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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米夏埃尔·于尔格斯-战争中的平安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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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涅巴赫所听到的以及在卢斯真正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谣言。德国人和法国人在那儿踢足球。“我们很快都觉得非常快活。”一个法国士兵说。法国军官禁止他们,并用机枪来威逼自己的部下回到掩蔽部去。那位一起踢足球的不知名的法国士兵显然也是一个充满幻想的人。战后他这样结束他的报道:“要是能把1万个足球分到整个前线战场,让大家都踢足球,这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办法吗?不是成了不流血的战争吗?”

  这位德国哲学系大学生海涅巴赫敢于作这样的政治预言:对战争的普遍厌倦——从圣诞节的例子可以看出——完全可能引起其他后果。他幻想,参战国互相缔结一个无临时外交关系的协议:结束战争。和科堡及波默罗伊的故事一样,这种结果是不可能的。然而这一幻想孕育着希望:“于是以巨大海啸般的民族主义激情爆发的世界大战就无疑会结束,就像一个滑稽的插曲。不过我相信,世界历史上有过更多这样的悲喜剧。”

  奥托·海涅巴赫阵亡时只有24岁。

  第139萨克森步兵兵团和苏格兰戈登高地兵团已经互相习惯,在通常的突然袭击中尽可能减少伤亡。这该死的突然袭击,不管它在其他语言里叫什么,它基本上和自杀命令没有什么区别。对此,人们采取了恰当的对策:大声说话和咳嗽,把枪栓推得咔哒咔哒地响。只要从一方发出这些声音,对方便立即用阻拦射击来对付敌方的阵地,在这种情况下,最固执的军官也不会逼着部下迎上去的。

  说不定军官们也有些害怕?他们大概也听说过传言,有的级别较高的凶狗会因为他们的杀人命令而在背部挨上最终的一枪,不是被对方的敌人击中,而是被自己阵营里的敌人。这是真的还是编造的,他们也不知道。

  麦肯齐·伍德少校是属于第6戈登高地兵团的,1914年他所经历的事情以及1915年在各种威胁下仍然成功地实现了的和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英国议院大厦,他再次为难以忘却的圣诞奇迹投了一票,他自己的一票。

  1930年3月31日,将近18时,大楼里听不到老兵们通常所作的回忆报告,听不到他们在表达爱国主义立场。自由党议员默多克·麦肯齐·伍德有自己的立场,争论的主要焦点在于,是否还要把那些人再吸收为公务人员,他们在战争爆发前有他们的职务,战争结束后他们回来了,但他们的位置已被那些出于某些原因而不必上前线打仗的人所占据。

  问题非常复杂。

  这次会议中牵涉到的其实是原则性问题,事关“拒服兵役权”。在这次辩论中,当年戈登高地兵团的少校麦肯齐·伍德的个人声明让党内的同志和敌人都感到吃惊。他非常尊敬出于良心上的原因而拒服兵役的人,因为在举国上下充满激情欢呼战争的时候,敢于和社会舆论及大英帝国的军事机器对着干,这是需要极大的个人勇气的。

  此话怎讲?

  首先,英国有足够的男人可以上前线打仗,先让那些微不足道的老油子去,然后再派皇家基钦纳元帅的志愿兵。当然,每天的军力损失会导致部队人员的减少,所以要实行兵役法。于是,“拒服兵役者协会”的成员被送上法庭。凭良心行动的权利是没有的,这一论点的代言人是伯特兰·拉塞尔,他已出名,但并不著名。1540名和平主义者分别被判2年劳动改造,这是当时通行的量刑尺度。为了彻底吓住拒服兵役者,必须判几个死刑,所以国防部想出了一个愚笨而荒唐的主意,将34名拒服兵役的男子强制送往法国的临时军事法庭,因为那里有战争法。后因舆论的强烈抗议才将死刑改判成监禁。

  在英国尽管法律上有规定,公民享有拒服兵役的基本权利,法国和德国都没有这样的规定。不愿服兵役可以写申请,但是这样的申请很少有用,因为如果被法官驳回,那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了:要么乖乖地去打仗,要么进监狱。即使是普通的抗议战争,也会受到惩罚的。有一个男子在伦敦散发传单,传单上提到耶稣在山上对门徒的教训,表示反对战争,结果被判6个月监禁。在德国,所有的和平主义组织和协会当然早已被禁止。

  在英国这个阶级社会里,比判刑更糟糕的是鄙视,拒服兵役倘若情节严重就会公判死刑。罗伯特·格拉弗斯跟西格弗里德·沙逊谈到这个问题,当时沙逊正住在一家精神病院检查他的精神状态。如果检查后证明这个被授予战争英雄称号的战地诗人确实患有突发性思想混乱(据说是因一次神经性休克引起的),那么他就可以免上法庭。如果他坚持出于良心而从现在起反对战争,那么等待他的就是被起诉,因为他曾于1917年6月因初期所写的反战诗而被作为恐战神经病人送进医院。将军们以及他的朋友们都不想让他受到起诉,因为沙逊是一个有声望的诗人,如果他在法庭上出现,那么所有报纸的头版都要让给他了,引起舆论界的辩论只会对他有利。

  帕特·巴克虽然在他的小说《无人区》中把西格弗里德·沙逊的故事作为幻想小说来描述,而且对话也是凭空臆想的,就像格拉弗斯处理波默罗伊和科堡这两个人物一样,但是不得不说一句:事情是真实的,这叫“现时代幻想”。沙逊是格拉弗斯的朋友,格拉弗斯确实到医院去看望过他,在那儿还碰到了另一个年轻诗人威尔弗雷德·欧文。欧文是被诊断为炮弹休克而送进精神病院的,然而战场上的炮轰使他得了另外一种休克,这种休克使他脱离了所有幻想。

