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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背道而驰-第2章

小说: 背道而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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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的教诲毁于一旦,威信度一降再降。小姑娘们对老板娘越发不信任,甚至反感。脾气犟的立即辞职。 
  辞职的小姑娘不仅不会得到老板娘的挽留,而且在结算工资时还格外苛刻,你前天下午早走了两个小时要扣掉二十块,还有上次一个朋友来,你送她两枝玫瑰也要算钱。 
  “你并没有说。”小姑娘辩解说。 
  “没说不等于不应该扣,只是我以往没有按规矩办。”她冷着脸,看上去严肃、刻薄。康志刚也觉得她做得不合情理,人都要走了,应该大方些。可她并不听,脸拉得老长,嘴巴紧闭,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小姑娘走的时候个个脸色
铁青,有的干脆骂道:小气鬼,乡下女人。可是老板娘并不动怒,而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腔调在她们的背后叫道:后悔了就回来。 
  在C市,骂一个人是乡下人——即使这是事实——由这种情景下说出来,其中包含的远比字面上要复杂得多,是一种极端的鄙视。 
  其实她不能算是一个乡下人了,城市里有自己的产业,这是物质的一点;另外,电视台打来电话,想做一个电视访问,就是对一个靠个人奋斗达到成功的女性的宣传,让她作为更多拼搏者的榜样。 
  这是大好事。康志刚很兴奋,这说明这座城市承认了我们,接受了我们;借此机会也可以宣传我们的花店!他们兴奋了好一阵子。她嘴上不说什么,却也热烈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把导演让她准备的内容写在纸上,盘算着到时应
该穿什么样的衣服上电视。 
  我们完全可以用“幸福”来形容她的生活。至少在此刻,在C市,在由她自己建立起来的空间,“过去”早就销声匿迹。就算性格上有小小的不被人认同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突然,仿佛沉睡当中被唤醒,出现了急剧的变化,没有任何征兆。那天晚上十点多钟,康志刚去了外地,她从店里打烊回家,人刚进门,电话响了起来,是雷向阳。他说碰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姑娘。但是很快,他说,不,
这话不对,他在电话里纠正:不一样,你们的鼻子、眉形、眼睛、嘴巴都一样,还有你们说话的声音,你们走路的样子都一样,但是,她和你完全不一样。矛盾之极!但她还是听出了名堂:他正和一帮朋友在一家娱乐城唱歌,一个陪他
们喝酒的年轻的姑娘竟然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但是问题是,她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一身雪白的皮肤以及褐色的眼珠,她其实更像一个地道的外国人——如果不是她带着浓厚方言的中国话,他们就以为自己很荣幸地请到了外国小姐作陪。 
  雷向阳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暧昧,甚至有些口齿不清。她愣在那里,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起初,她不知道自己捏着话筒意味着什么,即使她发现电话断掉后毫不犹豫地回拨过去时,也说不出什么;对方接了电话,大声地“喂,喂”后挂了
电话。 
  平静被打破了,像被龙卷风卷走似的,取而代之的是恐慌。她坐不住,脸没洗、衣服也不脱就想上床;她觉得累,需要休息。刚一躺下,就感觉到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黑暗。她打开所有的灯,脑子里仍然一片黑暗;跑到客厅想干
点儿什么,但电视机像只巨大的骨灰盒子,使她提不起兴致打开它。她重新回到房间,在如同白昼一样的房子里来回走动,自己的影子印在墙上。她朝四周看看,四顾无人;翻了一翻昨天的报纸,又拿出一本书来看,可是满屋子都是漂
浮的空气,把屋子搞得雾腾腾、乱糟糟的,她觉得不舒服,脑子发晕,想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觉得无路可走。半个小时之后,她对自己肯定了一个天大的事实:那个小姐可能是自己的妹妹。 

