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世界樱桃版-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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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想意识到生命无常的确是一件令人伤感的事。”
“你的想法就和十七世纪的许多人一样。在政治方面,巴洛克时期也是一个充满冲突的年代。当时的欧洲可说是烽火遍地。其中最惨烈的是从一六一八年打到一六四八年的‘三十年战争’,欧洲大部分地区都卷入其中。事实上,所谓‘三十年战争’指的是一连串战役,而受害最深的是德国。由于这些战争,法国逐渐成为欧洲象强大的国家。”
“他们为什么要打仗呢?”
“有一大部分是由于基督新教与天主教之间的冲突。但也有一些是为了争夺政权。”
“就像黎巴嫩的情况。”
“除此之外,十七世纪也是阶级差距很大的时代。你一定听过法国的贵族和凡尔赛宫。但我不知道你对法国人民穷困的生活知道多少。不过财富往往建立于权力之上。人们常说巴洛克时期的政治情势与当时的艺术与建筑有几分相似。巴洛克时期的建筑特色在于屋角与隙缝有许多细部装饰。同样的,当时政治情势的特色就是各种阴谋与暗杀充斥。”
“不是有一位瑞典国王在戏院里遇刺吗?”
“你说的是古斯塔夫三世(GustavⅢ)。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古斯塔夫三世遇刺的时间其实是在一七九二年,但当时的情况却与巴洛克时期很像。他是在一场化装舞会中遇害的。”
“我还以为他是在戏院里被杀的。”
“那场化装舞会是在一座歌剧院举行的。我们可以说瑞典的巴洛克时期随着古斯塔夫三世的遇刺而结束。在古斯塔夫的时代已经开始有所谓的‘开明专制’政治,与近一百年前路易十四统治的时期颇为相似。古斯塔夫三世本身也是一个非常虚荣的人,他崇尚所有的法国仪式与礼节。不过,他也很喜爱戏剧……”
“……他就是因此而死的对不对?”
“是的,不过巴洛克时期的戏剧不只是一种艺术形式而已,也是当时最常使用的象征。”
“什么东西的象征?”
“生活的象征。我不知道十七世纪的人究竟说过多少次‘人生如戏’之类的话。总之,很多次就是了。现代戏剧一—包括各种布景与舞台机关——就是在巴洛克时期诞生的。演戏的人在舞台上创造一种假象,最终目的就是要显示舞台上的戏剧不过是一种假象而已。戏剧因此成为整个人生的缩影。它可以告诉人们‘骄者必败’,也可以无情的呈现出人类的软弱。”
“莎士比亚是不是巴洛克时期的人?”
“他最伟大的几出剧作是在一六OO年写成的。因此可以说,他横跨了文艺复兴时期与巴洛克时期。莎士比亚的剧本中有许多片段讲到人生如戏。你想不想听我念几段?”
“当然想。”
“在《皆大欢喜》中,他说:世界是一座舞台,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演员:有上场的时候,也有下场的时候;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扮演着好几种角色。”
“在《马克白》中,他说: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高谈阔步的可怜演员,无声无息地悄然退下;这只是一个傻子说的故事,说得慷慨激昂,却无意义。”
“好悲观哪!”
“那是因为他时常想到生命的短暂。你一定听过莎士比亚最著名的一句台词吧!”
“存在或不存在,这是问题所在。”(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对,是哈姆雷特说的。今天我们还在世上到处行走,明天我们就死了,消失了。”
“谢啦j我明白了!”
“除了将生命比喻为舞台之外,巴洛克时期的诗人也将生命比喻为梦境。例如,莎士比亚就说:我们的本质原来也和梦一般,短短的一生就在睡梦中度过……”
“很有诗意。”
“公元一六OO年出生的西班牙剧作家卡德隆(Calder6ndelaBarca)写了一出名为《人生如梦》的戏。其中有一句台词是:‘生命是什么?是疯狂的。生命是什么?是幻象、是影子、是虚构之物。生命中至美至善者亦微不足道,因为生命只是一场梦境……,”
“他说的也许没错。我们在学校里也念过一个剧本,名叫《杰普大梦》(JeppeOntheMount)。”
“没错,是由侯柏格(LudvigHolberg)写的。他是北欧的大作家,是巴洛克时期过渡到开明时期的一个重要人物。”
“杰普在一个壕沟里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男爵的床上。因此他以为他梦见自己是一个贫穷的农场工人。后来当他再度睡着时,他们把他抬回壕沟去,然后他又醒过来了。这次他以为他刚才只是梦见自己躺在男爵的床上罢了。”
“侯柏格是从卡德隆那儿借用了这个主题,而卡德隆则是借用古代阿拉伯的民间故事《一千零一夜》中的主题。不过,在此之前,早已有人将生命比喻为梦境,包括印度与中国的作家。比方说,中国古代的智者庄子就曾经说过:‘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这个嘛,我想我们实在不可能证明究竟哪一种情况才是真的。”
“挪威有一个巴洛克时期的天才诗人名叫达斯(PetterDass),生于一六四七年到一七O七年间。他一方面着意描写人世间的现实生活,另一方面则强调唯有上帝才是永恒不变的。
“上帝仍为上帝,即便天地尽荒;上帝仍为上帝,纵使人人皆亡。
“但他在同一首赞美诗中也描写挪威北部的乡村生活,描写鲂鱼、鳕鱼和黑鳕鱼等。这是巴洛克时期作品的典型特征,一方面描写今生与现实人间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描写天上与来世的情景。这使人想起柏拉图将宇宙分成具体的感官世界与不变的概念世界的理论。”
“这些巴洛克时期的人又有什么样的哲学呢?”
