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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第68章

小说: 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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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考虑的,费利佩。我不能草率决定。你母亲认为如果我嫁给了亚历山德罗,就没有权力继承这些珠宝。所以她才把它们给我看。在那之前,我一点儿不知道那件事。我只拿了一件东西,我父亲的一块手帕。我很高兴拿到这块手帕;但是在我们离开圣帕斯库拉的路上丢失了。亚历山德罗往回骑了半天的路程,为我去找;但手帕被风吹走了。我伤心极了。”
  第二天,蕾蒙娜对费利佩说:“亲爱的费利佩,关于那些珠宝,我全想好了。我相信我的女儿有权获得它们。能不能立一张字据,由我签字,上面这样写:如果我女儿死了,珠宝全部献给教会,给萨尔别德拉神父在圣巴巴拉的修道院。我宁愿把珠宝送到那里。”
  “行啊,亲爱的,”费利佩说;“那我们把它们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等我到洛杉矶去的时候把它们带去。说来也怪,这么多年来竟没人来偷它们!”
  就这样,根据一纸遗嘱,奥特格纳的珠宝第二次转手了,转到了我们所谓的神秘、必然、易变的未来手里,而我们还自欺欺人地幻想着我们能决定那个未来。
  莫雷诺家里的生活风平浪静──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就当时的局势,再也看不到比莫雷诺家更安宁、更美妙的日常生活了:无优无虑的欢乐、轻松的家务活,还有不紧不慢的工作节奏等等。夏天和冬天一样阳光明媚,但又有各自的欢乐。没有任何冲突和低俗,小蕾蒙娜,这个孩子几经磨破,奇怪地来到这个幸福的庇护所,她整天飞来飞去,东跑西颠,蹦蹦跳跳,笑口常开,从这个走廊到那个走廊,从这个园子到那个园于,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处处像在家里一样,处处受到热情的欢迎。她像她喜欢玩弄的花儿一样,不知道自己命运中的任何忧愁和灾难,有时候她母亲觉得她一生下来就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保护她,把她同一切可能出现的优伤分隔开来,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
  蕾蒙娜本人也已经没有了悲伤的痕迹;她脸上甚至焕发出更多的光采。曾经有过一个阶段,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她感到她第一次意识到失去了亲人;那时每一种景象、每一种声音、每一个地方似乎都要叫出来,学她哭喊亚历山德罗的名字和回忆亚历山德罗时的样子。但她像跟罪孽搏斗一样跟这种极度的悲伤搏斗,为了每天的职责,尤其是为了“快乐”这个职责,她不断地坚定自己的意志。她一次一次地暗自复述萨尔别德拉神父的话,直到牢记在心;她像萨尔别德拉神父一样,夜晚长时间地祷告。
  只有费利佩梦见到她的熬夜和搏斗。他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当这些结束之后,一种新的胜利之光就在蕾蒙娜的脸上焕发出来:但是前者并不使他沮丧,后者也不令他鼓舞。现在,费利佩已是一个比他年轻时要目光敏锐的恋人。他知道他还没有完全进人蕾蒙娜实际生活的那个世界;但是,她的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每一个目光都充分体现了他们彼此的周到、爱恋,体现出由他作伴她所感到的由衷的章援、愉快。既然是这样,那费利佩的一切不安也就不会使他不高兴了。
  除了他迫切地希望赢得蕾蒙娜的心,娶她为妻外,还有别的原因令他不安。加利福尼亚的生活对他来说一年比一年难过了。美国人蜂拥而来的方式、目的和水准都使他觉得可憎。他们自吹自擂的成功,居住区的拥挤,安家、开拓的计划──这一切都使他讨厌、发怒。赚钱和挥霍的欲望,一个小时内赚进巨大财富,另一个小时内挥霍一空,在费利佩看来,这不是绅士所为,而是强盗和赌棍的行径。他厌恶他们。在这新政府统治下的生活他是越来越忍受不住了,他那遗传的天性和偏见,他的脾气,都在反抗。他发现他越来越孤单了。连西班牙语也越来越少说了。他开始向往墨西哥──他从没见过墨西哥,却像海外游子似的向往它。在那儿,他可以生活在和他一样的种族、地位,信念相同、职业相似的人们中间。每当他想到这个变化,立刻就想起蕾蒙娜。她愿意去吗?她会不会觉得离不开这块土地,这块她只知道受苦,别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土地?
  最后他向她提起这件事。雷蒙娜的回答使他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费利佩!赞美圣徒!我怎么也不敢对你说。我没想到你会愿意离开这儿。但这是我最美丽的梦想,我的蕾蒙娜应该生长在墨西哥。”
  听着她的话,费利佩心头豁然一亮,马上就明白了,他任自己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她要把她女儿从种族束缚的负担中解脱出来,尽管她曾经心甘情愿地、勇敢地忍受这副重担。
  这个问题解决了。费利佩满心喜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立即跟一些想买莫雷诺地产的美国大地主接洽。山谷里寸土值千金,他得到的卖价高得想都不敢想;足以实现他在墨西哥开始新生活的计划。自从这事情定了下来,行期也定下了之后,蕾蒙娜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新的表情。她的想象力之火点燃了。一个没有经历过的未来在召唤,为了她的女儿,她要去拥抱、征服这个未来。费利佩看见了她一的神色,感到了她的变化,第一次产生了希望。那将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崭新的生活;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崭新的爱情呢?她不会始终对他的虔诚视而不见的;等她看见了,她会拒不报答吗?他想,他要非常耐心,长久地等待。既然他毫无希望地耐心等待了这么久,现在希望的曙光已经出现,他岂能不拿出更大的耐心来呢!但是恋人们心中一旦有了希望,耐心就不一定是份内之事了。自从那天费利佩暗自思忖:“她总有一天会属于我,”他就觉得越来越难克制目己,不把自己的爱恋之心向她倾诉出来。她那曾使他舒心的妹妹般的柔情,现在时常使他难以忍受;他的举动变得那么奇怪,温柔的蕾蒙娜深感不安,只怕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本来他打定主意,在到达他们的新家之前,无论如何不向她表白自己对她的深情和梦想。但是有一次他实在克制不住了,终于说了出来。
  那是在蒙特里。上路前的一天,他们到船上去把路上的事情最后安排妥当,然后坐一条小船口岸边,一轮圆月清辉朗朗。蕾蒙娜坐在船梢,水中泛起的银光宛如在她身边漂浮,似乎给她戴上了无数的光环。费利佩凝视着她,只觉得神志恍他;这时,小船靠岸,蕾蒙娜上岸时把手搁在他的手里,说,“亲爱的费利佩,你真好!”这话她以前说过几百遍了。他狂热地握住她的手,叫道,“蕾蒙娜,我的宝贝!哦,你就不能爱我吗?”
