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 作者:安谨容(晋江2012-07-07完结)-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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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献宝的表情就好笑。这小猴儿,把他二哥的座位拿来做人情。
阿布见我不动,用力拍拍那个磨盘也似的大树桩,连声催促道:“你快来坐!这是我家最大的树桩,你看有多稳呢!阿扎伊背阿尔古丽进亦都护城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走过去,顺手将梳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笑骂道:“小猴崽子,趁你二哥不在就拿他的位子来卖乖。他们去了亦都护城,你倒偷懒躲家里睡大觉。”
阿布这回可真急了,眼睛瞪得滚圆,跳起来大声道:“我可不是偷懒不愿去!我前天天不亮就起来在家门口等着要背阿尔古丽去找医生,是阿扎伊说你大概要来了,要我留下来等你的!”他一张圆圆小脸涨得通红,鼻翼一翘一翘的,显是气极了。
我见他这番气得狠,很有些后悔自己跟阿扎伊扯淡惯了,这玩笑开过了头。
这些北疆儿郎从小骁勇尚武,心胸坦荡,从不似中原人狡诈奸猾偷懒恶劳;阿布虽年幼,但这孩子一向勤快能干,连村中那些孤寡老弱的农活都乐意帮忙,有他在,家事完全不需阿扎伊操心;何况阿尔古丽与他这姐弟三人自小感情深笃不同一般,他对长姊的孝顺早胜过了许多人的子女。
我此刻深悔失言,忙郑重向他道歉:“阿布,真对不住,我方才不该开这种玩笑。请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阿布眉头皱了片刻,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就算了。若你是男人,哼,我非跟你决斗不可!”北疆男儿视名誉更甚性命,我刚才的话对他是极大的侮辱,何况还否定了他对阿尔古丽的深厚亲情。若我是个男人,阿布此刻提出生死之博,我竟是无可推脱。
我知他所言不虚,吐吐舌头,讨好地拉拉他手臂,道:“是啦是啦!你念在我是个弱女子份上,不要跟我计较了啦。你是少年英雄,长大后定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比你二哥更了不起的好汉子!”
阿布不屑地乜我一眼,拍掉我的手,道:“你们中原人尽会拿这些假话哄人!你是什么弱女子?阿扎伊也打不过你。”
我板起脸,将他用力一推,道:“阿布!你这话可真伤人!原来这些年你都跟我分得这样清、始终当我是中原来的外人是不是?亏我把你们热依木家的人当成我的兄弟姊妹,你心里原来一点没拿我当朋友。既然这样,我也不必等阿扎伊回来了,我这就回中原,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了!”说着我掉头就往外走去。
阿布慌了手脚,跳过来一把拉住我,扬起脸来冲我傻笑,道:“好阿九,好姐姐!你千万莫走。我是红柳疙瘩刻的嘴,笨得没一句能入耳。你是天上歌唱的云雀,怎会听我乱吼吼。你在阿布心里,跟阿尔古丽没得差,我实在一直是拿你作我的好阿姐。”
他满脸堆笑,紧紧拉着我,生怕我真的就此回去了。
我其实一大半都是做作,见他转了笑脸来哄我,只是假装还在生气,斜着眼睛也拿鼻子哼他。
阿布想了想,正色道:“阿九姐姐,你要是还生我的气,就更不能走啦。你要等阿扎伊回来,跟他狠狠告上一状。他还不得把我吊起来打个半死啊!”
