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狐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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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孔亚殷切的面孔，石中青心头涌过一股暖意。从个人感情而言，长新公司于他确如孔亚所说，有如亲子，他也难以相信五年前自己亲手创建的长新会落到今日的田地，当初如果不是组织反复动员，他是不会退出长新回总厂担任党委书记一职的。而在总厂的这两年，他不但经济利益大受影响，思想上也背上了沉重的包袱，由于工厂每况愈下，原先对他寄予厚望的主管局和广大群众也开始失却信心，不仅工作难度越来越大，而且各种流言蜚语也开始缠绕他，五十八岁的他也愈感力不从心，尤其是原来一直支持他的家人也渐渐失却耐心，时有牢骚怪话，让他时时掂量：自己是不是应该请求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可是退下来又能怎样？离正式退休还有两年怎么熬？照这个样子下去，就算正式退了休，如果社保不实行收支两条线，退休工资也不一定有保障。长新公司目前虽然困难，却无论如何不是新华总厂可比，他对长新具有某种难以言表的信心，对他来说，如果此时能重回长新，不啻为一种一箭双雕的选择，假如机遇得当，他石中青甚至有可能东山再起，挽回这两年失去的面子，在退休之前为自己不太亮丽的人生添上最精彩的一笔。心下虽已默许，老谋深算的石中青却依然不动声色，他哈哈一笑：
“你们两个年轻人算计我老头子倒是算计得滴水不漏，可你们想过没有，欧天鹏可也是个厉害角色，有来头的，要他走恐怕不那么容易。”
孔亚也嘿嘿一笑：“老九是不能走，长新公司的要害都掌握在他手中，他一拍屁股走了，岂不是将公司这几年建立起来的各种资源拱手送人了吗？至少也应该有一个过渡。”
石中青感到有些吃惊：“你鳖神一不做董事长，二不当总经理，那你们当这个大股东干什么？”
“我个人的理解是，控股权只是一种获利的手段，只要能使鳖神的资产最大限度地发挥效益，谁当董事长谁当总经理都是次要的。”孔亚淡淡地说，心中却仍不免忐忑：王天山对此能认同吗？
石中青和黎颖都被他这淡淡的一句话镇住了。石中青不禁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他谨慎地说：“孔先生，新华日化虽说是长新国有股名义上的股东，可它不是国有资产授权经营者，主管局才是实际上的所有者，谁来代表在长新的国有资产，只有他们才能真正确定。”
“这确实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但是这个人选是您，而王天山和黎颖又能够意见一致，难度应该也不会太大。”孔亚思索着说。
石中青沉思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离开长新已经两年有余，对长新公司如何摆脱目前的处境并没有思想准备，长新今后的路如何走，我想听听孔先生的高见。”
孔亚从石中青的话语中听出他芳心已动，心中有了把握，这时便不慌不忙，将这几日一直萦绕自己心头的想法娓娓道来。
8
王天山看过沈玉发来的《备忘录》传真，心里恨得直骂：孔亚，你真是个窝囊废！怎么好端端个董事长都不要？至少你也要给自己安排个总经理干干呀！他抄起电话便要找孔亚，可转念一想，号码摁到一半又停住了：既然已经全权委托他，自己也不忙插手，且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吩咐秘书小姐去把办公室主任张重文找来。王天山刚刚接到东莞方面的情报：爱神公司的总经理林同兴今天早上已经向董事会递交了辞呈。林的辞职对爱神收购鳖神的计划意味着什么？自己对此应该如何应对？
王天山从长沙回到广州之后，一直按兵不动，直到昨天晚上实在熬不住的黄水根自己找上门来。当黄水根期期艾艾地透露出爱神公司的收购意愿时，王天山佯装如梦方醒，半真半假地将黄水根骂了个狗血淋头。他马上打电话找来成耀华，征求成的意见。当成耀华面红耳赤地表示“公司自成立以后就一直不振，找个上市公司做靠山也不妨”时，王天山对这两位曾经情同手足、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彻底失望了。
在经过一番暴跳如雷的精心表演之后，王天山不经意地抛出了经过深思熟虑的收购对策：必须按比例收购。成耀华马上表态支持，黄水根在踌躇再三之后，也被迫接受了这一折衷的方案。想到此，王天山禁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张重文在开着的门上轻轻敲了敲。王天山示意他进来。对于这个绍兴师爷，王天山总体还是满意的。三年前，当王天山在湘潭易俗河的夜总会被勒令关闭时，刚刚失业的张重文揣着一张电大文凭找到了处理善后事宜的王天山，抄一口浙江官话惴惴不安地毛遂自荐，愿为王出谋划策。心情不佳的王天山正要对这张尖耳猴腮的面孔不耐烦地挥手驱逐，张重文一句勉强说完的话却敲动了王天山的心扉：“不知道王总有没有听说过我们浙江的胡雪岩？”
胡雪岩是王天山耳熟能详的名字，从小他那杭州生上海长的反动军官家属身份的奶奶就操着她那口死不悔改的吴侬软语一面凶巴巴地骂着他“小瘪三”一面向他灌输升官发财的人生理念，胡雪岩就是奶奶这本教科书中的一个典型案例。
王天山出身反动军官家庭，从小饱受歧视，立志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社会的尊重，多年的个体经营生涯养成了他放浪不羁的性格。在经营甲鱼暴富之后，自以为得了发财真谛，不听家人朋友的劝导，弃岳父在本地的政坛关系于不顾，一意孤行，企图凭自身实力同黄水根成耀华等人到广州创立自己的鳖神帝国。在碰得头破血流之后，看着不少人依靠权势大发横财，方才幡然醒悟，认识到“发财靠乱来”的局限性。因此，当张重文虽不很流畅却很精辟地向王天山痴人说梦般描绘了自己多年来头脑中精心构筑的“官商”乌托邦时，他终于遇到了知音：王天山蓦然从张重文的乌托邦里发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鳖神帝国。