  月光亮如白昼。岸上只有他们两人。蕾蒙娜吃惊地注视着他,只注视了一秒钟;然后她都明白了。“费利佩!我的哥哥!”她叫道,像受惊似的把手抽了回来。
  “不!我不是你的哥哥!”他叫道,“我不愿做你的哥哥!我宁愿死!”
  “费利佩!”蕾蒙娜又叫了一声。这回她的声音使他清醒了。那声音里带着恐怖和痛苦。
  “原谅我,亲爱的!”他惊呼道。“我再也不说这句话了。但我爱了你这么久──这么久!”
  蕾蒙娜的脑袋耷拉到胸前,她的眼睛注视着发亮的沙子;浪潮在她脚边轻微地起伏,起伏,像人的叹息。营自卸的心头豁然开朗。在费利佩彻底坦露心扉的决定性时刻,她从新的角度看到了他过去的全部生活。自责使她窒息。“亲爱的费利佩,”她交叉着十指对他说,“我一直非常自私。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亲爱的,”费利佩说。“你怎么会知道呢?但我从来没有爱过别的人。我一直爱着你。你就不能学会爱我?很久以来我一直不想告诉你。但现在我说了出来;我再也憋不住了。”
  蕾蒙娜挨近了他,依然十指交叉。“我一直爱着你,”她说。“我不爱其他任何人;但是,费利佩,”──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显得很庄重──“你不知道吗,费利佩,我的一半已经死了!死了!再也不会复活了!你不能让我做你的妻予,费利佩,我的一半已经死了!”
  费利佩搂住了她。他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如果你认为你不能做我伪妻子,你就不会那么说了?”他叫道。“只要把你给我,亲爱的,我不在乎你说你自己死了还是活着!”
  蕾蒙娜静静地倚在他的怀抱中。啊,亏得费利佩不知道,永远不知道亚历山德罗所知道的那个蕾蒙娜。这个温柔、忠心、知恩图报的蕾蒙娜,现在正急切地问着自己,把在她看来只是残枝败叶的生命献给他,是不是亏待了他;她不是用激情,而是用冷静的。毫无私心的感情权衡他的话──哦,她与当初那个依偎在亚历山德罗胸前,叫着“把我带走!我宁死也不愿你把我扔下!”的蕾蒙娜多么两样啊!
  蕾蒙娜说的是实话。她的一半已经死了。但是蕾蒙娜凭着一向可靠的直觉看到,即使在她爱着亚历山德罗的时候,费利佩也爱着她。
  费利佩救了她,救了她的孩子,她能拒绝给费利佩幸福吗?这些话都说出了口,他们还等什么呢J“我愿做你的妻子,亲爱的费利佩,”
  她说,声音庄重、缓慢,“只要你肯定这能使你幸福,只要你认为这么做正当。”
  “正当!”费利佩惊叫道,喜讯来得这么快,他高兴得发疯了。
  “没有比这更正当的了!我的蕾蒙娜,我一定要好好地爱你,你会忘记你曾说过你的一半已经死了!”
  蕾蒙娜脸上掠过一种奇怪的神情,使费利佩吃了一惊;那也许是一缕月光。它一掠而过。费利佩再也没有看见它。
  墨西哥城里的人们依然熟记着莫雷诺将军的名字,费利佩发现他很快置身在朋友们中间。在他们到达后的一天,他和蕾蒙娜在大教堂里举行了婚礼,老玛达和拄着拐杖的胡安。卡骄傲、快乐地跪在他们后面。他们那传奇般的生活经历不径而走,使他们受到了非常热烈的欢迎。年轻美丽的莫雷诺夫人成为城里人们争相议论的话题;在所有的社交场合,她那温和端庄的仪态高雅不凡,费利佩看在眼里,自豪得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这真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崭新的生活。蕾蒙娜甚至怀疑起自己的身份。但是不朽的回忆像哨兵一样仁立在她的胸口。每当耳边响起鸽子互相叫唤的咕咕声,她的眼睛就要在天空中搜寻,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麦吉拉!”这是她那忠诚的、充满爱的心坎里对费利佩保守着的唯一的秘密。这确实是一颗忠诚的、充满爱的心,──忠诚、充满爱、清澈。像费利佩。莫雷诺先生这样有福气的丈夫绝无仅有。
  儿子们和女儿们都跟着他姓。女儿们个个如花似玉;但是最漂亮的,据说最受父亲和母亲宠爱的,是最大的那个:她是费利佩先生唯一的继女,与她母亲同名;蕾蒙娜,印第安人亚历山德罗的女儿:蕾蒙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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