  她打电话给康志刚,最后一个号码刚拨完,她就迅速扣上了电话。 
  她又拨了田甜的电话,这个时候也正是调酒师田甜的工作时间,她的声音同样和音乐搅在一起,只不过,这一支世界名曲听上去婉转缠绵,比雷向阳电话里听到的要顺耳许多。对方不方便接电话,仍然不忘记优雅地对着电话说:现
在是工作时间,下班后我给你打电话,如果有急事,请发短信给我。晚安! 
  凌晨三点,当雷向阳的车摇晃着开进小区,停在自家门口时,发现门口靠着朋友的老婆田园,他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忙请她进去。她坐下来,直挺挺地,两只手放在沙发扶手上,神色凄惶地瞪着这个醉酒的男人,说:把妹妹找
给我。 
  跟她预想的一样,雷向阳做了努力。他查到了对方的姓名、籍贯、年龄。真相都浮出水面,他确认了她的身份——朋友的妻子的妹妹。他们约好有结果再通电话,所以她晚上迟迟不睡,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电话终于响了,她看到电话机
上显示是他的号码,却不伸手接。电话响到第五声时吵醒了熟睡的康志刚,而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去了。她听到康志刚在回答对方的话:睡了,生意还行,好啊,明天喝酒。她松了口气,知道对方明白她的心意。就这样,客厅里的人
和电话那端的人亲近了许多——在拥有共同的秘密之后。她突然想掉下眼 
  泪,不是因为妹妹,而是因为这城里有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男人在替她保守秘密。 
  第二天他干脆来花店找她。可她却像没事儿似的,在店里不到三十个平米的地方走来走去,仿佛没有一点儿工夫和他聊上一两句。 
  但是,这件事没有结束。第三天,她自己打去电话,约了见面的地点。她了解的第一件事不是关于那女孩的身世,而是对她的职业产生了极大的疑问。你确定她是小姐?她反复地问了好几次。 
  如果说有什么不能确定的,只能是她的身世,而不是她的职业。我们不能指望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奇迹,惟一的奇迹是面对问题,尽快解决掉。 
  雷向阳在说这话时,态度极其严肃。本来,这件事情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的行为再正常不过。作为一个消费者,他曾开玩笑地说自己是取之于娱乐业,贡献于娱乐业。大家都知道他不太在意金钱,开酒吧是因为自己对酒有极
度的喜好。他没有女朋友,到目前也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关于他的生活可以用放浪形骸来形容。这是一个好办法,醉在陌生的温柔里——他的原话。 
  但是现在,他的态度有了改变,他严肃起来。田园很难想象一个一贯随心所欲的人对待此类事情的真正态度,所以他的这一副面孔显得不真实,这不能不使她对他怀有戒备之心,但是他的话里没有敷衍了事的意思,她渐渐在他的严
肃跟前安了心。你只能通过他——请求他保守秘密、找到真相并且把问题解决掉。别无选择! 
  她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没有勇气告诉丈夫。怎么跟他开口呢:我找到了那个妹妹,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我用米汤山芋水喂大的那个,头发是黄的,眼睛是褐色的,皮肤像白种人,对,后来被送了人,她是雷向阳发现的,她现
在是个小姐! 
  “小姐”!这个词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令人难以准确定位的词。那个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皮肤白得跟洋人似的妹妹——如今是一位“小姐”!她没法将两者联系起来,她强令自己面对事实,可是事实更像一个从小到大不断持续的噩梦。现
在,镇定没了,对眼下生活十分必要的勇气和冷静没了。她忍不住站起来,逼视着雷向阳,仿佛是他在制造一场噩梦,但是对方平静地回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奇迹!她不再打探什么,坐下来一言不发,好像专心致志地等待噩梦醒来。她
终于承认——这个被称小姐的人就是当年那个被放在床底下听从命运摆布的小妹妹。 
  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在这家咖啡馆里跟妹妹见面。她将跟妹妹进行一次长谈,也许有相认的喜悦,还有眼泪的纵横。她准备听一个关于被遗弃女孩的悲惨故事,还准备了许多安慰和鼓励的言语,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足够的宽容之
上,宽容她因为某种原因而成了“小姐”,更重要的是,她会将妹妹从泥潭里拉出来,要求妹妹彻底忘掉过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如果能够,她还将对所有人隐瞒这一切,这需要雷向阳的配合。从目前来看,他是配合,作为成年人,而且有着长期置身于繁华都市的经验,相信他能够替自己保守秘密,虽然他可能不认为这算什么大事儿,但站在朋友的角度一定
能够做到配合。正如她绝对不能允许康志刚过雷向阳一样的生活,但却允许有雷向阳这样的朋友一样,这是一种默契。她没有对康志刚特别警告。他应当知道:“我们俩,我们在城里,但我们不能跟他们一样,我们有我们的规则。”从他们
相识相爱的第一天起,就基本已经确定这一点,没有过多的言语,这是一种默契。“我们是饿着肚子长大的,我们是有苦难的。”这是至关重要的共同点。“这不是我们的地盘,但我们将能够生存下来!”这是他们的信念。这就注定他和他的
朋友在许多方面不能步调一致,甚至背道而驰。他们心中有数,这是命运决定的,无须言说,她这样理解。 
  但是现在,命运给了她一种新的安排和考验,让她接受失散二十年的妹妹。她同样得接受下来。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仍旧是个陌生人。她在脑子里努力勾勒她的形象。保留在她记忆里的妹妹的信息少之又少:她给了一户姓陈的人家
收养,男主人是个瘸子,他老婆眼睛不太好使,他们不能生育。尽管雷向阳形容得很明白:她和你几乎一样——普通话里的方言、走路的姿态。你们惟一不同的就是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白种人似的皮肤。 

  她回过头向着窗外。她的目光可以看得很远,街对面的新房刚刚在装修,马路也要拓宽,两边的梧桐被一棵棵放倒,工人们张开嘴,大口喘气,外面一定很热。 
  她知道这是令人羞耻的事实,但是不能回避。坐在茶室的玻璃窗前,她的脸色仍旧那么不自然,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或者更复杂一些。 
  那个女孩子从对面的街角出现,朝这家咖啡馆走来。田园和雷向阳同时注意到那女孩与众不同的模样,确定她就是自己要等的人。田园站起来,但是很快意识到此时迎接为时尚早,从马路对面进入这家茶室,至少还要三五分钟的时
间。她重新坐下来,为了掩饰紧张,她端起桌上的咖啡,狠狠地吞了一大口,眼睛则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身影。 
  在人头攒动的世界里,这个女孩——她告诉雷向阳她叫白雪——显得那么出类拔萃。首先吸引眼球的自然是那满头明晃晃的金黄色头发,如果她没有露出白得扎眼的胳膊和大腿,她的头发会让人觉得是刚刚由某个发廊制造出来的时新玩艺
儿。然而她那白得触目惊心的皮肤则印证了她的头发绝非人工,人们会在瞬间断定她是来自异域的留学生或者旅游者。在观察来往车辆时,她的脖子动来动去,头发也随之飘扬,露出细嫩的、瓷器似的青白的脖子和手臂。她穿着一条血
红色的裙子,裙子窄窄地捆在身上,短得要命,把她的挺拔、厚实的胸脯和小小的腰身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两条修长的腿亦白得令人心惊,仿佛故意要让人心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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