“他们的哲学特色同样也是两种完全相反的思想模式并存,而且两者之中充满了强烈的冲突。我说过,有许多人认为生命基本上具有一种崇高的特质。我们称之为‘理想主义’。另一种迥然相异的看法则被称为‘唯物主义’,就是指一种相信生命中所有的自然现象都是从肉体感官而来的哲学。十七世纪时也有许多人信奉物质主义。其中影响最大的可能是英国的哲学家霍布士(ThomasHobbes)。他相信自然界所有的现象——包括人与动物——都完全是由物质的分子所组成的。就连人类的意识(也就是灵魂)也是由人脑中微小分子的运动而产生的。”
“这么说,他赞同两千年前德谟克里特斯的说法啰?”
“在整部哲学史上你都可以看到理想主义与唯物主义的影踪。
不过两者很少像在巴洛克时期这般明显共存。由于受到各种新科学的影响,唯物主义日益盛行。牛顿证明整个宇宙适用同样的运动定律,也证明自然界(包括地理和太空)的所有变化都可以用宇宙重力与物体移动等定律来加以说明。因此,一切事物都受到同样的不变法则或同样的机转所左右。所以在理论上,所有自然界的变化都可以用数学精确地计算。就这样,牛顿成就了我们所谓的‘机械论的世界观’。”.“他是否认为整个世界就是一部很大的机器?”
“是的。mechanic(机械论的)这个字是从希腊文mechane而来的,意思就是机器。值得注意的是:无论霍布士或牛顿都不认为机械论的世界观与他们对上帝的信仰有何抵触。但十八、十九世纪的唯物主义者则不然。十八世纪的法国物理学家兼哲学家拉美特利(LaMettrie)写了一本名为《人这部机器》(L’hommemachine)的书,他认为,就像人腿有肌肉可以行走一般,人脑也有‘肌肉’可以用来思考。后来,法国的数学家拉普拉斯(Laplace)也表达了极端机械论的观点。他的想法是:如果某些神祗在某个时刻能知道所有物质分子的位置,则‘没有任何事情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同时他们也能够看到所有过去及未来的事情’。他认为所有事情都命中注定。一件事情会不会发生,都是冥冥中早有定数。这个观点被称为决定论’。”
“这么说,他们认为世间没有所谓自由意志这回事啰?”
“是的。他们认为一切事物都是机械过程的产物,包括我们的思想与梦境在内。十九世纪德国的唯物主义者宣称,思想与脑袋的关系就像尿液与肾脏、胆汁与肝的关系。”
“可是尿液和胆汁都是物质,但思想却不是。”
“你说到重点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类似的故事。有一次,一位俄罗斯太空人与一位脑外科医生讨论宗教方面的问题。脑外科医生是个基督徒,那位太空人不是。太空人说:‘我到过太空许多次,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上帝或天使。’脑外科医生答道:‘我开过很多聪明的脑袋,也没有看过一个思想呀!”’“可是这并不代表思想并不存在。”
“没错。它强调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思想并不是可以被开刀或被分解成较小单位的东西。举例来说,如果一个人满脑子幻想;你很难开刀将它去除。我们可以说,它生长的部位太深人了,无法动手术。十七世纪一位重要的哲学家莱布尼兹指出:物质与精神不同的地方在于物质可以不断被分割成更小的单位,但灵魂却连分割成一半也不可能。”
“是呀!要用什么样的手术刀才能分割灵魂呢?”
艾伯特只是摇头。过了一会,他向下指着他们两人中间的桌子说:“十七世纪最伟大的两位哲学家笛卡尔和史宾诺莎也曾绞尽脑汁思考灵魂与肉体的关系,我们会更详细地讨论他们的思想。”
“好吧,不过如果我们到七点钟还没结束的话,我就得借你的电话用一用。”
笛卡尔
……他希望清除工地上所有的瓦砾……
艾伯特站起身来,脱下红色披风,搁在椅子上,然后再度坐在沙发的一角。
“笛卡尔诞生于一五九六年,一生中曾住过几个欧洲国家。他在年轻时就已经有强烈的欲望要洞悉人与宇宙的本质。但在研习哲学之后,他逐渐体认到自己的无知。”
“就像苏格拉底一样?”
“是的,或多或少。他像苏格拉底一样,相信唯有透过理性才能获得确实的知识。他认为我们不能完全相信古籍的记载,也不能完全信任感官的知觉。”
“柏拉图也这么想。他相信确实的知识只能经由理性获得。”
“没错。苏格拉底、柏拉图、圣奥古斯丁与笛卡尔在这方面可说是一脉相传。他们都是典型的理性主义者,相信理性星通往知识的唯一途径。经过广泛研究后,笛卡尔得到了一个结论:中世纪以来的各哲学并不一定可靠。这和苏格拉底不全然相信他在雅典广场所听到的各家观点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苏菲,你能告诉我吗?”
那就开始创立自己的哲学呀!现代的哲学之父“对!笛卡尔于是决定到欧洲各地游历,就像当年苏格拉底终其一生都在雅典与人谈话一样。笛卡尔说,今后他将专心致力寻求前所未有的智慧,包括自己内心的智慧与‘世界这本大书’中的智慧。因此他便从军打仗,也因此有机会客居中欧各地。后来,他在巴黎住了几年,并在一六二九年时前往荷兰,在那儿住了将近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