的别墅之后,拎着行李离开了别墅。
她租了个便宜的房子安顿下来。在街上徜徉了几天。她想找一份工作,可是她发现做服务员不能容忍饭店里的油烟;做服装厂里的缝纫工,自己没有技术,最后她找到一份化妆品促销员的工作,可是商场里进进出出的阔太太们神情
高傲,即使好不容易拉住一个,恭维半天,她们还是一毛不拔。她气得比她们还要傲慢,心想,你们住过二百平米的别墅吗?她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在一个小酒吧做起了招待。就在她姐姐跟康志刚谈婚论嫁的时候,她正在跟一个调酒师学习调洋酒技术。等她调出一杯酒端在手上时,就不由自主地想:不跟你后面受气,我也没饿死。她心里惦记的还是姐姐。
直到有一天,她和一个在酒吧邂逅的男人上床时,她看着对方裸着身子从卫生间出来。他甩着胯下那嘟嘟囔囔的东西两手叉腰向她走来时,她心里想,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还是陌生人哪!可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眼里同
样是陌生人,却同样四仰八叉,一丝不挂。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儿羞耻感都没有了。
她突然感到害怕。第二天,她故伎重演,在酒吧又和一个陌生人对上了眼。同样,对方迫不及待地约她去酒店。她几乎没有听到一句跟感情有关的话,那个男人直奔主题,然后心满意足地抽起了烟。那天晚上,她坐在床上,双手不
停地拨弄着那个陌生男人的生殖器;她反反复复地看着,企图看到什么名堂,但是她发现跟昨天相比,只是形状和尺寸略有不同。她的观察除了招来男人的再次冲动,什么结果也没有得到。她看着男人在自己身上拼命来回,一阵抖悚后
穿衣服,理领带,然后离开,中间还会说一些诸如哪儿的西餐好吃,哪家的酒吧昨天又出现了一件凶杀案,甚至,他滔滔不绝地大谈某某名人的风流艳史,把自己整个放在局外。她想,贞操和道德是不是一种假象?我怎么一点儿都感应
不到它们呢?
曾经一度俘获男人的自豪和成就感消失了。她为此惶惶不安,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停地张开腿,再合起来,再张开。她发现这非常简单,不管将任何人的东西夹在中间,都似乎无关紧要;无论开合多少回,自己还可以重新再来。重复
一万遍又如何呢?她发现自己已经麻木不仁了。
这种情况到死也不会改变了吗?她不想再去追究事物的原委,但是事物的原委一直在她
的脑子里。
她对自己说:这不是我要过的生活,我不要堕落。虽然她什么办法也没有,但是她牢牢地掌握了这个——我不要堕落!她想,我一定要嫁人,做人家的老婆,做真正的城市人,这才是我的目标。
在离开姐姐四年多之后,她又回到了C市。
重逢之后,田甜发现姐姐仍旧是一座大山压着自己;姐姐鄙夷的眼神表明对于自己闯荡天下不屑一顾,甚至引以为耻。她看到姐姐身边有个男人,那个男人斯斯文文,像个知识分子。田甜难过起来,在婚姻方面,自己还是落后一步
。
她一面做调酒师,一边背着姐姐做了两次整容手术。她先是垫高了自己的鼻子,然后进行了一次隆乳手术。现在她开始减肥。她对自己的打算是:要想获得真正幸福的生活,就得把自己的过去抹得一干二净,然后重新来过。她保留
着这点小小的信心。
她从出门至今一直没有回过家,这也是一种与过去决裂的表现。田甜才不是那些表面虚荣的女子呢,挣了点小钱,找到一个平庸的男人就急不可耐地回去炫耀。她不要人家记住她田盼弟,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昂头看姜老师、以改几
件旧衣服为乐事的、目光短浅的田招弟了。她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把男人分为五等:最次的五等就是像她父亲一样的农民,他们生活就是为了吃口饱饭,即使吃不饱,也会继续活着,吃粗糙的粮食,看小到村干部、大到城市人的脸色;第四等男人就是姜老师。念过几年书,但是仍然停留在农村
的生活水平,对待女人是有鉴赏力的,有一肚子理论知识,但是被道德所约束,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到头来,也只能讨着郊区或是乡里出纳员做老婆,这种人其实也没劲;第三等男人就是当初把她带到深圳和教会了田甜调酒的男人们
,他们有贼心也有贼胆,诱骗,买色,也动点真感情,可是他们的感情和他们的钱包联系得太紧密,最坏;一等男人自然就是那些频频在电视上亮相的各类明星了。他们穿得人模狗样,样样不缺,有超过常人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收入,
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活得更好一些,但是他们遥不可及!
