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下)by:dnax-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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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林扬知道只要再晚几分钟,奇迹就不会有了。
他看了半天,忽然说:“你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太好?”
任燃一怔,随后很艰难地笑了。
“……有可能。”
“郑超干的?”
“嗯。”
“他想烧死你。”
任燃点了点头,让林杨坐近一点,以便能够听清他的话。
“你……怎么来得那么快?”
“来得不快,你不是就被烧死了么?”林扬弯着腰问,“郑超说了些什么?”
“……他说有交易,不过是假的。”任燃问,“报假案……不要紧吧……”
林扬侧着头,望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光线下灰尘像活的一样不停跳动。
“郑超是骗了你,但不是骗你报假案,而是他本来的确在那里有一宗交易,后来货主临时取消了。这是我们事先得到的线索,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那附近,只不过被郑超的车甩掉了。”
“真巧。”
“嗯,真巧。”
“……手怎么样?”
“没事,起了点泡。”
“林扬……”
任燃吸了口气,好像要说什么重要的话,而且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我算不算帮过你?”
“算。”
“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一次?”
“什么事?”
“你替我打电话给路翎,让路唯一搬回去和她一起住,暂时不要回来。”
忍着干燥疼痛的喉咙努力发声说话,任燃用黑色的眼睛直盯着林扬。
“你怕郑超对付他?”
任燃轻微地点了下头。
“自己对他说不行么?”
“那他说不定要让我和他一起搬过去。”
“不搬过去,你还准备住在原来的地方?”
“只要郑超知道我没死,一定还会找来,K自杀的事好像刺激得他很深。”
“这次不是我逼你,你还要继续玩下去?”
“玩?”任燃嘶哑着声音说,“怎么是玩?我只是为了以后能够安心活下去,才准备把这件事彻底了断的。”
林扬看着浑身是伤的他,他也看着林杨连手指形状都看不出的双手,忽然间任燃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林警官,你玩了那么多年的捉迷藏游戏,不介意多一个人当鬼吧。”
(三十九)
路翎来的这天,任燃已经换了病房。
虽然外面下着冷冽的秋雨,她却依然只在夏天穿的蓝色纯棉连衣裙外罩了一件单薄的小外套。
林扬看到她时,刚好有个急着下楼配药的年轻人撞了他一下,所以来不及打招呼反倒被路翎抢了先。
“林扬。”
路翎显得很高兴,脸色表情和医院里愁眉苦脸的家属相比,就像刚从外星球来的一样与众不同。
“真巧,你也在?”
“我来换药。”
“任燃在哪个病房?”
“302,我带你去。”
并肩走着,路翎忽然问:“你最近在干什么?”
林扬也不看她,随口回答:“我最近工伤,正在修养。”
“真的?我还以为你是工作狂,缉毒队里少了你这个队长,不会手忙脚乱吗?”
林扬当然没有因为手伤停止工作,只是有些事不适合闲聊,所以就随便敷衍了事。
路翎很聪明,聪明的人总是比较擅长察言观色,容易揣测到别人内心的想法。可是这次,明知道林扬不想谈论工作的事,她却依然饶有兴趣地问下去。
“你们缉毒队是不是经常会让自己人去卧底,或者假扮成买毒品的当诱饵?”
“会。不过卧底太危险,临时扮成的买货人又难取得信任。”
“像电影里那样?”
林扬看看她,问:“你喜欢看那种电影?”
“喜欢啊。”路翎笑笑说,“只要是危险的、刺激的、有毒的东西,我都喜欢。”
“不要对着我说有毒。”
路翎毫不在意地继续微笑,眼睛里似乎还闪着微光。
“你的职业病?不过我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而且还是缉毒这么危险的类型。”
她完全忽略了林扬的反应,就像找到同好一样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起来。
“一般来说,你们找卧底都是找什么样的呢?”
“机灵的吧。”
路翎抿着嘴笑,忽然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
“我扮女毒枭会不会有点像?”
林扬一愣,看着她含笑的眼睛说:“脸色再黄一点,别穿得那么干净漂亮,戴点首饰就像了。”
“为什么要脸色黄一点,电影里的女毒枭不都是时髦性感的美女么?”
“电影演员不漂亮怎么会有人去看?”
路翎对着他笑,又说:“那我来试试看。”
“试什么?”
“演卧底,对了,别搞错了。”
路翎看他一眼,忽然放低声音说:“五哥让我来找你。”
林扬也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找我干什么?”
“找你买点东西,五哥说你这里有。”
“有什么?”
“就是那个。”
“那个什么?”
两人忽然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却同时笑起来。
林扬的脸上带着少见的微笑说:“暴露了。”
路翎一边笑一边说:“我不会说黑话。”
“不会说就是死,毒贩都生性多疑、凶残狡诈,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可疑的人。”林扬对着她说,“看看电影就好,没那么惨,多少有点希望。我以前的同事,被毒贩注射海洛因,成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
路翎一愣,医院走廊外的窗户被风吹开,外面是一片灰色的雨幕。
突然而来的风把她单薄的衣裙吹得动了一下。
本来很热络的交谈一下又趋于平淡,可是路翎并没有在意,目光越过林扬的肩膀,看着他身后的门。
“就是这里吗?”
“……噢,就是。”
“那我进去看他,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了,我排队等着换药,差不多该轮到了。”
林扬向她点点头告别,忽然又说:“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和任燃有太多接触,我担心那些人还会回来报复。”
“真的这么严重?”