  沙逊在战争初期非常狂热,他要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献身,为此他十分小心,发誓要放弃任何性行为,要以一个处男的纯洁去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可是后来他的思想完全变了,在诗作《女人的荣誉》中,他歌颂了那些内心爱着他及像他那样男人的女人。如果他们回家探亲或躺在还算过得去的野战医院里,她们暗暗地爱着他们;如果他们作为英雄而阵亡,她们会满腔哀伤地怀念他们。他描述那些女人如何激动地打着寒噤听讲肮脏战争中的故事,而且始终相信,男人天生的骑士精神会让他们忘掉战争的耻辱。她们为了让这些英雄高兴,在弹药厂制造炮弹,用这些炮弹在前线营造地狱,这些炮弹让满身是血的士兵们盲目地、朝着另一些可怕的躯体冲去。

  最后痛苦的几行以每个人都会碰到的死亡结束全诗:

  噢,德国母亲在壁炉旁出神,

  你在织袜子,要给儿子寄去,

  而他的脸已深深埋在泥浆里。

  那个坐在壁炉旁为早已在泥浆里腐烂的儿子编织袜子的母亲,在诗中是德国人,但她也可能是一个比利时母亲、法国母亲或英国母亲,而那种痛苦在全世界母亲身上是一样的。沙逊不像那些和平主义者那样抗议战争本身,他反对政治上的错误以及让打仗的男儿们为之献身的谎言。“以那些正在受难吃苦人的名义,我抗议,他们是多么的失望呀。我要帮助摧毁那种自鸣得意,留在家里的人就是用这种自鸣得意容忍对士兵的持续折磨,因为他们不必分担、也无法想象这种折磨”。

  诗人的这一见解不仅适用于这次战争,而且适用于今后所有的战争,这一见解被写在佛兰德战地博物馆的墙上。诗人和艺术家在博物馆里专门有一个展室。保罗·纳什曾非常希望他的宣告能将那些把大批年轻小伙子往死里送的老家伙的灵魂全烧掉。他是大战中正式的战地画家,他为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履行自己的天职、用艺术家的技巧将前线的英雄主义事迹留住而感到高兴。

  战前,保罗·纳什以画精致明快的英国水彩画而出名,但今天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一点,他们只知道他是一位著名的描绘佛兰德破碎风景的画家,而且很有名气,今天仍然如此。他那诞生于1919年的油画《梅南路》表现了一个不祥的恶梦——像干了的血一样的云、苍白的阳光照在树墩上、锈蚀的铁丝网、锈蚀的钢板、锈蚀的钢盔在灌了水的炮弹坑里继续腐蚀——西格弗里德·沙逊在爱丁堡的克雷格洛克哈特医院检查精神状态时,脑子里也有过这样一个恶梦。

  罗伯特·格拉弗斯劝他不要失去未来,不要成为拒服兵役者。不要因为看见了几具尸体、看到了一个不能忘却的躺着尸体的地方而失去勇气。西格弗里德·沙逊打断了他的话:“问题是,仅仅上个月就有10。2万具尸体。你说得对,这是一个长远的想法。可是我一秒钟都忘不了,你也不应该忘记,罗伯特。如果你真的有勇气的话,你就不会默默地跟着干了。”

  罗伯特回答说,没有人能理解沙逊是自愿报名来打仗的,而现在却调转身子说,对不起,小伙子们,我现在有了另外的想法。“对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坏作风,他们会说,你不像一个君子——这也就是他们会说的最糟糕的话。”

     默多克 ·麦肯奇·伍德在英国议院大厦所说的话还不包括沙逊这种作风,那位当年的少校说了一番了不起的话,那才值得逐字逐句地记下来呢。在这场大战中麦肯奇·伍德是志愿报名者,所以他说的每个理由对拒服兵役者来说都是没用的。当时有一个被卑视的逃避兵役者在说话,这些拒服兵役者连战场都没有见过。“如果,我尊敬的前面那位演讲者说,男人参军是为了杀人,那我就觉得他没有维护他的事业,而是在损害他的事业。我很早就到部队了,但我非常清楚,我到部队来根本不是为了来杀人。相反,人们确实可以说,我们这些人是抱着避免杀人的目的到部队来的,越早作出这样的决定越好。我不愿去杀别人,我愿保护可爱的人们。老实说,我在部队期间以及在整个世界大战期间,我从未做过伤害任何人的事情,包括没有伤害过和我们对阵的人”。

  仅仅这一段似乎雄辩地响彻在大厦前的空话,就足以把他当成一个我行我素的外行,然而麦肯奇·伍德还远远没有说完,他又捡起了在历史性圣诞和平发生前不久英国一社论作者发表过的思想,那位作者写道,可惜不是欧洲前线的那些士兵,而是这些可诅咒的政治家和当权者有说话的权利。按圣诞停战后的消息说,小人物在战争中已一无所求,他们只想活。

  就像麦肯奇·伍德。

  他最后又说:“战争初期,1914年圣诞节我在前线的战壕里,参与了当时有名的停战。我们离开自己的阵地,和我们的德国敌人握手。当时许多人在想,我们是不是做了些不体面的事情,我们是不是在贬低自己。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事实是,我们那样做了。当时我有了一个看法,这一看法此后越来越坚定了,也就是说,如果让我们自己来处理事情的话,就不会再开枪了。这一停战持续了14天,我们相处得非常友好,就是因为我们同是被别人操纵的人,我们是被迫互相在开枪的。我们大家确实都很清楚,那简直就是一个坏的政治体制。跟我一样,在这些日子里,经历过这一事件的其他人也都决定要尽一切力量去改变这样的政治体制。我希望,我们始终还会想起一些东西来的,但是我想我们首先必须摆脱引起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的这些感情,我们必须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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