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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柯云路3衰与荣-第34章

小说: 柯云路3衰与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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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英没有把身体靠过去,她用小树枝用力划拉着一株小草周围的泥土,左一下,右一下,上一下,下一下。一个囗字包围着这株小草。她一下下反复划着,囗字形的小沟加深着。小草根须被划断着,根部从泥土中裸露出来:“你老说早晚……”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杜正光不耐烦地推开石英,“你就不相信我?早晚是那个结果,你急什么?我现在最重要的是事业。这几年我一定要写出点真正像样的东西来,要不我就不活了。”说着,他一伸手把那株小草拔掉了,扔在一边。  
  石英不说话了。她把杜正光拔掉的小草又埋入原位,用小树棍慢慢培着土。你的事业心太差。你对社会没有一点责任感。你要有为历史献身的崇高追求。文学是最神圣的事业。这一两年来,她满耳朵装的都是杜正光的这些话。她是懂得太少了。  
  一讲到“事业”,杜正光神色严正起来,声音变得激昂慷慨。他一生最重要的是崇高的文学事业。他之所以爱她,是因为她对他的事业还有所理解。为了这崇高的事业,他愿意忍受人世间的千辛万苦和折磨。他要为人类留下不朽的作品。你别再给我添烦。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大压力。  
  ……他背对着家中的嘈乱埋头写作。人需要脊背。它可以把一切混乱干扰,包括世界上一切恶劣的境遇都抵挡住。女儿失手把茶杯摔碎了;妻子忙着照顾:“烫着脚没有?”母亲一边做饭一边问花椒买了没有;窗外是篮球场,一片喧闹,一个篮球飞过来砸在窗边墙上,吓他一跳;可能是下班了,附近工厂的高音喇叭里放起音乐来;水缸没水,该去拎了;市委宣传部的头头儿们前天点名批判自己的小说,气势汹汹;母亲老是关节疼,该领她去看看了;住房条件要设法改善一下,求爷爷告奶奶,要找的地方太多……自己的脊背宽而且厚,有骨头,有肌肉,有脂肪,硬邦邦像座混凝土拱形大坝,把千山万壑来的洪水都挡在后面。他胸前是一块绿秧田,垫衬着绿绒布的玻璃板上漾着水光。他拼命在这儿耕作。玻璃板下压着他的座右铭,白纸上十个红绒布剪就的大字:“所求者甚大,所志者甚远。”  
  写字台上,贴墙排列着一摞摞书。从左到右:第一摞,是司马迁的《史记》,十册,堂而皇之,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历史和文学巨著;第二摞,是中国四大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红楼梦》,宏伟辉煌;第三摞,是世界大文豪托尔斯泰的著作:《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第四摞是巴尔扎克的著作:《欧也妮·葛朗台》、《高老头》、《幻灭》……半人多高;第五摞是《莎士比亚全集》;第六摞是《鲁迅全集》,十六本,精装,高达半米;第七摞是《沫若文集》,又是高高的一摞。再往右,陡然跌落,只放着从刊物上撕下来的薄薄十几页,他的短篇小说《血染的黎明》。这是他目前发表的几篇小说中惟一有点价值的。在一座座高耸的文学巨峰面前,它薄得可怜,轻得可怜。  
  排列的含义是明显的。这是对座右铭的注释。  
  还有一个注释:玻璃板下还压着一份铅印的“历届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名单”。他要挺进,他要崛起,他要在世界文坛立起一座大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要从一个个格子爬起。他有拼劲。他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上,像攀泰山,几十里石阶一口气上去。他玩命地登着。他的腿部肌肉强健发达,一下下绷直着,他的肺活量很大,呼哧哧风箱一样喘着,他甩着一把把汗,赶过一个又一个攀登者,终于天宽地阔,一览众山小……  