有几分姿色、再加上见了世面的田甜把目标锁定在第二等男人身上。有钱,但没有多到糜烂的程度;有房、有车、有自己的事业;比自己大,但不能老朽;有学问,但不能深到说自己听不懂的话的程度;要有经历,不能是暴发户;
最重要的是要肯结婚,然后生个儿子(一定要是儿子)。生活从此肯定会幸福美满起来。
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三十来岁,有自己的产业,有高雅的气质,微微的笑,衣着精良,过马路时把花举过头顶,走路时头也不回。他叫雷向阳!
这个雷向阳,陌生人倒也罢了,偏偏是姐夫的朋友,偏偏还没有结婚,偏偏还有个酒吧,偏偏还被她遇到了。秋天的夜晚,调酒师田甜在床上辗转地思念着那个男人的优雅与微笑。她回忆这个片段,咀嚼这个片段,享受吮吸抚摸和
占有着这个片段,最后,她补充这个片段。生活就一直陷在这副画面里,她就用这副画面滋润着自己单调的夜晚,恨不得这片段能洗涤大脑,将过去洗得干干净净,让一切重新开始。
一阵冷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窗外不知哪家女人的笑声,又不知从谁的窗户眼里飞出来,若不是有男人爱着,能笑得那么张扬?
七十五
田甜走后,田园拨通了雷向阳的电话。如她所料,他登门是因为有白雪的新消息。根据调查公司反馈过来的信息,在一百公里外的M市,有人见过白雪。但她已在十天前离开该地,去向不明。这消息得出的惟一结论就是,白雪仍在重
操旧业。
这没头没尾的发现只能加重田园的焦虑和伤心。她不明白,那个女孩子的堕落究竟是对谁的惩罚?她果真没有羞耻心吗?如果她自己不痛苦,你又凭什么替一个快乐的人痛苦或者
耻辱呢?
雷向阳再次上门时发现,她更加消瘦,神情茫然,衣服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使人倍感心酸。他轻轻地说,有些事你要顺其自然。
她突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恶感,办不到的就顺其自然?昧着良心说话。
他并不反驳,只是接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说:白雪确实是一个难题,但现在首要的是你要找到生活的信念,坚强起来。见她没有反应,他接着说,你可以写作!写作可以发泄掉内心的不快,开拓另一种精神空间,也许可以让你从目前
的困境中摆脱出来。
她接受了这个建议,做了个写作的架势:打开电脑,建立一个新文档。她坐上几分钟就去挪一下椅子,以为这个可以摆脱心烦意乱;她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再回过去坐下来,但是仍然什么也写不下来。
最初,康志刚颇为新鲜,这很好,起码你有事可干。但是三番五次看到屏幕上一字不着,他觉得奇怪:你准备写什么东西?
想写的东西。她想尽量表现得深沉一些。
但是,他已经看出了端倪,“这样可不行,凡事都应该有目标,做人也应该是,你是在浪费时间。”他说完,又生怕妻子会误解似的赶紧补充,“我是怕你闷坏自己。”
她颓丧地垂下头,不再跟他犟嘴。形势就是这样:他在大张旗鼓,开创事业,她呢,则做什么思考状,跟眼下的生活背道而驰,简直在浪费时间。很显然是她不对。她越是固执,越是反常,就越要做工作,这是他的责任。他得让她
和他一致,他们夫妻一向志同道合,相敬如宾,以前他们一致,现在也得一致,否则就不对。
我就是不想去,不想出门。她说。
第二天中午,康志刚回家吃饭。厨房里空空如也,她没有做午餐。
她辞退了保姆,自己却又一概不干。一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