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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南极星(下)-第17章

小说: 南极星(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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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的冬月薄辉下,苏煌零乱的黑色长发垂拂在湿润的草尖上,双眸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如冰,但神情却十分的宁静。

陆陆续续有战友们赶来,看到这种情形,都不由润湿了眼眶。

虽然匆匆急救的双手忙碌了很久,但薛先生最终还是抿住嘴角,无奈地停下自己的动作。

无旰用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喃喃地道:“我早来一步就好了……可是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这个样子了……”虽然话语中说的都是谎言,但指缝间那双发红的眼睛中流露出的悲伤,倒也并不能说就是假装的。

有人弯下腰拍抚着无旰的背心轻声安慰道:“你也别自责了,今天谁都看得出来,苏煌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活下去……”

“都不要再说了。”薛先生阴沉着脸抱起苏煌的尸体站起身来,“清理一下现场,带着鱼庆恩……回去吧……”

“是!”领命之后,战士们分头处理完死者,将鱼庆恩与他的活着的手下捆在一起,再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在黑夜的羽翼尚未褪去时,踏上归程。

南极星之名下的最后一役,如斯结束。

此役,南极星伤十二人,阵亡一人。

三日后,栩王宸屿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年号圣元。江北义军得到了独立的军队番号与运作权,并由朝廷负责兵源与补给。

次日,鱼庆恩被公开处以死刑,观者如云。

一个月后,内阁殿主政宾南槿在薛先生护卫下出京巡查,宿于京西安州县衙。

但是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之时,却有三条人影披着连身的大斗篷,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离开衙府后宅,沿着民居檐边,来到县城里最大的一家玉器行外。

轻叩了一声,院门就已经从里面打开,三人飞快地闪身进去,一直进到里间,才放下帽兜,露出脸庞。

为他们开门的人仔细地关好房门,这才回过身来。灯光下他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潮湿的目光颤颤的,凝望着面前三人中的其中一个,仿佛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苏煌,他在看着你呢,你为什么呆着不动?”南槿一面解着斗篷的系带,一面轻轻推了推身旁同行的伙伴。

然而目光交缠的两人却仍旧只是痴痴地相互凝视着,仿佛都沉醉在一个浅浅的幻梦里,怕自己一动,梦就醒了。

“来拉拉手吧,”南槿微微笑了笑,“我送你过来,可不是想看你们发呆的。”

说着便拉起苏煌的手,递到门边人的手中。

十指刚刚交握,掌心的暖意立即流过四肢,压抑已久的情绪就好象瞬间就被引发了出来,身体猛地向前一冲,冲进了他的怀里。

“峭笛……峭笛……峭笛……”一遍遍叫他的名字,除此以外发不出别的音节,虽然好多天以前就知道了他的无恙,但真真切切看到、摸到,却是另一番感受。

与苏煌相比,穆峭笛的激动之情也不会稍弱,但也许是因为跟站在一旁的南槿和薛先生还不太熟的缘故,他的表现内敛许多,只是紧紧锁着怀中的身体,揉着他顶心的头发。

看到面前似要相依相偎到永远的两人,南槿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之情,但由于时间不多,他还是上前拍了拍苏煌的肩膀,轻声道:“你们两个以后有的是时间亲热,先听我说明一些事情比较好吧?”

被他这样一说,苏煌的脸顿时涨红,讪讪地放开手,想推开眼前的身体,却被穆峭笛牢牢用手圈住,只好作罢。

“在京城时人多眼杂,我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详细解释,”南槿笑了笑,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不过你应该也有些明白我为什么要安排你诈死吧?”

苏煌点点头,“因为栩王的身世,怕我被人灭口……”

南槿轻轻叹息一声,“其实你也不要怪无旰,他也不过是在做自己认为必须做的事情。”

“我明白。只不过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南极星的人……”

“他的确是。而且还算是一个很忠诚的谍星,只不过……他对于栩王更加忠诚罢了……”

苏煌与穆峭笛都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

“无旰的父亲是先皇后的心腹,也是她临死前为儿子安插的棋子,在父亲的教诲下长大,无旰做任何事都会以栩王的利益为重,包括他加入南极星的行为也是这样。无旰一直认为栩王的身世是他最大的一个弱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对于这一点,他采取的方法是宁愿错杀,也不漏放。我们两个关系这么密切,说算我什么都没告诉你,他也会怀疑我说了,无论如何都会向你下手的……你在我身边一日,也许会安全一日,但我以后会越来越忙,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为了万无一失,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不要这样说,为了我们两个你已经很费心了,”穆峭笛柔声道,“我们都能了解你的心意。”

南槿向穆峭笛笑了笑,转头用温润的眼神看着苏煌,轻声道:“只不过还是让你受苦了。我知道你们两人谁也离不开谁,既然要设计你假死,他也不能活着。

当时峭笛在军中,处理起来方便,再加上让他先死,可以令整个事情看起来更自然一点,所以……,本来想一直瞒到你也‘死’为止的,免得你白白伤心一场,但却没想到出了康舆这样的意外。当时你跑来问我,偏偏无旰也在场,实在没有办法告诉你真相,害得你……“

“南槿!”苏煌有些不高兴地叫了一声,“你再这样自责我就要生气了!你明明没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苛刻呢?”

“苛刻吗?”南槿凄然失笑了一下,“是因为你太宽容吧?并不是每一个人曾被我伤害的人,都能够如此大度的……”

苏煌觉得心头一酸,喉间顿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穆峭笛急忙拍拍他的胸口,转换话题道:“对了,那个无旰应该是个非常精明的人吧,你是怎么让他相信小煌真的死了呢?”

