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街风筝-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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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大学生也想起来了:那里被屏蔽,我试过。根本拨不出去,也收不到信号。
地下室是密封的,我们用手机照明的时候,我就注意过,指示屏上信号非常微弱。在暗道里都打不进去,更不用说密室里了。所以,你们说接打手机的事情不存在,是假的。
一片哗然。模特沉思了一下,严厉地问向镜我:向先生,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51、愿望
岂有此理!我会送我的儿子进监狱吗?
向镜我气得手直抖,他颤巍巍地站起来,咳嗽着,摇了摇头,低沉地说:年轻人,或许你的怀疑有些道理。不过,人都有记性不好的时候,今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很可能我记错了。也可能我是在祠堂门口接的手机,被我无意说成了地下室。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问题。
不是我干的,难道是你干的?我看你是没事找事!向宁发火了。
他们记错了也有可能,但凭这一点恐怕说明不了什么吧?模特也表示了怀疑。毕竟,向氏父子是主动自首,而不是推脱。
李奔倏地转向向宁,平静地说:我还有几个疑问,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为我解答?
有什么问题,我还是到警察那里去说吧。因为,我不清楚你用心何在。问来问去,不着边际。不就是个简单的打架的案子吗。又没死人,你哕嗦什么。
向宁走到向镜我身边,搀扶着他说:爸爸,再等一会儿,你身体没事吧?向镜我摆了一下手。
李奔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成心和你们作对,在内心里,我真的不太想问这些为什么。我隐约地感觉到,当我真的知道了“为什么”以后,可能会有好多人为此受伤,永远难过。
卢苇望着他,疑惑于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向镜我站起身来了,他挺直了腰板,凝神望着祠堂的上空: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正义就是正义,邪恶就是邪恶!你能说它为什么?
正义的确就是正义,邪恶也永远是邪恶!可是,如果不说出真相,谁知道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
向镜我不再说话,他背着手,远远地走到一边,站住了。在荒凉的广场上,他显得很孤单,寥落。就像那座破败的祠堂,历经了沧桑的岁月,显出苍老之态。
正在雄辩滔滔的李奔忽然变了脸色,他皱皱眉头,眼睛只看着地面,一副痛苦和茫然的神情。
卢苇抬起脸来,关切地望着李奔。你没事吧?太累了,要不,我们回家吧。
回家。李奔喃喃地重复着。他摸了一下卢苇的脸,叹口气,遗憾地说:我真的想回家。我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看着足球比赛,喝着啤酒,多快活啊。
李奔看了看广场上望着他的人们,他想了想,诚恳地说: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是不是?短短聚会散去后,我们就很少再联系了。如果不是发生了几起案件,我们也没有兴趣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更别说,去追问别人几十年前干的事情了。因为,我们只关心自己。
李奔停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了,呼吸都不均匀了。他看着凝神倾听的人们——
谢谢大家听我说了这么多。我平时其实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也不喜欢在好多人面前高谈阔论。因为,我总觉得,世道太艰难.日子太琐碎。像个怨妇似的喋喋不休,又能为生活增添什么呢?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抽支烟,想想心事,或许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可是,突然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想到了更多。我们多少人没戴着假面呢?我们又有多少人不是充满了邪恶的欲望呢?我们还有多少人缺少了对生活的敬畏了呢?更让人难过的是,我们又有多少人沉迷于往事的阴影里,像幽灵一样地生活着呢?
我真的感谢这些经历,它让我有了个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我开始认真地回头看看,获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最大的感受是,我忽略了对女朋友的爱,关心,还有信任。正因为如此,她才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没有向我倾诉,更没有向我求助。这是我最大的失败。
麻木的生活是没有趣味的,而丧失掉说话的勇气更是可耻的。难道我们可以对鬼津津乐道,却不敢面对真实的生活,生活的真相吗?
现在,我愿意面对它。我将比以往更加真诚地生活,爱我深爱的人,做我喜欢做的事。
他深呼了一口气,感觉舒服多了。
李奔大概进入了一个忘我的状态。如果你感到生活有太多的压力,如果你有什么排解不掉的烦恼,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对着空旷的房间,大声地演说。不超过半个小时,你就会心旷神怡,充满了疯狂的快活。
两位大学生似乎被感动了。他们冲李奔挥了挥手。那个针眼的秘密虽然没有完全被揭露出来,可是,已经有人落网了。这让人难忘的一夜会让他们记住很长时间的。
模特也笑了:再给你五分钟,继续说。
当我发现了一个个疑点的时候,我曾经好奇、激动,不断地想解开它。我看每一个网友的眼神都是怀疑的,充满了恶意和快活。因为,我躲在黑暗中,他们是我跟踪和观察的对象,我为我的聪明感到骄傲。特别是当我发现了嫌疑人的漏洞的时候,我就像逮到了猎物一样满足和得意。
可是,现在,我没那个兴致了。我觉得,我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是你们警察的事。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带我的女朋友回家。回到我们原来的生活中去。
他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卢苇。他把卢苇轻轻地揽在怀里。
两辆警车正朝这群人开过来。
广场上的人们全站了起来,望着开过来的警车。
警灯闪烁,不过没有拉警笛。车子停住了,车门打开,下来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朝人群看了看,大踏步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胖警察和模特握了一下手,嗡嗡地说:搞定了?