我再也憋不住笑,一把揽过阿布的肩头,笑道:“好好,我便等你二哥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阿布五岁就敢腰里插把刀独自睡在羊圈守着夜里来偷羊的狼,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他二哥阿扎伊。阿扎伊眼风一扫,他便软了半边骨头。这回竟能说出让我向他二哥告状的话来,也真是下了莫大决心。
阿布苦着脸道:“只要你好好留在这儿,阿扎伊再狠也不会要我的命。他要是知道你给我气回中原去了,怕是要打断我两条腿还要赶我爬着去追回你来。”话虽如此,但他仿佛极为忧心自己的命运,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第 23章
我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一张脸故意皱得跟晒干的红枣那么皱巴巴的,肚子也快笑疼,捏住他两团鼓鼓的腮帮,道:“你这小猴精跟谁学得这么促狭?一肚子的花花样儿,阿扎伊想必没少吃你的闷亏吧。今年他还打过你么?我可不信。”
阿布顿时眉开眼笑,忍也忍不住的得意,放低声音道:“从我上十岁后,阿扎伊便很难找得到打我的理由了。阿九,我可只告诉给你知道——去年我不留神磨破了他的羊皮袄,便偷偷浸了一泡马尿上去,拿给阿尔古丽让她帮忙烘干,结果阿扎伊便以为是阿尔古丽将袄子烤糊了才破那么大的洞。他不但一声不吭,还背地里叫我千万不要提这事,自己躲到羊圈里把洞补上再穿回屋来。哈哈哈!”料想这必是他极为得意的一桩事,所以说得兴起,阿布放声大笑。
我听他说得绘声绘色,不由联想到当时阿扎伊避着阿姐偷偷躲在羊圈里笨拙地缝着破皮袄的情景,不但笑不出来,还觉得很是心酸。
阿尔古丽是极聪慧美丽的女子,不知怎么在十七岁那年坏了眼睛,再也看不见了。他们三个从小父母去得早,阿尔古丽长姊如母,为将两个弟弟拉扯长大吃了无数的苦。
好容易阿扎伊成了顶梁柱,阿布也长得赛猴儿精,这家子是决计再饿不死了。眼看要苦尽甘来,阿尔古丽却突然双目失明,她又着急又难过,几天之间竟掉光了头发,好几年才陆陆续续的重新长起来。虽然他自小就是方圆出名的美人,至今却还无人上门提亲。
热依木家的女儿是出名的美人,又这样善良能干,热依木家的儿子更是少年英杰。
阿扎伊十岁就开始跟着族里的男人上山打猎,虽然回来总是一身的伤,但也带回不少的肉和皮毛,家里的伙食这才渐渐像样;过得两年,他就很少受伤了,带回的猎物也一次比一次丰厚。
阿布也是三岁就跟在姐姐后头打下手,阿尔古丽出去放羊,他就在家做饭,还要给姐姐送一顿饭。
阿布十岁时,阿扎伊已是迪坎儿最厉害的人物,力气与胆量都奇大无比;据说曾空手杀死一头母狼,抱回了狼窝里剩下的三只还没睁眼的狼崽。
他家现在养着的狗,都是阿扎伊抱回的狼与猎狗混配的种,格外高大凶狠,寻常两三只狗不敢与它争斗,又特别聪明。阿布今日在家等我,两只狼犬竟自己赶着羊群出去放牧了。
这时远远从天边浮现浮现一团白,不细看就如云朵一样。阿布眼尖,站起来叫道:“虎儿豹儿赶着羊群回来啦!”
我也跟他一道站起望去,那团白云中忽然闪出一道黑影,箭奔而来。
很快我也看见它的模样,果然是阿布家的大狼犬虎儿。我赶紧往后退,准备扎个马步。却来不及了。
虎儿远远盯着我,似乎在分辨,忽然认清是我,欢喜得狂吠两声,脚下加急,最后两步简直是纵身一跃,就整个扑到了我身上。
我还没站稳脚跟,被它巨大的冲力直接撞翻,连人带狗扑通一声闷响直直砸在地上。幸亏我已有准备,脑袋及时偏了一偏,才没跟虎儿硬如岩石的狗头撞到一起。
虎儿毫不在意跌倒,反正它也有我这个人垫子垫着底,正趴在我身上喜不自禁,吐着血红的大舌头满头满脸热情地舔我。哎,这是狗界中表示最热烈的欢迎和喜爱了。
我苦笑,盛情难却,只好由它给我彻底洗了遍脸。阿布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直到见我脸被虎儿的口水浸得开始发红,这才上来一把箍住虎儿往后拖开。
虎儿甫一落地还不尽兴,又往这边扑来。阿布拦在中间驱赶它。谁知虎儿机灵得很,掉头跑了一段,忽然急转身冲回来,离得不远时突然拔地而起,一个俯冲从阿布肩头越过,成功地重新向我冲来。
我这次早有准备,等它迎面扑到时飞快闪开。虎儿扑了个空,一下劲过大收不住势头,嘭的一声撞到我身后那截大树桩上,嗷的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呜呜哀鸣着乖乖夹着尾巴逃回去了。
阿布看得哈哈大笑,道:“活该活该!看你还每日从我头上跨来跨去的,早该有人收拾你啦!”
