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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 作者: 吴越-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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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仲裁者’,当然是黑社会中资格最老、威望最高的人。他所讲的‘公道’,
实际上就是利用他的声望,强迫争执双方接受他个人的决定。我以前在曼谷上的大
学,而曼谷正是黑社会各派势力的集中点,各集团之间经常发生打斗。如果两派实
力悬殊,一派打败了另一派,事情也就结束了;如果两派势均力敌,不是两败俱伤,
就是冤冤相报,无休无止。在这样的前提下,第三势力就会出面请‘最后仲裁者’
来进行调解,用他们的行话来说,就叫做‘摆平’。我在曼谷的时候,最出名的一
个‘最后仲裁者’,是政界、商界、流氓界都有名气的乌冬·乌达恭。”
    “唔,乌冬·乌达恭这个人,名气大得很哩!我们南邦的中学生中间也常常有
人说起他,不过谁都不知道他的底细。您要是知道,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么?”
    “我又不是黑社会中人,怎么知道他的底细?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罢
哩!”
    “管他呢,道听途说也好,人云亦云也罢,反正是瞎聊天儿,昭维老师,您就
拿他当个外国故事,给大家说说解个闷儿嘛!”吴永刚也在一旁打边鼓。在曼谷的
时候,他也听人家说起过这个人,当然并不知道此人的底细。
    “那好吧,我知道多少说多少……
    说起乌冬这个人来,还真颇具传奇色彩。据说他父亲原本也是北方人,世代务
农,特别擅长种菜。他听说曼谷人讲究吃蔬菜,菜价比北方要高出好几倍,而曼谷
郊区的土地又特别肥沃,根本不用上任何肥料,就把自己的地卖了,带着老婆孩子
到曼谷北郊来落户。他们租了一块地,搭了一间房,爷儿俩辛勤耕作,每天一早用
小车推着新鲜蔬菜进城去卖,日子比在北方好过多了。
    1941年,日本帝国主义入侵泰国,乌达恭家肥沃的菜地被征用修建军用机场,
一家三口被迫从北郊迁进了城内,在贫民区搭一个木棚子暂时居住。无以为生,父
子二人只好各挑一副货郎担,沿街叫卖。乌冬个子矮小,又是外地来的乡下人,开
头一些日子,到处受人欺负。不但同行欺负他,不许他走这儿,不许他摆那儿;连
买主也欺负他,有趁他不注意抓他一把的,有付一份儿钱拿走两份儿货的,有根本
就不付钱愣拿他东西的。特别是随军来的军官太太和少爷们,仗着自己的丈夫或父
亲是日本军官,也以占领者自居,经常拿了他的东西不给钱。他一个外乡人,总是
以忍耐谦让为主,碰见强硬的人,只好自认吃亏,从不敢与人家争执。
    有一天,他挑着零食担子串胡同,突然有一个小日本崽子拦住了他,伸手就从
他的担子上取糖果、汽水、冰棍儿。这一天,也不知他怎么忽然胆子大了起来,一
定要那日本崽子付钱。那小崽子神气活现地蛮不讲理,梗着脖子说:
    “我们是大日本皇军占领者,你们泰国佬都是愚蠢懦弱的劣等民族,只配给我
们高贵的大和民族做奴隶。主子我今天喝你一瓶汽水,那是看得起你,是你的造化。
你不磕头感谢,还敢问主子要钱,难道你吃了老虎胆、豹子心不成?快滚,别惹恼
了小爷,叫我爸爸出来,一枪嘣了你!”
    乌冬一听,多少天来积压的怒火突然爆发,再也按捺不住,扬手给了那小崽子
一个大脖拐:
    “你小兔崽子乳臭未干,就想到我们泰国作威作福来了。今天先让你尝尝劣等
民族的耳括子是什么滋味儿!”
