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苍穹-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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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都是凉水泉子人,董榆生也是凉水泉子人,居然他们都是老相识。虽然凉水泉子是爸爸妈妈的老家.可是朱镇宇一次也没去过。爸爸去不去他不知道,反正妈妈很少去。听说老家有爷爷奶奶,外祖父外祖母没有了,他也只见过外祖母一次,奶奶很少见面,爷爷则是一次也未见过。朱镇宇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能想到老人们不常来,妈妈也不常去,大概与他的身世有关。自从在读报栏里见到董榆生的名字并且知道董榆生是凉水泉子人之后,他就顿生意念,哪一天他要亲自上凉水泉子,找找董榆生,看看他的亲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董榆生认也好不认也好,只要能见他一面,当面喊他一声“爸爸”就再无遗憾了。主意拿定,期末考试刚一结束,他就启程直奔凉水泉子。他早打听好了,凉水泉子很偏僻,不通班车,步行要走六七十里路。他起个大早,书包里装了几个馒头,就上路了。
朱镇宇毕竟年龄还小,身单力薄,又很少走远路。大约走了十个小时,才看到凉水泉子的炊烟,偶而听到几声鸡鸣。哎呀,凉水泉子好阔气,整齐的房舍,古老而又壮观的门楼。可惜是冬天,如果到了夏天,那一排排、一行行,鳞次栉比的树木,满山满洼,沟沟坎坎,房前屋后,小溪两旁,到处都是。如果它们长出绿叶、开出红花,再结满金果,还不一定有多好看呢!听爸爸说爷爷是凉水泉子的党支部书记,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能干,把凉水泉子治理得真好。
远远看到一位拾粪的老爷爷。老爷爷左肩挎着背斗,右手提着粪叉子,他一直低着头往前走,看不清他的脸面。只是从头发和身形上看,他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朱镇宇快走几步,奔到老头的跟前,恭恭敬敬叫一声“老爷爷”,说:
“这是凉水泉子吗?您知道董榆生大叔的家吗?”
老头先是本能地仰起脸来.后听到董榆生的名字.脸色瞬间起了变化.头一扭说:
“不知道。”
朱镇宇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老爷爷,这不是凉水泉子吗?”
“不知道。”老头边说边走,头也不回。
朱镇宇四处瞅瞅,再无旁人,害怕断了线索,只好追上前去。恳求道:
“老爷爷,我也是凉水泉子的人呀,我爸爸叫朱桐生,我叫朱镇宇。我您不知道,我爸爸您听说过吧?”
拾粪的老头站住了。先是拾粪叉子掉在地上,接着他好像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下。朱镇宇连忙跑过去扶老爷爷,说:
“老爷爷,您摔坏了吧?快起来,我帮您打打土。”
老头喘着粗气,脸色煞白,瞪着小眼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不是和您说过了吗,老爷爷。我要去找董榆生叔叔。”
“你滚,你马上滚!从哪儿来滚哪儿去!别在这地方丢人现眼,小杂种!”
“我……”朱镇宇愣住了,刚进村就遇到这么一个蛮不讲理又近乎神经质的老头儿。
这时过来一位骑车人,那人老远就喊:“朱…朱三叔,村委会有你一封挂号,你去取吧!”
“朱三?”朱镇宇吃了一惊,心中纳闷,“朱三不是爷爷的名字吗?这老人不认识我,我报了爸爸的名字,他连他儿子也不认识吗?噢,对了,他明明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可是又不让我去找我要找的人!他也骂我是’小杂种‘?”
朱三看朱镇宇站住不动,提着粪叉子撵上来吼道:“你到底走不走?”
“你别管。”朱镇宇说完,撒丫子就往村里跑去。
处理完于占水的后事,吴天娇就要赌气走人,被侯有才拦住,正好董榆生碰上,这才把吴天娇请到家里。
其实吴天娇对董榆生就是那一点芥蒂。她只是埋怨董榆生太薄情,不和她联系。这次到凉水泉子一看。才知道董榆生也没闲着.为于占水大爷的事他还出了趟远门。
进屋坐下,吴天娇劈头就问:“榆生,我上次到你们家来,你进城一夜不归,干啥去了?”
董榆生给吴天娇彻茶,把三泡台碗子里放上春尖茶、冰糖、桂元、红枣、葡萄干,正要倒水,听吴天娇发问,嘿嘿一笑说:
“说不成,说不成。”
“怎么说不成?你逛舞厅去了?”
“我哪有那闲情逸致?我让人家关了一夜。”
“怎么会呢?莫非……”
“我的县长大人,你别一惊一乍的。莫非什么?莫非我干了坏事。你不是也让人家关了三天吗?”董榆生把倒好的茶水放在吴天娇面前的茶几上。
吴天娇立刻猜出了个七八九,故意绷着脸说:“人家问你正事,别开玩笑了。到底怎么回事?”
董榆生在吴天娇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才把大砂沟的“奇遇”讲了一遍,要是别人说这话,吴天娇肯定不信:要是她没有遇到过老虎口那一桩事,她也无法相信。她突然想到好像秦国元也在大砂沟被罚过款……。这些人把个高原县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这样想着,吴天娇的气消了一大半,脸色也就多云转晴,说:
“榆生,都怪我工作没做好,回去我一定查查这个大砂沟。哎,我再问你一句.我在老虎口的事你怎么知道?蹲在山沟里,消息还挺灵通。”
董榆生说:“前几天老郭来村里检查党支部的工作,顺便到我这儿坐了一会。说着话儿就提到朱桐生把新县长都当倒贩子扣起来了。我装糊涂,没说你和我的事。”
吴天娇忽然站起来,靠董榆生坐下,拉住董榆生的手,说;
“榆生,我想你……”
董榆生腾出一只手来,搂住吴天娇的肩膀,把脸贴近吴天娇的脸,说:
“我也想。我还以为你当了县长,就不要我了呢l”
“你坏你坏,你把我当成女陈世美了!我才不是那种人呢!”吴天娇把头扎进董榆生的怀里,撒娇的说。
董榆生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吴天娇的秀发,含笑说:
“看你。还像个当县长的样子吗?”
