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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盗美贼 作者:帕斯卡尔·布吕克内-第19章

小说: 盗美贼 作者:帕斯卡尔·布吕克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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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结果,是她们立即就憔悴了。对了,我告诉过您我们这座木屋的名字吗?它叫做‘晾草架’。这是来这里放牧的牧民们这样叫的。这是一个农业用语:指的是用栏杆围起来晒草的圆锥形空地。我们很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它是命运的一个象征。我们把‘晾草架’变成了一个隐居地,最漂亮最漂亮的女人在这里像鲜花一样慢慢枯萎。我们对我们的客人,现在主要是女的,不施加任何暴力。我们把她们从数百公里外的地方绑架来,决不让她们看见,我们也不让她们跟我们说话。她们的衣服被烧了,证件被毁了,珠宝首饰被熔化了,不管它昂贵到什么程度。在这里,只要她们没有回到正常的人类社会,就没有法律,没有权利。”

  “她们的密室,铺了隔音层,做了隔墙,有个盥洗室,有台摄像机随时监视着她们。可惜,我们的寄宿者一次最多不超过两个,我们人手太少了。我们是低级的手艺人,就像边境两边遍布汝拉山谷的钟表匠。”

  斯泰纳沉默了。我不喜欢这样。我怕黑暗,怕在地下,怕独自呆着。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只要他开口,我心里就平静了。他滔滔不绝,甚至冲我发火,我都会觉得有一种安全感。我只听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吸着。他会突然毫无理由地想起来打我。

  “这样就足以使她们变老吗?”

  “啊,瞧您多急!等一等,年轻人!我们所囚禁的人,她们决不可能互相说话,厚厚的地面隔开了她们。她们也不能跟我们说话。我们进她们的密室,都是从头到脚用布蒙着。她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儿,为什么会被囚禁在那儿,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自己要受多长时间的苦。我们强迫给她们的这种沉默具有可怕的后果:跟看守说话,这还是跟人说话呀!在这里,她们被迫永远自言自语。在我们这儿度过的岁月中,她们不会见到任何人,不会跟别人说一句话。不能散步,没有灯光,没有娱乐,没有声音,没有镜子。只有一个钟安在天花板上,而且我们搞乱了里面的机械装置,针跑得飞快,分针快得像秒针,时针快得像分针,一天如同一小时。超速运行的钟让人紧张得像参加体育比赛,使人衰老得更加迅速。应该让她们专注于时间的流逝,使其精神崩溃。她们一直待在那里,直到惩罚结束。我们把她们的美埋在了山中的这个墓地里。就像把破碎的物质撒入海中一样。”

  “这样效果好吗?”

  我继续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好奇已变成了恐惧。

  “相信我吧,这种治疗非常彻底:她们原本过着快乐而幸福的生活,现在突然被囚,孤独与惊恐迅速毁灭了她们。就在不久之前,她们还在做计划,准备度假,准备读书或准备结婚,现在却在我们的地下墓穴中旅行,而且一来不复返。美是永恒的组成部分,时间最终总能摧毁它。我们将加快这一进程。您可知道有的人由于悲伤和惊吓,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我们所保护的那些人就是这样:经过这段死亡治疗,出来时,她们将老了20岁或30岁。我们既不用紫外线,也不进行化学疗法:囚禁就足够了。衰老像猛兽一样袭击她们。她们睡下时还年纪轻轻的,醒来时已六七十岁了。当我们发现她们的创伤已无可救药,通常一年半或两年就够了,我们便马上把她们放了,扔得远远的。把她们的眼睛蒙上,半夜里扔到野外。她们既不知道为什么要关押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释放她们。她们出来时,身上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济贫院的味道,陈旧的味道。我们往她们的口袋里塞了一面小镜子。于是,仙女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已变成了老太婆。这种震动最终把她们击垮了:她们再也认不出自己,她们为自己重新得到自由而感到痛苦。因为,她们已从此背上了包袱,丑陋与衰老的包袱。”

  斯泰纳又打开了电灯。他满脸通红,又有点发紫,不安地望着我。他跨了一步,走到电脑的键盘边坐下,他的指法熟练得让我惊讶,只见按键在他指头底下轻快地跳着。

  “邦雅曼,我觉得您已经不那么怀疑了。我没弄错吧?”

  我觉得没必要承认。灯又亮了,我又可以看见他了。

  “您知道吗,我有点通灵的本领。我按直觉办事。我可以从一个可憎的女人的生气中,看到她未来的光明的前途;可以从一个年轻女人漂亮的圆脸蛋上,预感到使她身败名裂、精神失常的错误和过失。美也许能使一个人成为不朽的艺术品,而丑则会把一个女皇变成一个女仆。”

  “哎,您看!”

  埃莱娜的正面像和侧面像出现在屏幕上,如同犯人的档案照片。我的女伴做鬼脸的样子被定格在屏幕上。我认出来了,这是雷蒙今天早上在木屋前面照的。照片的颜色已经被去掉了。期泰纳把我的埃莱娜存在了他的数据库里!