“说起这个来,我又骗了苏煌一次。”南槿唇边掠过淡淡的笑意,“小六的确曾是我的同伴,但那个背心并不是他做的。表面上看那是一件普通的棉背心,但实际上中间却填充了一层济州产生的软胶,内衬则是用金线与头发织成的,一般的刀枪都无法刺穿。我知道无旰隐藏得最深但也最擅长的武功就是飞刀,只要出手,必然会攻击你的心脏,所以在那里又缝了一个小小的血包,刀身飞来的时候,虽然没刺入肌肉,但却被软胶粘住,同时又有鲜血涌出,看起来和心脏被击中是一样的效果。而且无旰的飞刀一向威力惊人,夺不走你的命,却也绝对可以让你被击晕过去,这时薛先生再恰到好处地出现。无旰并不知道你身上有防备,对自己的飞刀又很有自信,自然而然就以为已经得手。再加上他内心其实很喜欢你,只是为了栩王才不得已下手杀你的,所以总免不了有一些难过,在深信你已被杀死的情况下,也不忍再仔细去看你的尸身,所以这一套计划,实施起来一点也不冒险,很容易就成功的。”

“哪里容易啊?”苏煌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计算推理,要一样不差才行呢。不过他的飞刀真的厉害,当时被击中的部位绞痛钻心,连我自己都觉得好象要死了,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地窖里,薛先生第一句话就跟我说峭笛没死,跟做了个梦一样。”

“幸好这个梦的结局还勉强让人满意。”南槿温和地看着面前手握着手的这对搭档,“只不过你们以后就要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苏煌抬眼看向身旁的穆峭笛,两人目光交缠片刻,相视而笑。

对于一直生活在战斗与血腥中的南极星战士而言,普通人的生活,就是幸福的极致了。

“可是……,”苏煌将视线收回到南槿身上,有些忧心忡忡地道,“让我觉得担心的是……他既然会为了栩王的秘密而灭我的口,那么你也……”

“我和你不一样,”南槿安抚地向苏煌微笑了一下。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啊?”

穆峭笛搂住苏煌的肩膀,对南槿道:“我倒有些明白你的意思,栩王……呃,应该是皇帝陛下了……他知道现在江北的利益已经和朝廷紧紧联系在一起了,只要你不背叛江北,就不会对他不利,因此并不担心你会拿这个秘密怎么样。而无旰更是和你一起在京城共事了那么久,多多少少会因为了解而信任你。可小煌却不同,一来皇帝和无旰都没有理由要平白地信任他,二来他又是一向忠于皇室的苏老将军之子,跟其他的皇族也有来往和联系,怎么看都是灭了口才能放心的。”

南槿目中微露赞同之意,柔声道:“大概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小煌,你根本不用担心我,我既然留在了那个旋涡的中心,自然有法子保护自己。”

苏煌咬了咬嘴唇,将南槿的一只手合在掌中,认真地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最聪明最有办法的人,可伴君如伴虎,你的脾气又那么尽责,一定过的都是劳心又劳力的日子,有机会的话,还是抽身吧……象你这样的人,应该比任何人都过得更幸福才对……”

“……幸福对我来说太奢侈了吧……”南槿喃喃感叹着,怔怔地将视线投向窗外幽深的夜空,而同样幽深的眼眸中却闪着暗暗的波纹,不知当他念着这两个字时,眼睛到底是看着何方,心中到底是想着何人。

“难道不应当吗?南槿,你到底还要亏欠自己到何时呢?”

“亏欠?”南槿有些被触动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边浮起自嘲的笑,“就算有亏欠,被亏欠的人,也不应该是我吧。别的暂且不说,单说那些义无反顾的战士们,跟策划他们踏上死地的我相比,到底谁付出的代价更多,又是谁……更值得去拥有幸福呢?”

听着这样的一句话,苏煌的心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滚过一样,又灼又痛,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去反驳,只有紧紧地握着那只冷冷的手,着急地拼命摇头。

一直默然不语守在窗前的薛先生站了起来,碰了碰南槿的肩膀,“出来的够久了,回去吧……”

“就要走了?!”苏煌吃了一惊,“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跟你说呢!”

“不用再说,我都明白了。”南槿柔和地笑着,慢慢起身,“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你要相信我,在没有走到终点之前,江北宾南槿绝对不会倒下的……”

苏煌只觉得鼻子一酸,却又觉得绝不能落泪,急忙忍住了,拼命挤出一个微笑,让它勉强保持在脸上。

“两位老将军那边我会照看,只是暂时还不能通知他们你们的真实消息,要再忍耐一些时日,等事情淡一点,我再安排。”南槿在门口停下脚步,又说了两句,转头看向穆峭笛,轻声道,“我再替小六说一句话,苏煌就拜托你了……”

穆峭笛深深地凝视着南槿的眼睛,郑重地点下头去,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放心。”

一旁的薛先生抖开手中的斗篷,裹住了南槿单薄的身体,两人没有再多说任何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相携着轻烟般地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之中。

目送着两人离去,一直到视野中已经什么也看不到,苏煌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露之中,仿佛不忍心就这样返身,独自回到温暖的屋里去。

背后有厚实的身体依靠过来,双臂纠缠在腰间,吐息吹拂在耳边,那样的真切,那样的让人心安。

回过身来,面对着他晶亮的眼睛,握在掌心那确实的温度,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失去。

经过了林林总总的磨难,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的珍贵,如此的幸福,幸福得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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