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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初一到十五 (3p)by:遇雪天-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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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以为自己对食物有着长命无绝衰的兴趣,看来真的错了,眼前推的冒尖的食物绝对会是我从未享受过的美味,可我并不想吃。我察觉到其余的人都在观察,我的沉默和鲜少下箸多少影响了他们的兴致,我不在乎。这并不是我该在乎的事。 

“……我来说个笑话吧,”黯荻打破维持了数分钟的沉默:“话说两个相爱的玉米粒决定结婚,可是婚礼时却找不到新娘,于是新郎就问一直跟在身边的爆米花,爆米花害羞的低下头:讨厌!人家穿的是婚纱!……哈哈哈……怎麽?不好笑呀?可我觉得很好笑的……”黯荻有些难为情,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共餐人失望的哀叹:“你们真不懂得幽默!” 

“弱智!” 

“白痴!” 

“无聊!” 

“没创意!” 

一片声的评价中我忽然轻声笑了,不为什麽,只是觉得好笑。在笑的同时也突然有了胃口,于是开始有滋有味的品尝各色的美味。真的很香…… 

屋子里又热闹起来,黯荻得意洋洋的跟除我之外的所有人斗嘴,伶牙利齿的小联眼看要落败,干脆抡起大蟹夹子砸了过去,黯荻呲牙咧嘴的一挡,砸到了姜汁碟里,近前的汨儿顿时遭殃,顺手就将剥了满手的蟹黄端直抹在了黯荻脸上……尖叫声、抗议声、叫好声、起哄声笑闹成一片,使很大的空间变得拥挤。充满了融融的暖意。 

我越过炎的肩头看着这热闹,并非无动于衷,但炎刻意装成不经意似的挡在前面以免我被波及的举动,更令我心颤。如果他维持着那种蛮横霸道,我会告诉自己远离他的暴戾,可我越想加深会被伤害的印象,却越能清楚的看到他竭力隐藏在暴戾下的柔情蜜意。我抵挡不住的在意。 

我想我这个人还是意志太薄弱,从记事起就经不起棒棒糖的诱惑,以至于近十年里我妈只消用这一招我就会东跑西颠的为她捧回油盐酱醋,甚至瞒着我爸以病假为名逃学陪她在拥挤的火车上颠簸了十几个小时去另一个省会城市,然后排了四个小时的队,只为了得到一个她心仪的著名画家的亲笔签名。 

那次我得到了平生最奢侈的一次奖励和最严苛的一次责备,因为我妈不仅得到了签名,还幸运的跟那个画家座谈了十几分钟,最后硬扯着睡意朦胧的我跟那个画家拍了一张合影,回家后依然异常兴奋就奖励我了一辆可以变速的山地车。而我爸在送走来家访的班主任后暴跳如雷,在我面前唯一一次失去了温文尔雅的含蓄,然后……第一次发病。那时我才知道他的心脏有严重的问题。可能正因如此,我从没见过那张照片。不久那个画家来我们城市办画展,我妈也没有去。 

在那以后我拒绝一切有可能成为诱惑的东西,游戏机、连环漫画,甚至友谊。 

只有一样因为我爸的坚持没有放弃,就是围棋,他说那里面有人生。而教我围棋的老学究则说,跟我对弈是一种缘分。 

可是我再怎样努力,以为牢牢在握的一切还是全部都失去了。不论我在学业上渐渐趋于平庸,还是在生活中渐渐老成土气,我爸发病的次数依旧一年比一年多,虽然他在病床上曾经很慎重的跟我谈过一次,用男人对男人的交流方式表示在他心里我是这世上最懂事的好儿子,对我如此听他的话由衷的觉得感动,同时跟我保证他会努力维持身体健康。他食言了。就跟那个跟我保证过要活着看到我考上大学的老学究一样。我妈也食言了,她说过毕业典礼时要亲自为我戴上学士帽。 

一切就这样失去了,真的太轻易。而我依旧遵照我爸的观念活着,学历史的他笃信中庸之道,他对我所有的希冀与要求归根结底只是一句话:皎皎者易污,翘翘者易折。 

但我终究是个意志薄弱的人,在显而易见的诱惑面前到底做不到不动如山。这诱惑太有吸引力,甚至让我产生了对之渴求已久的错觉。是错觉。因为我意志薄弱。我抗拒不了如骄阳般炙热的诱惑。而这种诱惑,是双份的。 