  “你别烦了,我不说了……”石英说道。  
  杜正光激昂慷慨地发泄得差不多了,石英那驯服的样子又打动了他。林中已黑暗,林外的天空还蓝蓝地发着亮,衬得石英像一幅逆光照片一样柔和动人。他伸手揽过她来,她顺从地倒在他怀里。他知道:她现在又完全属于他了。他带着一种满足感慢慢用劲搂紧她,然后翻过身来从从容容压上去……  
  “明天我们去拍外景了,到北京远郊区。”林虹说道。  
  “那你多带点吃的,多带点书。要不肚子寂寞,脑子寂寞。”范丹林说道。  
  “你今天送来的罐头和书还少啊?”两人都笑了。        
  电影厂宿舍区的林荫路上都是晚饭后乘凉的人。他们并肩缓缓地散步,晒了一天的柏油路似乎还没完全变硬。天还不暗,一幢幢楼房,窗户亮灯的不多。两人非常随便地谈着。林虹越来越发现,范丹林是个体贴入微的人。  
  她突然止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范丹林问。  
  “我发现你挺善良的,一点都不施虐狂。”  
  “我给过你施虐狂的印象?”范丹林故作惊奇地问。  
  “我胡说呢。”林虹并不知道范丹林在装傻,她收住笑,朝后梳理了一下两鬓的头发。和范丹林一起走着很放松很悠闲,像是一家人晚饭后的例行散步。这让她有点动心,又让她不动心。这太没激情。  
  她回想起和李向南在景山公园散步的情景。  
  送走范丹林回到宿舍,童伟正等在屋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没锁门,所以,想你很快会回来。”  
  “有事吗?”林虹笑笑说道。她没想到自己这样平和,好像两个人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  
  “有两本书,你看看或许有好处。”童伟递过两本书,《电影艺术论》、《表演的历史》。  
  “谢谢。”  
  “你们明天就去外景地了,我不去现场了,所以今天专门把书送来。”  
  “那更得多谢你了。”林虹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说话总带刺。”  
  “那是你的感觉。喝水吗?”  
  “不喝。我只想对你提一点建议。”  
  “好的,我洗耳恭听。”  
  “你应该争取成为下一届的最佳女演员。”  
  “我并不太看重这个。”  
  “嗯……你可以不看重得奖,但你应该争取塑造一个不朽的银幕形象。”  
  “我感觉,剧本似乎还没提供不朽的基础。”林虹平静地看着童伟。  
  童伟略有些语塞,他没有得分,而他渴望着得分。你应该在剧本已有的基础上发挥你的全部表演艺术——他原本想这样说,话到嘴边觉得太平庸,“那我希望以后能为你写个具备这种基础的剧本。”他说了这样一句。  
  “如果那时我不再当演员了呢?”  
  “那我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看电影了。”童伟幽默地笑笑,说道。  
  “我不希望听别人这样说话。”林虹说。  
  童伟笑不起来了。“这是我对你表演《白色交响曲》的几点建议,给你留下吧。”他拿出一摞稿纸。  
  “谢谢。”林虹接过来。  
  “童伟,你在这儿?”弓晓艳出现在门口。  
  灯光昏黄的招待所一楼门厅里,矢菊秀正在独自练功。她是外借的舞蹈演员,拍电影期间也没忘了练功。要不,几个月下来,腰腿硬了,人胖了,就完了。压腿,踢腿,弯腰,她做着各种基本动作,已经两颊飞红,汗水淋漓。她仍然不脱掉那身长袖长裤腿的红色尼龙衣。  
  智彬和肖建并排抱肘蹲在上面楼梯拐弯处俯瞰着她练功,他们早就注意到这位出奇漂亮的姑娘了,但除了打打招呼,还没有和她多接触过,现在两人一起观看就显得坦然些。他们没话找话地提着舞蹈方面的问题,似乎使他们的旁观有了更多的理由。  
  “给我们讲讲舞蹈的基本动作吧。”肖建说。  
  “你们知道这些干啥呀?”矢菊秀认真练着她的动作。  
  “我们写小说、写电影,如果写到舞蹈演员呢,总要懂点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着,到底显得有点不自然。  
  “作家什么都要懂啊?”  