    那小崽子是飞扬跋扈惯了的,也不示弱,抡起手中的汽水瓶子就砸过来。乌冬
正在火头上,也豁开去了,头一偏,让过这一瓶子,也从担子上抄起一瓶汽水,抡
圆了就往那小崽子的脑袋上砸去。小日本没想到奴隶也会造反,没防备,一下子被
乌冬砸了个正着,玻璃瓶粉碎,那小崽子号啕大哭起来,汽水和血哗地流了一地。
乌冬正想挑起担子来赶紧逃跑,不料那小崽子的母亲听见儿子嚎叫,穿着木板鞋就
从屋子里追了出来,一面追,还一面喊。乌冬个子本来就矮小,又挑着一副担子,
更其跑不快,终于被那日本女人追上,抓住了货郎担。乌冬一看逃不了了,停下脚
步,抽出扁担来,拦腰向那女人揳了过去。那女人“啊呀”一声倒在地上,乌冬怕
她爬起来还要追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往她脑袋上给了一扁担,把她打晕
了过去,这才赶紧挑起担子,一溜烟儿跑了。
    这一场恶战的全过程,过路的人都看见了。知道日本人的事情惹不得,谁也没
上前,就一哄而散。等到小崽子把大人找来,路上早已经连人影儿都没有了。
    这件少见的事情,立刻传遍了整个曼谷。日本人也到处搜查、通缉他。有个拳
师傅喜欢他的机灵胆大,就收他做学徒,把他带到外地,一面避风,一面教给他拳
脚。等到这阵风刮过去以后,他才回来,白天仍不敢在街上露面,到晚上,才在城
南“风化区”赶夜市,卖些香烟、瓜子、糖果之类。没想到他无意之间打出了“万
字儿”,赶夜市的小贩不但都佩服他、掩护他,还推举他做了他们的小头目。不久
以后,在风化区混日子的妓女、暗娼、青皮、光棍儿没一个不认识他的,至少在夜
市中他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了。
    他手底下有了一帮人以后,想起日本鬼子强占了他的家园,总想给日本人一点
儿颜色看看,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泰国佬”并不都是驯服的奴隶,更不愚蠢。他想
好了一个主意,让大家分头行动:把街上四处流浪的野狗,尽量收集起来,一共找
来了十几条。一天夜里,他让大家把这些狗都悄悄儿地牵到北郊军用飞机场附近,
这才给大家说他的行动计划:在机场铁丝网外面,找一个离仓库最近的地方,用稻
草绳一道道缠在狗身上,再全身浇上煤油,然后“一二三”,大家一齐打火,点着
了狗尾巴。狗负痛向铁丝网里面狂奔,就会把火带进仓库里面去,引起一场大火。
如果仓库里有弹药或者汽油,这场火准小不了。大家一听,果然是好主意,就照计
而行。
    结果,十几条狗有七八条钻进了铁丝网,途中被岗楼上的机枪扫射打死了几只,
有几只钻进了仓库,引起了大火。可惜仓库里既无汽油,也无弹药,对防火设施还
算不错的日军来说,不一会儿工夫,就把火扑灭了。总算乌冬他们地形熟悉,手脚
麻利,点火以后,立即撤离现场。岗楼上密集的机枪扫射,并没有伤着他们一个人。
    一场奇袭,战果并不辉煌。但是消息不胫而走,乌冬两次教训日本人,给泰国
人出了气,人人都夸他是民族英雄。
    他的身价,突然间高了起来。借此东风,他又办成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他以夜市的小贩为中心,联络全市的小贩,打出了“落日帮”的旗号,
赶走了原来专门欺压摊贩的“夜市场帮”。  “落日”既有隐喻“夜市”的意思,
也有“打倒日本”的意思,他这个帮,一时间在曼谷叫得很响。从此他当起了龙头
大哥,再也不用挑担子赶夜市了。
    第二件,是他刚进夜市之初,人生地不熟的,全靠邻摊位一个叫台云的姑娘指
点照应,不久两人就有了感情。他当了“落日帮”的龙头大哥,不能没有“压寨夫
人”,经大家一怂恿,办了个单刀会,把台云姑娘娶了过来,坐镇香堂,处理日常
杂务,兼管帮内的银钱出入。台云本来就是摆地摊的女光棍儿出身,性格泼辣,敢