屋子里的喧闹在持续,我细品着剥好的一盘大虾,津津有味的旁观。不时侧过脸让炎擦擦油腻腻的嘴,一边急不可耐的觊觎夜寒正在敲剥的湖蟹。口腹之欲的诱惑终究最难抵制。我想现在的我还是中庸的,而且彻底的居了中。再无偏左或偏右的可能。 

哗啦啦……杯盘狼藉,寡不敌众的黯荻倒在圆桌上因被呵痒而笑的喘不上来气:“……好男不和女斗,我是让着你们……哎呀呀……受不了了……饶命呀……我叫……叫还不行吗?好姐姐们,饶了我吧……” 

不依不饶的小联不为所动:“叫一声可不行!起码要叫一年……”潮红的脸,兴奋的声音,倒象是醉了…… 

“你们闹什麽?!”沉稳的声音,未进门已然不怒而威。屋子立时肃静,汨儿一步跨回座位,专心对付半只蟹壳,刚还癫狂无状的小联也款款落座,斯斯文文,哪儿还有一点醉态,只可怜满身狼狈的黯荻,尴尬的抓起餐巾划拉花成狸猫的脸…… 

“叔叔,您回来了。”异口同声,在黑先生挑帘进屋后几个人都站起来,毕恭毕敬的问候。 

“嗯。看来回来的早了些,”黑先生看看嚼着蟹脚并未起身的我,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打搅了你们的兴致。” 

第25章 

正月十三(续) 

“哪里,叔叔可是及时救我于水火之中了!”黯荻抖掉衣襟上的菜渍,懊恼的看着大片的油迹:“报废了!刚从巴黎定制回来,才穿了一次!” 

“叔叔,您曾教导我们‘自作孽不可活’。”汨儿悠闲的擦着细长的手指,如同事不关己的法官。 

“呃……叔叔,”小联殷勤的拉过椅子:“我们还以为您要很晚才会回来,用过晚餐了吗?” 

黑先生坐下,却不说话,含笑看看大家,目光落在桌上两只看起来很普通的酒瓶上。 

“啊……那个,我吃好了。”小联立刻想溜。 

“我也……”看来想溜的不止小联一个。 

“怎麽?我这个老家伙破坏了你们的食欲?”淡淡的一句话却威力无穷,做势欲逃的人立刻归位。黑先生戳戳酒瓶:“本来赶回来是想沾沾光的,还准备了五瓶助兴,唉,看来不必了,老了,惹人嫌了……” 

“叔叔!”又是异口同声,却带了惊喜的兴奋:“您没吃饭呢?!……快通知厨房……重新摆上……收拾一下……取酒去!” 

“还是酒有吸引力呀,”黑先生在感叹,用埋怨的口吻幽幽指责:“可那酒也剩不多少了,到时就没人理睬我这个碍手碍脚的古董喽。” 

“嘿嘿,谁不知道您藏的酒堪以海称呢,只怕我们再讨好您都尝不完其中百分之一种呀,您就别装腔作势了吧。” 

“翅膀硬了是不是?没大没小的,再偷我的酒看我怎麽收拾你们!”…… 

又是一出戏?没有刚才的喧闹,但温馨。在我面前表演的是普通的人、普通的家宴,任何孩子多些的和睦家庭都会出现的其乐融融。嘴里的食物如同嚼蜡,我想我会消化不良。 

“萧萧呀,身体没事吧?”黑先生忽然直呼我的名字,以长者惯常的慈祥关爱模样,用掩饰了锐利的醉意酩酊的和善眼睛,在不动声色的长时间观察后。 

“还不错,劳您牵挂了,黑先生。”我淡然应对,至于这短短问话里的乾坤,无心思量,也不妄费斟酌。人生的每一步并不由己,何必。 

“哦,吃的很少呀……气色也差……嗝……”黑先生似是真醉了,站起身有些摇晃,说话也有些含混:“随他们叫我叔叔吧……我有些喝多了……” 