“有准备总比没准备要好。”
“那任燃怎么办?”
“他和你们不一样。”林扬恢复了刻板的脸,慢慢地说,“你们都是观众,他是戏中人。”
“你呢?”
“我?”
路翎目光灼灼,看着林扬刀削般严峻的轮廓,听到他说:“我和他一样也在戏里,只是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已。”
角色和演员的区别在于,角色的生死是真正的生死,死了就不会再活。
林扬没有说他和任燃是演员,只说是戏中人。
大概从这句隐喻中听出了危险的气息,路翎看着他说:“那我希望这出戏是个好结局。”
“女人不是都喜欢看悲剧么?”
“我不喜欢悲剧。”路翎微微一笑,“就算要哭,我也希望是幸福得让人想哭。”
林扬看着她走到门边,路翎浅蓝色的裙摆在眼前一晃,他忽然觉得有些诧异,不知道自己刚才和她聊了些什么。
病房的门无声地从里面打开,路唯一抬头看到站在走廊里的两个人,一瞬间脸上露出颇为奇怪的表情,好像想不出路翎和林扬为什么会在一起,而且看起来还很熟稔的样子。
“阿唯,你还在啊。”
“嗯。”
“任燃呢?”
“睡着了。”
“伤得很严重么?”
路唯一看了一眼林扬,又转过视线看着路翎。
“还好。”
“阿唯,我有话跟你说,出去走走。”
“什么话,这里不能说?”
“也好,外面在下雨……那你到窗口来一下。”
林扬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路翎和路唯一是母子,就连说起话来也听不出有任何长辈和晚辈的区别,但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身走开了。
路翎拉着路唯一走到窗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又有点严肃。
“阿唯,你要不要搬回来跟我一起住?”
“为什么?”
路翎反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任燃在贩毒?”
路唯一抬起头,看到路翎认真得让他惊讶的脸。
印象中自己的母亲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板着脸和他说过话,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一样。
路翎是那种看到刚上小学的儿子把浴室弄得水漫金山非但不生气,反而会一边拖地一边打一场水仗的人。
这样一个女人,现在却摆出一张正经得叫人害怕的脸。
路唯一不禁感到惊讶,但同时也变得冷静起来,开口问:“是林扬说的?”
“发生那么大的事,我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你想说什么?”
“说你和任燃在一起会有危险,要不要回来住段时间。”
“那他怎么办?把他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路翎看着自己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在面前用含混的声音说:“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他只是你朋友,难道你还要一辈子照顾他。”
一阵沉默,虽然隔着玻璃窗,但是窗外的雨声却响得令人吃惊。
路唯一看着楼下的花坛,有辆急救车停在那里,不知道又有什么人陷入了生死之间。
“我们不是朋友……”
他忽然想也不想毅然地说:“怎么了,以前你从来不管我的。我和任燃不是朋友,不只是朋友……”
“那是什么?”
路翎紧盯着他的眼睛,好像生怕错过重要的东西。
“是……”
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等到答案,她一下又笑出来。
“这么激动却还是说不出那两个字,你啊,一点都不像我。”
路翎从不觉得谈恋爱是什么要腼腆地红着脸吞吞吐吐说出来的事,就算路唯一对她说爱上一个男人,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爱上什么人,或是被什么人爱上,手到擒来地谈一场小恋爱,对路翎来说简直太轻易,没有任何压力。所以她无法理解有些人为什么会爱得那么痛苦,明明相爱却还要考虑一大堆琐碎的事。
她是干脆的女人,也许处于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非正常状态,可是她对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却没有任何怀疑。
路翎笑着转开视线看看窗外的雨幕说:“林警官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蛮惊讶的。看来任燃真的不够了解你,或者说他还不够了解我。”
路唯一也和她一样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路翎好像在想些什么,双手抱着手臂。
“他为什么会以为只要我开口,你就会乖乖跟我走呢?难道他觉得我知道了他的事,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会大发雷霆,会像肥皂剧里那样尖叫着说‘谁都好,就是他不行’么?阿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行的,你如果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不行的事只会越来越多。揣测别人心里的想法很累,所以不妨换种方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如果你不想回去住,就去和任燃说清楚,告诉他你的想法。任燃和你一样凡事喜欢藏在心里,说不定把你赶走之后又会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
路唯一更为惊讶地看着说出这番话的路翎。
“……你讲大道理给我听?”
“不喜欢听么?”
路翎放下双手,半侧过身来抓住路唯一的脸:“我第一次讲道理给你听,麻烦你点点头,就算听不懂也不要一副这么惊讶的样子,好像我从来就不讲道理一样。”
她说着说着忽然靠过来抱了路唯一一下,用手摸摸他的头。
“阿唯,我几乎忘了你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你是男人,要做什么事自己决定吧。”
(四十)
在医院里拥抱,总有点不吉利的感觉。
生离死别什么的,因为一下子就会把人击倒,所以往往需要有足够依靠的支柱。
任燃靠在枕头上,眼睛一直看着拉起窗帘的窗户。
听声音,外面好像在下雨。
路唯一推门时,病房里另一个重伤病人惨叫起来,医生护士很快赶来替他检查。
任燃看着眼前一片混乱,忽然转过头去看看路唯一。
窗外阴沉的天空亮起一道刺目的闪电,在这深秋季节罕见地响起雷声。
“刚才有人来过么?”
路唯一点点头:“有,林扬来过。还有,我妈也来了。”
任燃笑了笑说:“怎么不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