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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黄金故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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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金山,不,一座不够,最好是十座,百座,千座,万座……为了能拥有越来越多的黄
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离开?笑话!)
    真是笑话,看,那人的口角,居然牵起了一个笑容。
    他在笑什么呢?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有什么可笑的呢?他的笑容之中,甚至还带
有嘲弄的神色,他在嘲弄什么人?是他自己?金块再多,也用不上了,是为了这个在嘲
弄自己?
    他最后的思想,很可惜,并没有能维持那么久,那两个人陡然抽刀后退,同时起脚
,踢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子踢得直飞了起来,仆跌进了江水之中。天上神明共鉴,他
的情形算是不坏了,他的身体算是最完整的了,在他的身子跌进江水之前,他的断臂,
也飞了起来,在他的身体上碰撞了一下,像是再想长回他的身上一样,然后才一起堕进
了江中。
    虽然他是最后生存的三个人之一,可是奔腾的江水,并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优待,
一样在一瞬之间,就把他卷得消失不见了。
    在这最后的一刹那,如果他还在思想的话,他在想些什么,自然也是永恒的秘密了

    石台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两个人各自退到了石台的一角。
    大厮杀已经接近尾声了,或者说,大厮杀已经结束了,因为再接下来,必然是单对
单的决斗。
    两个人的动作一致,一手仍紧握著刀,一手在脸上抹拭著,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抹
去了一些──没有法子沫得乾净,因为他们的手上全是血污,身上的衣服,也早被鲜血
浸透。
    月色更诡异幽寒,这两个人,一个年轻得叫人吃惊,虽然他的身形,看来是如此壮
硕高大,可是那张脸,年轻得还有稚气,这时,是稚气和杀气的结合。这是多么奇怪的
一种结合,可是却又出奇的调和,并不使人觉得怪异,只使人觉得惊讶──在这样的结
合上,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人类的本性来,根本不必有什么复杂的解说和说明。
    而另一个人,是饱历风霜的,有著比月色还要清冷的神情和比岩石还要无情的眼神
,在他的脸上,找不出半丝的纯真,他用他的神态,直接他说明了人应该怎么生活:不
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们两人都凝立著不动,隔著那一大滩凝血,凝血的表面十分平滑,甚至能把斜挂
在天际的半月,清晰地反映出来。
    刚才血肉横飞的大厮杀已经过去,可是如今静止的场面,却更令人喘不过气来。
    胖老者的声音打破了静寂,他的声音全然是例行公事,不带任何感情的:“报所属
帮会。”
    那年轻的一个先开口,可是他张开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年长的一个后开口
,先发声,声音低沉,两个字自他的喉际运气吐声,再加上胸膛的共鸣,虽然低沉,却
有著绵绵不绝的气势:“外帮。”
    这时,那年轻的一个,才发出了嘶哑之极的声音:“哥老会。”
    胖老者和瘦老者同时转向一组三个人,胖老者道:“鹰煞帮已没有人剩下,那段江
流,是没有鹰煞帮的份了。”
    那三个人一声不出,转身便走,步履十分矫捷快速,转眼之间,已没入黑暗之中。
    那瘦老者再度扬起手中那个手指一挥上去就会发出怪异声响的东西来。
四、第二次“暂停”
    我又叫了起来“停──”
    实际上,只是我一张开口,声音才一吐出之时,银幕上的景象就已消失,按掣的自
然是白素,她不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叫声才行动的。
    人脑对于外来的反应,授受极快,但自大脑中枢下达行动的命令到达需要行动的身
体部分,却需要一定的时间。反应再快的人,在听到了命令之后,再由手指去完成指令
,至少也要二十分之一秒。
    所以,显然白素是和我同时想到要再来一次“暂停”,她的行动和我的叫喊,是同
时发生。
    我和她都不出声,都大口大口吸著气。
    过了一会,我才道:“我要暂时停一下,是为了可以喘几口气。”
    白素道:“我也是。”
    我的呼吸已不再那么急促:“这……这片子,简直是儿童不宜到了极点。”
    白素很少用那么强烈的语气说话:“这片子的导演,简直……简直……”
    在“简直”之下,自然不会是什么赞扬溢美之词,但白素一直温雅过人,不是很善
于运用这一类的名词,所以变得说不下去。
    我则不然,立时接了上去:“简直是心理变态之极的血腥狂魔。”
    白素吁了一口气:“那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只是……实在太过分了一些。”
    我苦笑了一下:“可是,也真能震人心弦。”
    白素道:“是啊,看得人气也喘不过来。”
    我过去斟了两杯酒,递给了白素一杯,我则喝了大大的一口:“哥老会,外帮,鹰
煞帮,看来你说对了,是在争夺一段有金块的江流,那个哥老会的刀手,年纪轻得不像
话,看起来,像是只有十五、六岁。”
    白素道:“当然不止十五、六岁了,导演为什么选他?”
    我摇头:“那怎么知道,我平时很少看电影,这年轻的演员叫什么名字?演技真好
,稚气和杀气,竟然在他的表情上,有那么怪异的结合。”
    白素道:“我也很少看电影,不过问问就可以知道,小宝或许就知道。”
    我大摇其手:“这种片子,怎么能给小宝看。”
    白素笑了一下:“你不是一向观念开放的?什么时候也变得保守了?”
    我立时道:“在看了这样血腥的大厮杀之后。”
    白素沉吟著:“是谁送这盒录影带来的?要我们看的目的是什么?”