“叔叔要休息了吗?我扶您回去……” 

“不用,你们接着胡作非为吧……过年偶尔放纵一下也好……萧萧来帮叔叔一把……” 

我不意外,甚至觉得比预料晚了些。屋里的人却多少意外着,除了替我整衣的夜寒。炎如遇雷击,震惊的眼睛逡巡在夜寒和我之间。猜测,但了然,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黑先生的身体不若看起来单薄,扶在我的肩膀上很沉重。 

榴花院落。清朗朗的夜空。离丰盈一步之遥的明月。被月华掩却光辉的繁星。没有风。 

“只一次就记住路了?”黑先生确是有些微醺了,无框镜已经摘下,露出黑家人特有的桃花眼,一丝不苟的头发也零乱了些许,显得年轻了很多,是那种徘徊在青中年之间综合了理性知性成熟稳重的俊逸,脸色却因酒而变得苍白。 

据说看一个人需观察其酒后,醉后乱性的人不消说是不堪重任,能把持住不致无状的,也分很多种。首先就是这脸色,面红耳赤者直,愚忠而死板,不知变通;面不改色者奸,唯利而决绝,行事狠毒;最难驾驭的,就是这面色渐白者,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沉稳,深不可测。 

其实这跟我半信半疑的皇历一样,皆可归于无稽之谈。只是境由心造,端看个人好恶了。 

黑先生踉跄了一下,是被地面突兀存在的一角顽石绊到,我连忙扶稳他,他似泄愤般的狠狠踩下去几脚,不满之情溢于言表:“总跟我过不去,哪天我非砸掉你不可!” 

我忽然开怀大笑,为这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根本没有调动该有的警惕,象是重温着旧日的记忆。黑先生斜着眼看我,懊恼的嘟囔:“你也会笑我了……还不都怪他不让……”话忽然没了音,桃花眼愣愣的,半晌才回神,醉意似已渐消:“哦,萧萧呀,看到你笑了真好……你会留下来过十五吧?” 

这好像由不得我吧?“会。”我挑开湘竹帘将黑先生扶进花厅,让他在楠木椅上坐稳,缓缓打量着这间不大而古朴的屋子,也是雅致的轩窗,镂雕着简单但精美的五蝠捧寿花纹。一道画屏迎门而立,缀着满架工笔的海榴,遮掩着屏后两扇楠木花门。我的心突突突的狂跳,却见黑先生闭着眼用力揉自己的太阳穴,脸色越发苍白。我走过去,下意识的开始为他揉肩,由两边大臂渐上,肩胛,再到颈窝,然后沿脊椎向下轻捶…… 

“你的技术比汨儿可差远了……”黑先生依然闭着眼睛,很客观,嘴角却噙着满意的笑:“不过也算有进步……也许他是对的。” 

我一心一意的按揉着,一阵一阵的恍惚,直到黑先生轻拍我的手背:“好了,别累着。”手停下来,心却更迷乱,肃立一边,双手紧握成拳,因为这样就不会流逝指掌间残余的温暖。 

“你……真的会吗?”黑先生不确定的看着我,眼睛里是似曾相识的期待。 

“会。”真的会。虽然不明白黑先生为何问的如此忐忑,却知道我的答案会让他心安,然后,自己也心安。 

“好的。”黑先生又笑了,这次的笑是一种欣慰,也是由衷的快乐:“我会安排。真有些累了,扶我进去吧。” 

转过画屏,进入居左的房间,黑先生站住,目光闪烁:“你有问题问我吗?” 

有,很多。“没有。”我摇摇头。 

“呵呵呵,我就知道……”黑先生轻轻的笑,神采奕奕:“有些特质是不用学更不会改变的,比如多疑、固执、口是心非,你若提了问题,我反倒会奇怪。罢了,回去吧,有人该坐立不安了,早些休息。” 

我静静退出,信步于重重院落,把玩着随手摘下的一朵榴花,思绪在遗忘了的角落穿梭。初次到骊麓的感觉还很清晰,如同进入一种侵淫已久的幻境,陌生的地方,却知道该往何处走。就似我知道黑先生那间花厅的轩窗,有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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