那豹儿却生性憨实,尽职尽责赶着羊群,此时方才近前来。我们正在说笑,羊群涌至眼前,人仿佛置身于云堆中。群羊在身边挤来挤去,厚厚羊绒贴在手上绵软熨帖,我忍不住揪住一团狠狠揉搓,十分尽兴,却又觉得此举太变态,对可怜的羊儿未免残忍了些。
那只小羊极是温驯,反而将脑袋凑过来抵在我手心里蹭,咩咩地叫,倒像小孩子在撒娇。
我揉着它满身的绒毛,像抓着一把棉花糖似的,觉得开心极了。
阿布瞧见,粗声粗气道:“你要是喜欢,等明年春杀了它给你做件新皮袄。”
我满心的温情柔意猛然被他当头一盆狗血浇下,顿时瞧着手底下的小羊羔都似乎在瑟瑟发抖,而我搁在它颈上的手更好似居心叵测,搅得我一丝好心情不留。
我赶紧推开小羊,气得用力再瞪他一眼,起身离开。
阿布不解,追着我喊道:“喂,我不骗你!阿扎伊允了我明年让我挑一头皮最厚的羊羔做袄子呢。我一定让给你!”
我没好气地回道:“多谢你美意。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我还是去外面买。自家养的羊,我不忍心。”
阿布笑起来:“你就是心软。阿尔古丽八岁就杀羊,不仅我家的羊全归她杀,隔壁的人还要来请她下刀呢。养羊可不就为杀来吃肉剥皮做鞋袄?我们费这些力气养大它们,不杀羊,吃什么穿什么?”
从迪坎儿出去,要连翻过两座山才有草场,阿布说的不错,他们养这些羊着实不易;牧民们全家老小一年的口粮、衣衫、鞋袜和家用都着落在这些羊身上,吃不完的羊肉还能置换些物事,任谁也不会有我这般妇人之仁。
我便笑笑,道:“所以我只能每年来看看你们,末了还是要回中原。我当不了合格的北疆女儿。”
阿布惋惜地说道:“真可惜!我还一直想叫你留下来同我们一起住呢。这里虽然穷苦,人却没有坏的,你在这儿也会过得更快活的。”
我笑道:“哦?我又不会放羊,又不会种棉花,留在这里吃白食么?把你们家的肉干都吃光了你们吃什么?”
阿布叫道:“你嫁给我啊!我养活你!”
我大笑起来,道:“我嫁给你?你年下才到十二岁,我过完年就要满十六岁了。”
阿布双眼一瞪,道:“那又如何?我喜欢你,哪怕你今年六十岁了,我也一样要娶你!你不相信我么?我们北疆男人是不会说假话的,我愿意拔刀向天神宣誓!”
虽然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心中十分感动,便拉着他重新坐到树桩上,掏出梳子慢慢给他梳头,认真地道:“谢谢你阿布,你是第一个说要娶我的男子呢。不过我不能答应你,我终归是大你太多了。我们中原的规矩里,女子是不宜嫁给比自己小的男子的,何况像你我相隔这么大,太出格,会不容于世的。而且,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我不想做个别人的妻子,然后这一世就只能跟在丈夫后头,夫唱妇随,听随他安排我的人生。我还有我自己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
阿布扭过头来失望地望着我,许久才道:“虽然我打定主意这辈子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