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 作者: 连峰-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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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说就是真的要走,也得跟酒店打好招呼,撒手就撤不是我的风格,那样做会招人骂的。这样吧,
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了再给你确实的回答。
安南把朱吟的邀请给玲说了,又征询玲的意见。玲说他能给你多少钱?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有啥好?安南说钱多少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我喜欢,写几本书出来,咋说也可以给后代留一点儿想念我的东西。玲说你这人就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尽往好里想,要是去北京做不下去了怎么办?安南说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就算是实在不行也无所谓,大不了再返回来干老本行就是。玲说你无所谓我更无所谓,我只管给你把儿子照看好,你能保证不把我们娘俩饿着冻着就行。
这是五月份的某一个下午,天气不凉不热,安南一家三口坐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商量着该不该去北京的事。
安南没有问朱吟能够给他多少钱的工资,朱吟也没有说,但是他把自己在酒店的月薪给朱吟说了。朱吟说工资不是问题,只要是书卖得好,一切都好说,咱弟兄们又不是外人,决不会亏待你的。朱吟的说法让安南犯了嘀咕,要是书卖得不好呢?我岂不是一点儿保障都没有了!还有一个问题也值得考虑,不管朱吟怎么看待自己眼下的这份工作,但是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在这个行当里摸爬滚打,不光是靠着这份工作安家立业,而且也有了一定的基础,真的要是彻底放弃了心里还是有点儿舍不得。要是继续留在通阳市,继续在这个行当里厮混下去,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前途,顶多也就是赚个吃穿,而且还得费尽心思地去争取。能去北京当然好,而且是做文字工作,就更好了,问题是朱吟的说法是否可信,这年头,对谁都得防着点儿,太相信别人就是对自己极大的不负责任,这种傻事千万不能做。再有就是目前的经营问题,要是真的下足了功夫,康乐部的生意还会好起来,这个信心他还是有的,问题是他不愿意再与这个行业沾边了,这不光是劳心劳力的事,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不是正道,迟早都有个到头的时候,根本算不得长久的打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向何总提出了调岗的请求。不过他也想过了,就是调岗,也没有什么好的位置,顶多也就是安排一个销售部的副经理,专门负责酒店的广告宣传,就是这,也得看老板的最后决定,自己怎么想都是一厢情愿的事。
你想啥呢?玲说,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你就不能高兴一点儿?心不在焉的,真没劲。
安南正朝着马路看,说,你看到了没有?六辆清一色的“广州本田”,真他妈的有谱儿。
玲顺着安南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有六辆白色的轿车,正在一辆接一辆地经过岗楼。看人家做啥?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玲说,还有人坐着飞机周游世界呢!
安南说这几个家伙我认得,原先都是李铁的手下,做打手的,现在改行了,专做色情生意,依然还是牛气得很。我就奇怪了,打黑怎么就没有把他们给打进去?
玲说你尽羡慕些没有用的事,作恶终究是要有报应的,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个挣钱养家糊口吧。又说,你总是想回村里,村里有啥好?我也是从村里出来的,我就不想回去,村里能有轿车?还是能有广场?能够坐着牛车去赶一趟集就很不错了。都要是像你这么想,还要这么多的高楼大厦做啥?干脆刨了改种玉米高粱得了,一人七分田,俩人一头牛,三人一辆板儿车,再把商店改成鸡窝猪圈,这就是你的理想?我看是梦想才对。安南说你说得不对,我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的运气?你看看这车上坐的,不是官就是匪,哪有一个是老百姓?我发现你才是变了,回村里有啥不好?你不是说过甘愿跟我回老家种地的吗?
玲说那是以前,人往高处走,我跟你做农民不要紧,儿子呢?你也让他跟着你回去种地?其实我挺明白你的,你就是既虚荣又虚伪,嘴里骂着心里却又盼着,高不成却又不愿低就,纯粹就是自找烦恼。你以为你回到村里这世界就会变了?扯淡!该做官的依然做官,该做匪的还是做匪,我就怕你连想像的机会也没有了。
安南笑着站起来,说,你确实是变了,最起码这话就说得很有水平,我接受你对我的批评,从此以后不再提回村里的事了。又说,我活到现在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是单纯得可笑,现在是复杂得可怜,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玲说啥都不想那是白痴,正常人谁还能没有个想头!安南把儿子架到了头上,说,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管球他是白痴还是正常人,儿子要紧,我得带他到公园去转转。
安南又跟何总说起了调岗的事。何总说你再坚持两个月,马上就是世界杯了,好多工作都等着你干,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安南又问,你准备给我安排一个什么位置?总不会再把我降成宣传主管吧?何总说那也不一定,不过工资不会降,这一点你放心。
