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大院-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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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天娇对自己说,是的,我就是想找一个人,一个让我从小就好奇的人。因为这个神秘的人对我的家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影响,她影响着我的父亲,使父亲每每在提到她的时候,而变得更加本质。她影响着我的母亲,使美好的母亲,显露出她的另一面。她还影响了我,让我为她作出了我人生的第一个选择,我自作主张地来到了一五八医院;她还是我的榜样,我似乎就是为了做她那样的人而活着。
想到这,她决定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皇甫,如果是她想找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要仇恨她,为什么诅咒自己的父亲?
她走到了无字碑前,很虔诚地在墓碑上放上了一束她采的野花。
“谢谢你的好意,”皇甫说,“但是,这样只会让她更加痛苦。”
“她是谁?”戴天娇说。
“你难道还不知道她是谁?”皇甫没有正面回答她。
“不知道。”戴天娇说。
“可是,你要来扰乱她的生活。”
“我没有,我怎么会呢?”戴天娇觉得受到误解。
“但是,你做了,她本来已经睡着了。”
“这……这怎么会呢?”
突然,皇甫站了起来,愤怒地说:“你就是做了,是你的老子让你做的吧?”
戴天娇一下子哑然,吃惊地看着皇甫,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皇甫朝她瞪了一眼,“告诉你老子,不要来打扰她。”转身走了。
戴天娇一脸茫然地看着向山下走去的皇甫忠军,心里的疑团更大了,她想这里面一定有很多很多迷一样的事,她想也许张主任和沙老太能说得清。
又一个星期天,沙老太让戴天娇到家里来吃饭。下午的时候,戴天娇就来到了张家。老两口很高兴,三个人坐着聊天,更多的是聊张少伟,戴天娇特别喜欢听两个老人讲张少伟小的时候或认识她之前的任何事,听着就觉得张少伟又来到了她身边,仿佛看到他闪着一张充满稚气的脸,出现在一五八的任何一个角落。听到特别有意思的事,就总忍不住问:“后来呢?”
沙老太有时皱着眉头,使劲地想:“好像从来没有打过他。”又问张主任,“你呢,你打过没有?”
张主任说:“你没打过就是没打过,我们家哪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沙老太斜他一眼,可是就这一眼,依然饱含着娇嗔。
戴天娇就总是在一旁听,两个老人的斗嘴也让她有一种温馨感。有时两人争一个理,难解难分,就都来拉拢戴天娇,似乎她的意见很重要,戴天娇就只是揭着嘴笑,不轻易发言,就是发言也是边缘性发言。最后,老两口还是自己解决。
这一天依然如此,忽然戴天娇问:“烈士墓里的那个无字碑是谁的?”
沙老太说:“是我们老护士长的……”话说了一半,忽然不说了。片刻,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戴天娇又问:“为什么皇甫医生要给那个墓碑献花?”
沙老太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因为那是他母亲。”
“什么?……”戴天娇吃惊地问。
沙老太毫无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就站起身说:“哎呀,我要去做饭了。”说着起身走了。
张主任就接过老伴的“职务”,来和戴天娇聊天,戴天娇忽然觉得不对,也说了声:“我到厨房去了,我去帮帮阿姨。”走了。
漫林《军人大院》
第十三章
50
说起来,王萍平的信在五个人当中算少的。在学校时和她成为好朋友的同学几乎没有,才到一五八的时候,有一两个同学给她来过信,主要讲一下彼此的新的工作环境。后来这样的信就越来越少,几乎没有了,也难怪,随着人渐渐地长大,遇到的事会越来越多,而单纯的同学情也不在于每天的表达,信少也是正常的,因为来的信少,那么回的信也少。那种在黄昏时,看着乡邮员必经的大路翘首盼望的情况,她就很少,她没有需要她倾心等待的信,她的信总是走过所有的正常途径,最后姗姗来到她的手里。
这一天,王萍平收到了一封信,她看了看地址就知道是谁写来的,这是惟一一个和她长期保持通信联系的人,并且是一个男人。
萍平:你好!