“我不,我就不。我不是县长,我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妻子。”
董榆生心里一热,喉咙里哽了一下,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停了片刻,他慢慢地说:
“天娇,你不知道,我的内心世界也是一片空白。只有想起了你,只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我才充实一些。你看我,眼看着半辈子过去了,我却一事无成,我都干了些什么呢?”
吴天娇抬起头来,仔细端详着董榆生,好像要重新认识他似的,过了一会儿,她才认真地说:
“榆生,你这话不对。从我第一天看到你,我就感到你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你对任何人都是诚恳、无私、友善。你总是默默地承担着本不该由你承担的重负,做了许多好事,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你值得信任,可以依托。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我们中华民族的缩影,真的,榆生,我都为你骄傲了,你还空虚什么?”
“是吗?我真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吗?”董榆生听完吴天娇对他的夸奖,有些激动的说。
“我没说假话,相信我,榆生。当初如果你选择留校,现在早成了教授或者社会名流什么的了。可是你却踏上了一条更艰险而在常人来说都无法理解的路。我当时就未能理解你,但我也没有阻拦你,我想你肯定有你自己的道理。实践证明,你是对的。凉水泉子正是因为有了你,才有了今天。大学里不缺一个象你这样的教授,但是凉水泉子不能没有你董榆生!如果高原县有十个凉水泉子,我这个县长就可以睡觉去了。”
“那你不就又要升官了。”
“人家给你说正经的,净开玩笑。今晚安排我在哪儿睡觉.董大经理?”
“你就睡我屋里,我上招待所睡去。”
“不,你哪儿也不去!咱们就这样坐着说话,天亮我再走……”
“董总、村长、榆生哥!……”侯有才故意高喉咙大嗓门,搞得山摇地动的。
董榆生拉开门,斥责道:“嚷嚷什么?还有什么头衔都叫出来。把声音再放大些,让全世界都听见。”
侯有才摸摸后脑勺狡黠地一笑,说:“榆生哥.我怕声音小了你听不见。这个尕娃非要找你,我拦都拦不住。”
秀才的话声来落,后面走过一个胖小子。朱镇宇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说:
“董叔叔.您好!”
董榆生一惊:这不是小时候的朱桐生吗?他微微一笑说:”小朋友,你找我吗?进屋坐吧!”
朱镇宇说:“叔叔,屋里有人,我不进去,我要和你单独谈。”
董榆生拍拍朱镇宇的小脑袋瓜,笑嗔道:“小家伙,鬼机灵!有啥秘密?进屋说吧!”
朱镇宇进屋一看见吴天娇.也鞠一躬,道:“阿姨好!”
董榆生叫朱镇宇坐下,也给他倒了一杯水,笑着说:“小朋友,说吧,没关系的。”
朱镇宇瞅瞅吴天娇,为难地说:“叔叔,要不让这位阿姨到别的屋里坐一会,或者咱们俩到外头去说。”
董榆生哈哈笑了,说:“这位阿姨是我的好朋友,有啥事你放心说,不会有人生气的。”
朱镇宇还是不放心,张了张口没说出来。吴天娇见状站起来要走,董榆生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朱镇宇说:“叔叔,那我就说了。”
“说吧!”
“法院的单子上说你是我爸爸,我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真……”董榆生的脸立刻成了块大红布。他一下子就知道这小孩是谁了。当初他答应梅生。先承当下来,堵堵旁人的嘴。要不然传出去,太荒唐,孩子大了不好做人。没想到今天这小孩子自己找上门来。非要刨根问底,正巧吴天娇又在跟前。让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尴尬地回头瞅瞅吴天娇,不知如何才好。
朱镇宇倒是挺大方,他说:“叔叔,您别紧张,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绝不是来给您找事的。我爸爸朱桐生对我不好,老打我,还骂我是‘小杂种’。学校里的同学们也背后喊我‘小杂种’,刚来时在村口碰上我爷爷,他也叫我‘小杂种’。叔叔,您说一句话,我不为难您,说清了我马上就走。”
说着说着,朱镇宇小脸颊上的泪珠儿扑嗒扑嗒往下掉。
吴天娇又一次站起来说:“我累了,先到招待所休息一会儿,你们谈吧!”
董榆生拦了拦,没拦住。吴天娇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镇宇擦擦眼睛,他虽然年岁不大.但由于在那个环境中长大成人,多少也学会些察言观色,见吴天娇扳着脸出去,看出苗头不对.因而低声问道:“叔叔,我给您惹麻烦了吗?”
董榆生苦笑笑,说:“没有没有。”
朱镇宇又问:“叔叔您说话呀,刚才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董榆生微一蹙眉。心想此事既然已经如此,不能再让小孩失望。天娇那里回头再做解释不迟,所以就说:
“是真的!”
没想到朱镇宇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声说;
“爸爸,我可找到您了。您知道没爸的娃多命苦吗?我爸我妈关系不好,我爸常不回家。偶而来了非打即骂。那时我就怀疑,谁家的爸爸这样狠啊?我今天才算找到我的亲爸爸了,爸爸您不要嫌弃我,我年年都是三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