他当即决定收留张重文，这个人虽然没有孔亚的堂堂仪表，或许也比不上孔亚的渊博和智慧，却也没有孔亚的迂腐和傲气。既能为自己出谋划策，又能对自己俯首贴耳，张重文正是他王天山理想的谋士。
如今张重文又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惴惴不安地站在王天山面前，让王天山很感宽慰：这个人没有用错。他充满爱怜地朝张重文招招手，招呼他坐到靠墙的沙发上，自己也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用柔和的声调问道：“张秘书，评估的事情怎么样？”
张重文谄媚地一笑，答道：“王总，评估的事我已经根据您的指示同财务部的人一起到了立信事务所，他们也觉得爱神看重的东西可能在湖南，准备派人过去重点核查，我已经通知林星宇，要他陪立信的评估人员一起到沅江去一趟。”
王天山点点头：“嗯，这件事一定要严格保密。喂，我想听听你对林同兴辞职一事谈谈看法，你认为这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样影响？”
张重文早有准备，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王总，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林同兴辞职应该是郑凯做的手脚，假如郑凯接替他总经理的位置，那就表明爱神收购鳖神的计划已经获得了董事会的认可，我估计这是迟早的事，这真是天赐良机。您一犯瞌睡，郑凯就给您拿枕头来了，我们现在应该防备的就是郑凯同黄水根私下达成交易。”
王天山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谅他黄水根有贼心也没有贼胆，我告诉你，你要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事关重大，不可有失。谁要坏我的好事，我就要谁的好看！”王天山眼光中杀机暗露。
张重文打了一个寒噤。
“张秘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要你和飞仔做好应急准备，防止出现最坏的情况。”
张重文点头哈腰应允。
按照孔亚的安排，李大千对与黎颖有关的所有联网网络和电脑单机进行了安全防护性能测试，他发现包括黎颖在内的一大批高智商专家们自我保护意识都相当薄弱，就连麓成生化研究所这样的科研单位的安全防护系统也是相当的落后，他完全可以像逛超市一样在麓成的网络系统中畅通无阻。
有人在打黎颖的技术情报的主意看来是确定无疑了。在测试麓成研究所内部网络的安全性能时，李大千刚好碰上有人企图进入该网络，他立即对来客进行了网络追踪。可是对方很快也发现了他，当他追踪到香港一个小学的电脑网络时，来客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得悻悻作罢。他敏感地觉察到，这是一个有预谋的行动！肯定是有黑客用指令控制了学校的电脑网络在进行某种不可告人的阴谋！
李大千将自己的发现报告了孔亚。
李大千的这一发现使原先对是否真有黑客企图入侵黎颖电脑窃取情报将信将疑的孔亚也感到事态严重起来。他要求李大千在对美之源进行调查的同时，还必须秘密建立一个以黎颖为中心的情报安全防护体系。
李大千开始动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在同省公安厅技术处的同学、电子刑侦技术专家刘洋取得联系之后，他按照国家级重点保密单位最新的安全防护标准对麓成所的电脑安全防护系统进行了更新，当他进行这项工作时，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这玩艺其实有什么意义？现行的这些保安软件大多是通过设置某种密码来防止黑客入侵，而对于真正的电脑高手而言，任何密码都只是一把锈锁，锁防君子，不防小人。如果对方刻意想进攻你的系统，他完全可能通过多种途径破解你的密码。在对你系统的指令进行修改后，敌人甚至可以让你的系统将重要的情报随时自动发送给他！倒是从黎颖那里拿回来的那个ＪＧＺ软件给了李大千一些灵感：对付敌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发现敌人侵入时马上锁定自己的核心数据系统！如果能在此基础上不动声色地对敌人自动开展网络追踪，那就更理想了，没等他破解你的密码，你就早已将他的来龙去脉了解得一清二楚，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李大千将自己的这一思路同刘洋进行了磋商，在得到刘洋的支持后，他正在以ＪＧＺ为基础设计自己的网络保安软件。他打算把这个软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大千！就像台湾的陈英豪用ＣＩＨ命名他发明的那个令世人谈虎色变的病毒那样！
根据孔亚的意见，为了对可能发生的入室盗窃行为进行预防，李大千又找到在市刑警大队工作的堂弟李大军，征询他作为室内防盗专家对可能发生的入室盗窃行为的防范对策。李大军顶不住这位堂兄的死缠烂打，陪他吃过午饭后，两人一起来到黎颖的住所实地勘察。
黎颖的住所位于解放路上的电子一条街，是李大千过去经常来进货的地方。住宅区是与临街的门面配套开发的商品房，设有专门的物业管理。李大千和李大军先在黎颖居住的大楼四周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的门卫和大多数地方的门卫一样形同虚设，门房里围了几个人在玩“跑得快”，谁也没有注意他们两个。
俩人上楼到了黎颖房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