15号的来信已经收到,很高兴。
我尤其高兴的是,你终于还是承认了现实,并且依然对我是信任的,过去的事我就不说了。不过一想起你那时固执的样子来,我心里还会疼,你觉得我好像会毁了你的前途,你是那么渴望地离我越远越好,本来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总医院,你知道像你这样家庭背景的人要进总医院,就好比是登天,我动用了我最好,也最不想轻易动用的关系,就这样还花了不少的钱。可是,你却说,你要到一五八去,并且是主动要求去的。最严重的是,你告诉你母亲要我不要到你家来见你,我憋着一肚子的话,我相信我能使你改变主意,可是,你真的就狠心地不见我,我无法说服你。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一个心气高的女孩,你总觉得你和你们家欠我的太多,你不想欠什么人。
你以为你总算毕业了,你幻想着你可以凭着自己的翅膀远走高飞,开创自己的事业了,你知道你进不了总医院或留校,而要靠你自己你就只能铤而走险,选择一个最差的、最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你想也许这样你会得到重视,会有你想象出的新闻效果,可是,出乎你意料之外的是,学校对于你们的主动要求,几乎没有做出任何了不起的反应,你们这些似乎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和其他所有的同学一样,悄然到了一五八医院,一切就像你信中说的,医院的人并没有因为你们的来或不来而对已经成为规律的生活有半点变化,你们不过是又一代一五八人,你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价值,而且,凭着你自己的努力,你仍然是走不出一五八的,就像你说的,一五八是一个好进不好出的地方。当你看到日复一日生活着的一五八人时,你觉得不能像他们这样,在那个大山沟里生活一辈子。
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是在血的教训面前醒悟了,你能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我感到很高兴。多年来的部队机关工作,我知道了对生活不能只是抱有幻想,要脚踏实地。我不是在夸我,你自己想一想,你的命运是不是因为我而改变的,像你那样一个普通的部队职工家庭出身的女孩,要拥有现在这样一份工作是不容易的,再怎么它可以保障你这一辈子的生活了,你最起码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女兵,再不用像你大姐二姐那样,在工厂干重活,而工资又很低。你二姐要说条件也不错,可是我最近听说她在和他们车间里的一个男工谈恋爱,我对你妈说,那怎么行,从现在这个局势看,当工人以后不见得过得好。但是,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只想把你管好,让你过上好日子。
萍平,其实我一直在默默地为你的工作调动作努力,你不能永远在那个鬼地方,一五八的许多老人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在分部,经常遇到来找组织解决孩子工作和上学问题的一五八人,现在这个问题很突出。因为当年那些小孩,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工作安置,再怎么也是离家远,父母不能照顾孩子,孩子更管不上父母。许多老同志都活动着要调上来,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孩子,可是,这又是多难的事。你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你放心,我会尽力为你解决调动问题的。不过,我还是要给你打打预防针,要办调动,最简单的就是照顾夫妻关系。我的意思想必你能懂,我的年龄也不小了,和我一块入伍的,早就当了好几年的爹了,况且我们也谈了好几年了,当初你说要考大学,我答应等你,后来没考上,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又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参军,你能考上军医学校,我很高兴,这是你自己的努力。这样,我又等了你三年,现在你都毕业两年时间了,我已经满了30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是拖不起了。
萍平,一想到你我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我太想你了,我真想来看看你,但是,你总是以影响不好为由,不让我到一五八。其实,我到一五八最方便,你知道我们分部直接管一五八,我要是去了,医院还要安排我吃住呢。
萍平,你还是那个样吗?还是那个总是闪动着青春色彩的你吗?往事历历在目,就是你那种青春和纯真,让我一眼看上了你,我多么想你,我爱你,萍平,为了你,我愿意付出所有。
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们家终于有了一台电视机了,是12寸黑白的,金星牌的。我看你爸爸妈妈每天在家也挺寂寞的,就给他们买了。等你回来就能看了。
我真想紧紧地把你搂在怀里,一想到你那双软软的小手,我就激动,我多想把它紧紧地握在我的手心里,然后亲吻它,就好像亲吻你一样。
吻你
永远爱你的 永江
5月25日
王萍平看完了信,心里像倒了五味的瓶子,真不是个滋味。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心情,心想,看来注定是逃不出他手心的了。
一种悲哀弥漫在她的心里,又想起妈妈经常说的一句话,要信命啊,每一个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是不可改变的。她想,难道这就是妈妈说的命吗?是这样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能像锯子一样割锯着你的心的东西吗?一切都如江永江信里说的那样,她试图逃离,逃离江永江,在她护校毕业的时候,她以为逃离的机会到了,她冒险选择的一五八,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求他,不需要他。可是,没想到事实并不是想和不想的。如果,本来一个不太具备一些条件的女孩,却又心高气做,又要想点什么,这样麻烦就必然要来。
王萍平就是这样的女孩,在她还是一个中学生的时候,江永江就看上了她,那时江永江是王萍平父母所在单位的一个干部。她的父母是部队职工,家庭条件总是不好,家里有五个孩子,就这样江永江轻易走进了她的家庭,她的父母也看出了江永江的想法,就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们好起来,他们想如果女儿能嫁一个部队干部,是她修来的。
就这样,她和江永江谈起了恋爱,少女时期全凭着一种好奇或一种呵护,她觉得从江永江那里得到了在父母那里得不到的爱,她终于可以像电影里的小姐那样,在江永江的面前撒娇,每当她放学回到自己那个狭小布满烟尘的家时,她就有一种逃离的渴望。她对所有豪华和整洁充满了向往,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以后有一个那样的家,像体面人那样有会客室,有书房、有厕所,她还想所有的家具上都盖着镂花台布,有一台缝纫机。而那个时候,她惟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江永江的单身宿舍,那里就是他们的天地,她在那里做作业,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江永江总是买来各种各样她爱吃的东西,任她随意享用。她嘴里嚼着高级话梅,把腿放在床沿,靠着椅子背,举着书背诵中国最大的河流位于什么地方,她感到一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