模特点点头,另一个警察就竖竖手指说:牛!握手的警察问:带哪个?这么多家伙!装不下。
模特问:后面那车里是谁?
胖警察一挥手,喊道:带过来看看。
远处停着的那辆警车车门哗地开了,一个警察先钻了出来,他回过头去,搀出一个人来。那人拄着一根拐杖,一条腿上还缠着绷带。
他怎么来了?
52、抉择
胖警察努努嘴:那老头非要来认人不可。邪门了,看来扎得还不够重。
认什么人啊?模特皱皱眉头,怪老头添乱子。她对这个贪心的老头印象并不好。
老头非要看看是谁扎了他。在医院里就对看管的民警嚷,大家一生气,就把他拉来了。
秃头老头马大元已经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他扶着拐杖,侧着脸搜寻着人群。他的目光盯住了向镜我。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先是从咽喉里挤出来,一下一下,随即爆破成狂笑。
师兄,我没死,又回来了。
畜生!向镜我鄙夷地说。
向宁吼道:爸爸,他再敢过来,我杀了他!
马大元没理他,左右看了看,惊讶地说:这么多人看热闹啊?师兄,你的秘密看来是尽人皆知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哈哈哈。
模特冷不丁呵斥了一声:大半夜的,笑什么笑啊?想认什么人,赶快认!
马大元吃力地正了正身子,得意地问:对我动刀子的女人是哪个?
模特手一指:好好看看,是不是?
马大元似乎心有余悸,他扶着一个警察,往前靠了一步,打量了一眼向宁,吸口气道:错了。那是个女的。
模特不耐烦了:没错,男扮女装。行了吧?
马大元狐疑地反复打量向宁,嘀咕着:男扮女装?亏他想得出来。是你儿子?嘿嘿嘿。马大元又笑起来了。爷俩一起进局子!老天有眼,我可算出了口气。
马大元转过身,对着警察连连作揖:谢谢政府,谢谢警察,抓了这两个王八蛋,省得他们装神弄鬼,影响社会安定啊。
好了好了。看过了就回去了。胖警察也不耐烦了,他还要点人头,办手续呢。
这里是我的。我的,我以后还要来,是我的全得还给我!
马大元猛地举起拐杖,冲着祠堂画了一个弧,又重重地顿在地上。他一想到密室,连伤痛都忘掉了。
向宁猛地想冲过去,被向镜我一把抱住了:孩子,别理他。警察也呵道:不要乱动。
马大元更加得意了。他举起拐杖,指点着向镜我道:带着儿子,好好地去坐牢吧。你也有今天啊!等着瞧吧。
拐杖哒哒哒地点着地,马大元脚步轻快地朝警车走去。
胖警察冲向镜我一摆头道:上车吧?别愣着了。
向镜我有些恍惚,他哎了一声,却没有挪动脚步,眼光似乎瞥了一下身后的人群。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心。目光仍然寻找着什么。向宁叹口气说:爸爸,没事的。走吧。
向镜我点点头,微驼着背,在向宁的搀扶下,慢慢向警车走过去。
李奔举了一下手,想了想,又放下了。
广场上正纷纷移动的人们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们等一下!
人们纷纷回头,只见祠堂门口慢慢地走出一个人影来。模特拧亮了手电,刷地照了过去。许多人惊讶地叫了出来:紫衣女人!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廊檐下,裙角曳地,微微抖动。一双水袖像蛇一样垂下肩来。紫色花批缀满了前胸和领口。她长发低垂,一双眼睛隐隐地露着寒意。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紫衣女人。
她说话了,声音低沉缓慢,就像压着喉咙,就像催眠中的呓语一样含糊不清。好多人立刻听出来了,这就是那个讲故事的女人的声音。
她是谁?向宁为什么冒充这个女人?人们的目光又纷纷转向了站在警车旁边的向氏父子。
向镜我懊恼地长叹一声,踉跄了一下,靠住了车门。向宁赶紧扶住他,一边回头喊道:你回去,别胡说!爸爸会生气的。
紫衣女人摇摇头,举步走下台阶。祠堂到广场的距离很短,可是她走得很慢,很文静。衣袂飘举,御风而行。就像大家闺秀小径赏花一样顾盼而来,但是,却没有一丝轻浮。
大家都看得呆了。向镜我似乎呻吟了一声道:你是何苦啊?老天啊!他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就是她!没错,就是她刺了我。看呆了的马大元突然狂喊一声。
紫衣女子在离人群不远处站住了。借着灯光,大家看得更清楚了。她脸色苍白,弯弯的双眉微微挑起,双眼却有些迷离和羞怯。她一手拽着裙角,一手半举着长袖,袖口里隐约地露出了一段兰花手指。在南京城的一个现代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位明朝的女子,不由让人怀疑是在做梦。
她开口了:你们抓错了。是我干的。
李奔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打量了她一眼,摇摇头说:你可以不承认的。
可是你已经猜出了是我!女子冷冷地说,不过语气并没有敌意。
我猜出来了,可是我不打算说出来。你本来也不必这么做。这样一来,他们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李奔指了指向镜我。
我知道他们对我好,可更因如此,我才要站出来。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李奔转向正在走过来的向镜我,轻声道:向老先生不要太伤心了,到了这一步,该说的还是让她说了吧?
向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