    我道:“是啊,我又不写影评──这片子,看来是超级大制作,打听一下,不会是
难事,托小郭好了。”
    白素笑了起来:“这样的小事去麻烦郭大侦探?”
    我道:“他不会亲自出马,自然有他手下的虾兵蟹将,去为他跑腿。”
    白素忽然叹了一声:“刚才看到的那两个老者,好像是这场厮杀的公证人。”
    我苦笑了一下:“这样的残杀,还亏你用了‘公证人’这样的名词。”
    白素的神情有点无可奈何:“帮会中的残杀,一直在发生著,上万人的大场面也有
,这只不过是小场面,只是被拍得特别逼真……帮会与帮会之间,争码头、争地盘,争
的无非是一个‘利’字  ”
    我插了一句口:“岂止帮会之间的争夺而已,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环绕著一个‘
利’字在进行的,‘上下交征利’是人性的正常表现,‘仁义而已’是不正常的。”
    白素笑了起来:“我是想说,厮杀尽管血肉横飞,但也有一定的守则的,你没见那
三个人一声不出离开?他们派出来的刀手失败了,他们就得退出,而且,也不能胡乱捣
乱,不然,就会受到制裁,这两个老者的身分,一定相当高。”
    我“嗯”地一声:“争夺一段江流,帮会的头子,悠然观战,刀手在石台上拼命,
这  ”
    我讲了一半,陡然想起白老大曾身为七帮八会的大龙头,是典型的“帮会头子”,
下面一些非议的话,自然也不便说出口了。
    白素瞪了我一眼,侧著头:“这场大厮杀,看来只是片子的开始,剩下的两个,不
知哪一个是主角,主角是一定胜利的。”
    我一挥手:“当然是年轻的那个,谁会用一个三十来岁的当主角?”
    白素抿著嘴:“真有点不想看下去,可是片子又拍得那么好,一个镜头,可以给人
无穷的联想,你有没有注意到,在凝结了的血上面,居然有月亮的反影。”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是啊,反影出来的月色,是如此可怕,像是整个月球
表面都满是鲜血,随时会洒向地球一样。”
    白素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声。从一开始起,她的态度就有著异样的认真,这时,
似乎又进了一步。我喝乾了杯中的酒:“轻松一点,我们只不过是在看一部片子,一部
拍得极好的片子。”
    白素勉强笑了一下,又深深吸一口气,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充分地作好心理准备,
以迎接等一会来自银幕上的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一样,她这种神情,有点好笑。可是我却
笑不出来,因为我自己同样也在深深吸气,在作好心理准备,谁知道那个“心理变态嗜
血大狂魔”的导演,又会再弄出什么样令人震撼而吃不消的场面来。
    我们互望了一眼,我道:“好,决斗场面开始了。”
    白素咕浓了一下:“奇怪,刚才两个人,只报所属帮会,不报他们的名字。”
    我道:“名字?他们的名字有什么意义?他们虽然是人,可是实际上和他们手中的
刀子,没有分别,他们是所属帮会的刀子。”
    白素仍然不去开启按钮,虽然她已伸出了手去,可是有点犹豫不决:“你不觉得,
仅存的两个人,面目之间,颇有相似之处?”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白素的意思,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是编剧,一定不会用
那么老套的情节:父子或是兄弟,投入了不同的帮会,命运安排他们互相要残杀──”
我用力一挥手:“这样的情节,太残旧了,这个导演既然能拍出这样的场面来,就不会
采用这种陈旧的情节。”
    白素低声反对:“陈旧的情节,正是人类生活的常见部份。”
    我应声道:“对,他们是两兄弟,弟弟在决斗中不得已杀了哥哥,哥哥有年轻的妻
子,又有幼儿,弟弟感到内疚,尽力照顾嫂嫂和侄儿,不意年轻的寡嫂爱上了弟弟,侄
儿长大了,又投了相反的阵营,杀了叔叔,言情文艺伦理武侠大悲剧。”
    我说著,哈哈大笑了起来,白素仍然十分冷静:“一点也不够复杂,实际上,人类
的生活,比你刚才编的故事复杂多了。”
    我摊了摊手:“何必争下去?只要看下去,就知道怎样了。”
    白素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按下了掣钮。
五、决斗
    石台上的两个人,如同石像一样地站著,仿佛他们本来就是石头的突出部分,亘古
以来,就固定在石头之上一样。
    他们两人的面目,其实并不相同,年轻的一个有著弯度相当大的眉毛,这使他整个
脸,看起来显得佻皮,而年长的一个,眉准高耸,使他看来忧郁。
    令人觉得他们相似的原因是,他们的神情是完全一致的:盯著对方,紧抿著嘴,在
刚才的大厮杀中,他们一定已经交过手,这时是不是在揣摸对方的弱点,好作进攻的准
备?还是感到自己没有胜过对方的希望,而又没有法子奔逃?──别讥笑临阵逃脱的人
!在明知没有胜利的可能时,逃走并不是悲剧,连逃都无法逃,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石台上一切全是凝止的,积血凝止了,人凝止不动,半扬起来的利刃凝止不动。只
有刃口上的光亮,在作出闪动,幽秘而不怀好意。
    瘦老者手指挥出,那种像是可以把人撕裂的声响,再次传出,悠悠不绝。
    这一次,决斗的号令发出之后,决斗的两个人,没有立即行动,仍然凝立著。
    这好像很有一点哲学上的道理:如果不动,就算有缺点,也不容易暴露,一动,缺
点掩饰得再周密,也总有暴露的时候。
    听说过“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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