说敢干,一句话不对付,还敢跟男人既动口也动手,跟乌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所
以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帮内的事情,她也做得一半儿主,手下的弟兄们也都服她。
    别的帮派,一有了字号,就要在自己的地盘内收“月钱”,也就是“保护费”,
大自商店老板,小至地摊商贩,每月都有一定的成数,不然,手底下的“弟兄们”
就要上门生事儿。乌冬和台云自己都摆过摊子,知道摊贩的艰苦,所以他这个以摊
贩为骨干的“落日帮”,只收商店字号的“月钱”,对于摊贩,只要入了帮,不但
不用交一个钱,还能够得到帮里的保护。这样一来,曼谷的摊贩大都入了“落日帮”,
夜市场的摊贩,则几乎没有一个例外。
    落日帮收钱少,手底下又不能不养一帮“镇山门”的闲汉,有时候外地帮派的
老大们来了,还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请人家下馆子吃吃喝喝,以联络感情,图个
日后互相照应。遇到帮里没钱的日子,他这个夫人,哪怕把自己仅有的几件首饰拿
到当铺去当,也要给“大哥”圆过面子来。她的这些做法,手下人人人佩服,对她
也特别尊敬。
    一天,从巴蜀码头来了几个朋友,专门要会会“落日帮”老大。巴蜀是巴蜀府
的首府,也是泰国在马来亚半岛上国土最狭窄的地区,从东到西,不足二十公里。
但是这里却是水陆交通的枢纽:铁路往北可通曼谷,再通清迈或柬埔寨的金边;往
南可贯穿马来亚全国直通新加坡,东边就是巴蜀海港码头,往西坐汽车十几分钟就
可以到达缅甸最南边的那沙大林区和丹老群岛。因此,巴蜀是泰国各种走私商品的
主要进出口岸之一。曼谷的摊贩们,主要靠卖走私商品赚钱,如今码头帮的朋友慕
名来会,作为摊贩帮的帮主,怎能不盛情招待?
    但是偏偏这几天不但帮内银柜空空,夫人的几件首饰还押在当铺里没有赎出来,
而手下的几个兄弟也都外出未归。乌冬没了办法,只好一面把客人带到一家经常光
顾的饭馆先坐下来,一面吩咐夫人急速想办法周转现金。
    这时候刚下午三点多钟。对阴阳颠倒的夜市中人来说,下午三点等于黎明前的
三点,所有妓女户、暗娼寮、大小摊贩们都还在香甜梦中。对他们来说,这个时候
去砸门借钱,是特别忌讳的。
    台云实在无奈,想起平时常到当铺当当,跟当铺掌柜的刘老板多少也有些交情,
以自己的帮主夫人身份,因招待外地朋友而商借一桌酒饭钱,而且三天之内一准归
还,这样一件小事,应该是绝无问题的。没想到这个华侨小财主,恪守典当业的规
矩:只当不借。台云上门,说了事情经过及需用数目,不料刘老板死咬住一句话:
“有东西抵押,按质论价;没有东西,免开尊口。”
    台云碰了一鼻子灰回家,急得团团转。乌冬在饭馆里陪着巴蜀来的几个朋友山
南海北地一通神聊,又猜拳行令地尽量拖延时间,一顿饭从五点钟开始吃,一直吃
到天色黑了下来。客人们几次以酒足饭饱告免,怎奈乌冬客气之极,一会儿说这个
地方特产没上过,一会儿说那个风味特色没尝过,一张桌子上菜肴都摆满了,实在
没地方可摆了,主客双方实在都再也吃不动了,可台云还没送钱来。乌冬急得手心
儿出汗,心想:再过五分钟夫人如果还不到,只好到账房找老板卖面子,声明今天
手头不便,这一席的酒菜钱要赊账,最快也得明天还了。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关键时刻,台云终于露面了。她以天色已晚,来请客人到旅
馆安歇为由,悄悄儿告诉丈夫,酒饭钱她已经跟老板结清,旅馆也已经定好,只等
一干客人过去了。
    两口子把客人送到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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