  “照片照得不好,您的女伴状态不是太佳,但还是不错。”

  他抓起一张纸,一支粗大的铅笔,勾了几条线。

  “现在,我要当着您的面,根据我的想像,画出30年后埃莱娜的模样。她的变化将首先从嘴与脸开始。左边的嘴唇将斜向耳朵,翘起来形成一个窝,就像一个50来岁的女人一样。嘴唇慢慢地裂开了,失去了原有的圆润和线条,缩进嘴里,而下巴却突了出来。”

  他从荧屏前走到纸的旁边,有时用嵌在钢笔上的橡皮擦去一根线条。

  “记住,身体的各部分并不是同时衰老的。皮肤衰老得最快,很快就会失去弹性。埃莱娜首先将起皱纹,皮肤收缩,脸颊凹陷,颧骨空出,整张脸变小。全身将突然失去对称,鼻子会显得过长,眼睛会陷得太深,目光将失去活力。好了,我差不多画成了:强化富有表现力的皱纹,修改突出来的部分,加深颜色,头发变花白了。您认为怎么样?”

  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活像埃莱娜的母亲临死前的样子,她母亲快60岁时拍过一些照片,几乎和这张画像一模一样。

  “让人害怕,是吗?我敢打赌,这跟她的妈妈一模一样!当我们的客人回到家里时,她们的母亲会厌恶地赶她们走,以为见到了自己的鬼魂。女儿变成了白发苍苍的木乃伊,声音却没有变。这种对比使她们感到更加厌恶。如果她们抱怨,谁也不会相信她们。她们最后会进精神病院,或被家人当作一种可耻的秘密藏起来,在被囚禁了一次之后再次被关。”

  我目瞪口呆。与此同时,我很想问一个问题:我应该让斯泰纳根据同样的办法给我也画一张像,看看我20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一定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因为他的目光中出现了一道快乐的光芒。

  “邦雅曼,我觉得您被我吸引住了。不用否认,我让您感到害怕了,但这个话题您觉得有兴趣。”

  他兴奋地走到一个架子边,找出一个套着塑料盒的相本,放在桌上:

  “这些年轻的女人能想到我们给她们提供的机会吗?她们不用再老想着自己的模样,老是去赶时髦了。她们也不用再化妆,不用再注意自己的体重,不会再被当作性爱的对象了……她们想自己爱自己吗?那就爱吧!”

  他把自己的凳子推到我的椅子边上,打开了相册。

  “每次有新人来,我都画下她们未来的样子,然后将事实与我的推想作比较。您可以看见最近5年我们所绑架的最漂亮的女人,她们的身高、年龄及各种数据都有。左边那一页是她们刚进来的头像;中间是我的模拟像;右边是两年后她们的照片。您会看到我猜得很准。”

  斯泰纳没有掩饰自己,他很自豪,甚至想得到我的赞扬,以为自己了不起。他收集的战利品就像一本模拟人像集。其实,这是一本十分可怕的资料。每个被别在本子上的头像都在讲述自己是如何加速毁灭的。所有的人都未老先衰,同样茫然,同样恐惧,两年没见阳光,脸色苍白得十分可怕。这不是饱经风霜的老妇人富有韵味的脸,而是一张张怪脸,又干又瘦,满是皱纹。皮肤没来得及舒展,肤色没来得及晒成古铜色,脸没来得及可爱地绽放,一道霹雳突然轰向她们,她们漂亮的脸无情地遭到了破坏,她们身上最美的部分被一一解体。

  斯泰纳一页一页地翻起来,向我展示那些像死人一般的活人和20岁的老太太们。她们惟一的罪孽就是天生丽质。最后一页是雷切尔,按时间顺序是最后一个。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清新亮丽,难以形容。圆圆的脸,碧蓝的眼睛,一副惊讶的样子,让人想起生活的欢乐,想起善良。在走出这个地狱的所有人当中,她受的蹂躏最大,被糟蹋得最厉害。我不禁慌张起来,呻吟道:

  “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蠢猪!”

  斯泰纳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

  “我跟您说了一个小时。我受到了无情的打击,我要保护自己,这就是为什么。”

  眨眼之间,他就变成了一条疯狗。他不说话了,情绪激动地走来走去,脸涨成了猪血色。

  “硫酸,邦雅曼,硫酸,这就是她们应得到的一切。假如我能做到的话,每个人一出生,我就往他们脸上浇硫酸。这样,大家就完全公平了!”

  他浑身发抖,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使他喘不过气来。我摇摇晃晃,心跳加速。这场发作是件好事,他说完了,准备杀我了,要向我报复了,我孤注一掷。

  “您的这些画像是假的,一切都似乎是在开玩笑。”

  他颤抖起来,好像我用针刺了他。他一副怪相,拉着衣领,捂着喉咙,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脖子,红到背上,连头发根也大片大片地红了。我以为他什么病发作了,以为他心肌梗塞了。他喘着粗气,艰难而缓慢地转过身,疯狂的眼睛像钳了一样盯着我,我惊恐万状。

  他叫道:

  “滚,您这个可怜的家伙。带着您的臭女人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俩。滚!”

  他不是在叫,几乎是在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赶我出去!我不再痛苦地讨好他了,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生怕这还是一个陷阱。他坐在凳子上咆哮。我朝门口走了一步,把门拉开一半。他的脸好像滑坡一样塌了下来:眼睛掉到了嘴里,嘴挂在下巴上,下巴挂在喉咙上。他一头波浪似的白发,像是一个化了妆的年迈的女演员,脑门上扎了一束藻草。我小心地后退着,脸一直朝着他,没有转身。

  我一越过门槛,撒腿就跑,冲上了狭窄的隧道,撞在一个凹凸不平的东西上,差点摔倒。我觉得很奇怪:我已成为斯泰纳的一个危险的证人,他竟然还赶我走。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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