  “那当然。”  
  矢菊秀停住了动作,脸上绽开了纯真的笑容:“你们作家真了不起。”  
  两人很快发现:这位漂亮的舞蹈演员不但不难接触,而且竟像初中生一样天真单纯。“天这么热,为什么不少穿点?”两人看着她那身不透气的尼龙服和满脸淋漓的汗水问。  
  “好捂出汗,减体重啊。”  
  “你还怕胖?够苗条了。”  
  两位男性作家说话越来越随便,也敢于开玩笑了。男人的自信,还有作为作家的自信,多半都恢复了。同时,两人便隐隐感到了相互间的对立和排斥。  
  “肖建。”楼上有个姑娘在叫。  
  “肖建,海琳她们叫你呢。”智彬用胳膊肘碰了碰肖建,提醒道。  
  “又是打扑克,我不想去。”肖建不耐烦地说,仍然抱着双肘,目不转睛地看着矢菊秀练功。  
  她的汗流得太多了,只好把尼龙绸上衣脱掉,里面是一件贴身的短袖红运动衣。她擦了擦汗继续练动作,现在,她更显出苗条和美丽。她的手臂、脖颈放着白玉般的光泽,腰后弯时,身体在灯光下描出了动人的弧形曲线。她踮起脚用脚尖迅捷地跳着芭蕾舞。黑发波浪般甩动着,眼睛星月一般闪着光亮。肖建感到自己的渴望,身体一阵阵飘起来,像虚幻的影子一样飘到矢菊秀身边,然后化为乌有。他又感到一丝发酸的惆怅,直觉告诉他,他不可能得到她。这种惆怅常常分散淡化了他的冲动,使他陷入一瞬的神思恍惚。智彬没完没了地找话和矢菊秀聊,真令人厌恶。简直想唾他一口,然后一脚踹倒他,让他滚蛋。  
  “肖建,你干吗呢?叫你也不应。”女演员海琳从二楼下来,后面还跟着两三个女演员和化妆师弓晓艳,“还有你智彬,看我们小秀跳舞看迷了?”  
  两人连忙站起来,忙不迭地解释着。  
  “来来,吃雪糕,都快化了。一人一根。”海琳打开一个毛巾包裹的饭盒,把雪糕递到他们手里。 
  “我一根不够,再给一根吧。”肖建调皮地伸出另一只手讨。  
  “不行,你太贪了。”海琳打开他的手。  
  童伟正穿过门厅上楼来,一看这阵势就幽默地笑了:“嗬,少男少女,够情调的啊。”  
  海琳一撇嘴,刀子一样的目光瞥了童伟一眼:“我们这是光明正大的友谊,不像你们那么暧昧。”  
  弓晓艳顿时脸红了。  
  童伟很有风度地笑着站住了,揶揄地问:“你们这是什么友谊啊?”  
  “革命友谊。”海琳快嘴利舌不让人。  
  “那我告诉你们一句著名的格言吧,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  
  “你这什么意思?”  
  “那就由你去理解了。”童伟笑了。  
  海琳眨了眨眼,想到什么,脸一红:“你胡说八道。”  
  “我从不胡说八道,你问他们。”  
  智彬在海琳的注视下搔了搔头,诙谐地一笑:“这可能是真理吧。”  
  “你们坏,以后别想吃雪糕了。”海琳一转身,登登登上楼去了。  
  李向南一踏进林虹的房间就觉得一片花。床上、桌上堆着衣物,摊着各种电影画报,红红绿绿。一个个美女在明眸皓齿地微笑,甜美的,风骚的,羞怯的,大胆的。迎面墙上一张大彩照,是林虹,端庄地含着笑。林虹正把一件件款式新颖的衣裙折叠好放入箱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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