歌舞厅的小姐们又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新人,待客方面的素质还可以,就是毛病太多,一下子适应不了酒店的规矩,不光是从正门出入,而且还经常乘坐客用电梯,这且不说,就在昨天下午,居然有人在包间就与客人做事,被服务员碰了个正着。安南找小黄说了一回,让她强调一下纪律,再有违规的就狠狠地罚,屡教不改的一律开除。小黄说这事简单,处理一个就全都老实了,关键是咱这酒店的规矩太多,好多客人都跟我说过,在别的地方找小姐,所用的费用都可以开取房费或是餐费,在咱这里就行不通,就是付税也不顶事,太死板了,你能不能跟何总说说,在这方面适当放松一下?再说了,这也亏不了酒店,死守规矩,把客人都得罪完了。安南说这事我知道,这是老板定下的规矩,何总也不一定就会支持,找他只会坏事。我还是私下去找找财务部的卢经理,她要是放话,应该不是问题。小黄说连长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感觉你不像以前那么激情澎湃了,情绪低落不说,而且话也越来越少了,不会是跟嫂子闹什么意见吧?安南苦笑一下,说,我就是不想再干这行了,要是一直干下去,我怕是要丧失生存的能力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就算是一直干酒店,也没有见过哪个康乐部经理可以得到升迁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长久的位置,孙助理那是一个例外。小黄说那我呢?是不是也得早作考虑了?我还想着能够再上升一步呢!又说,我姐上个月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做生意的,长相与家境都很不错,可是人家一听说我是干这行的就拒绝了,连面都不肯见。安南说这很正常,我要是那个男的我也会这么做,不过不要紧,只要是你自身过得硬就行,事实可以证明一切,我不是给你作过一个评价嘛,你就是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具体典范。小黄说我拿什么去证明啊?难道你让我去跟他说我这人洁身自好,完美无缺?安南色笑:你不用多说,就告诉他一句,保证让他在新婚之夜刺刀见红就可以了。小黄想笑又忍住了,绷着脸说了一句:真是一个老流氓!
卢经理很给安南面子,安南把发票的事一说她就同意了。她说发票可以开,但是必须得付税,而且要有你的签字,否则就要乱套,让人钻了空子谁都不好交差。因为是在办公室,又没有外人,卢经理说话就比平时随便了许多,她说我听说你不想在康乐部干了,是不是真的?你不要在意何总的态度,他只不过是一个摆设,有啥事你要跟老板去说,别让老板误会了你。安南说何总这人并不怎么坏,就是挺能装,老是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好像就他一个人站得高看得远,说到底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都是打工的。不过我不想干并不是因为他,我就是觉得这位置不太适合我,压力大不说,关键是名声不好听。卢经理说何总跟客房部的肖主管关系不错,有人说他俩挺那个的,你知道不?安南说知道,有一回半夜时分,在何总的房间,他俩被治安支队的人堵住了,是我给解的围。这也正常,老何同志长期出门在外,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安南知道卢经理最近对何总的意见很大,本来,老板准备在本地的管理人员当中提拔一个副总,主要竞争的人选有两个,一个是总办的林主任,另一个就是卢经理。老板对这两个人选都很看中,难以取舍,就让何总拿主意,结果何总就把侧重点放在了林主任的一边。卢经理见安南突然不说了,就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个人问题咱们管不着,我怀疑他在经济上也不干净,去年店庆的时候,他从北京请来几个三流的演员,一下子就给人家拿了五万元,这还不算来回的路费和吃住的费用,这中间肯定有问题。安南说这事我还真的不知道,我就是知道酒店管理人员的服装都是由他联系定做的,那家服装公司为了表示感谢,专门派人去了一趟北京,把他的家里里外外装修了一番。这些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酒店的所有支出都要经由你手,尤其是大额的现金支付,你翻翻以前的账目,好多的来往都有问题,别的不说,单是广告宣传费用这一块的漏洞就不少。卢经理说谢谢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处在这个位置,我就得多为老板操心负责。安南站起来,说,那当然,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停顿一下,又说,你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走了,那家服装公司还有余款未结,去北京搞装修的那个人叫李红光,这事一问就清楚,不难。
马龙他们最近很少到酒店来,电话也很少打。不是小黄提醒,安南差不多就要把他们给忘了。
小黄说你得主动一点儿,请他们过来吃顿饭吧,长时间不露面,我这心里老是忐忑不安的。
安南说这不属于你操心的范围,有我在你怕啥?
小黄说你要是真的走了咋办?他们还能认我?你就算是帮我的忙吧。
安南笑了,说,有这想法你早说啊,这不难,我马上就给他们打电话。
马龙却不来。
马龙说老连,局里现在查得挺严,尤其是我们这一块,群众的意见很大,督察支队最近收到了好几封市民的来信,都是反映我们的。吃饭的事先放放,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另外就是弟兄们的那点儿事,你多担待点儿,拜托你了,弟兄们是不会忘了你的。
安南说你说这话就是小瞧我,我是个啥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放心吧,我只会记得弟兄们对我的支持与帮助。
小黄说怎么了?是不是请不动?
安南说不是请不动,是他们不方便到酒店来,警察也有警察的难处,改天吧,我请他们到外面去,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又说,他们在咱们这里的事你千万别乱说,还有那些小姐,有没有与他们认识的?要是有,你就找借口把她们打发掉,长得再漂亮也不能留,千万别含糊。小黄不语。安南就提高声音说,你听懂了没有?
小黄点点头,说,我听懂了。
与马龙通过电话的第二天上午,督察支队的人就到酒店来了。一行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