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地狱之重生-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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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
“和你在一起真是太好了,但我要说的不止是这个。”他紧紧地抱住清孝,因为紧张,手有点发抖:
“我想说的是,我希望这一刻能够延续下去,我不要只是几个月、几年,我希望我们一辈子都能这样下去……”
清孝叹了一口气,苦涩地笑笑,道:“这也是我的愿望,小羽。”
清孝的手放在他的前胸,轻轻地拍打着他,象父亲哄小孩子入睡似的。
羽看着他,慢慢地平静下来,松开了紧握的手,掌心汗津津的,又湿又热。
“我们会幸福的。”他最后很肯定地说,对着清孝微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星光便落进他的眼睛里。那光焰并不强烈,特别在无尽夜空的映衬下,只是一片朦胧的光晕,颇似冬日取暖时呼出来的雾气。
但那一点微芒仍可穿越夜色的阴影,照亮他们彼此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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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或许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他们无疑都极为认真,收拾起那些支离破碎的碎片,努力把世界拼凑完整。
远离了黑道,远离了纷纷扰扰的恩怨情仇,生命重归于最单纯质朴的本质。
经历了一连串狂暴、颓废、阴郁的黑暗之旅,命运之神终于收起了她怒张的麟角,展现出难得的平顺与安宁。
那一夜的星光如此温柔,他们在星空下举杯筹划未来的生活,情人的笑容明媚而坚定,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幸福,但它让人感觉宁静且充实。
为了这来之不易的迟到的甜美,我们愿意原谅生活。
清孝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夜羽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眷恋与不舍,象缠绵的丝线,丝丝缕缕,都是情意。
那是在他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情人之间总有一种神秘的直觉,能感应到对方异常的举动。羽翻过身侧着身体这样看着他。没有开灯,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对方那双沉静幽深的黑眼睛,一直瞬也不瞬地投射在自己身上。
他没有出声,一半是因为睡意,一半是出于欣慰。他感受到情人柔情地吻过自己有些粗糙的面颊,修长的手指撩起自己的一缕长发,在手指上缠绕了几圈。
“记得我爱你。”过了一会儿,羽把那缕头发送到唇边亲吻,喃喃低语。他说这话的样子郑重而认真,像是在对着虚空宣读誓言。
如果自己还清醒的话,他绝不敢这样说吧,那个害羞到极点的家伙,就算你已经给他表白了千次万次,他除了脸红,还是脸红。
清孝记得自己当时好像笑了一下,或许没有。要创造一个适于隐居的环境并不是件容易事,他总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尤其困难的,是要一点一点地斩断与过去所有的联系,这让他感觉疲倦,且伤神。
但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可以心满意足地睡去。到底还是俗人一个,能得到回报总是开心的。
酒意混合着睡意涌上来,意识渐渐涣散。朦胧中,他感觉羽紧贴着自己,柔软的鼻息碰触着他的耳根,头就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那么安静柔顺,就像一个小孩子。
他以为那一刻的感觉会无止境地延续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但第二天醒来时,羽已经不见了,只在床头柜上留下了一封信。
手都有些发抖,他连做了几次深呼吸,让空气在肺叶里交换几次,他终于拿起了信,一行一行地读下去,心也逐渐平静。
良久,他放下信,坐在床边默想了一阵,起身走到天台上。将身体探出栏杆向外眺望。天色已经大亮,天空明朗而高远。远近一带涂漆的房屋和郁郁葱葱的树林,都沉浸在和煦的阳光中,反映出耀眼的光亮。
住宅区的街道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行人。一个年轻的母亲在带着两个男孩玩水枪,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
清孝靠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儿,感受着风和阳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观察过外界了。在他的世界里,已经只剩下羽和他自己。
“这样是不好的。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讲过,我们一个人来到这世界,也会一个人回去。但我们不是只有我们自己。总有一些人让我们牵挂,因为这牵挂,我们有更多活在这世上的理由,也有更多面对孤独的力量。”
“人与人之间,有无数交叉繁复的线存在,就像母亲和孩子,老师和学生……就像我和你。这些线延伸出去,天空中的飞鸟,水里的游鱼,树丛间栖息的松鼠……它们都被这些线连接在一起,组成一张美丽的、温情的网,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在世间流连。”
“要把这些线通通剪断,是一种残忍。剩下的那根丝线,不会因此而强韧,只会更加脆弱,就像断裂的蛛网,区区一根游丝,又怎能经得起风吹?太过专注于自我的人,会比其他人更容易痛苦,因为每一处伤口都会被放大,每一簇忧伤都会因为自我的反复品味而变得亘久绵长,就像地下室里死去的那个人。清孝,我们不要像他一样。”
“所以,我不要你因为我而放弃那个世界,清孝。我知道你除了爱我,还爱你的导师,你的专业,爱这个光怪陆离但仍充满诱惑的世界,你从来都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呢。”
羽信里的那些话,慢慢地流过清孝的心头,象水流载着落叶流过石头:“而我也会努力去接触、融入那个世界。我知道这会很艰难,但有了你的爱,我就不会害怕。”
“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那天让我独自去面对那个人吗?我知道那次会面不算成功,但如果不去面对,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聚起勇气。”
“谢谢你,清孝,谢谢你的信任和无限度的支持。我想做的事情,你从不曾阻拦,就像大学期间我选择回日本,就像我选择用杀戮来复仇。你总是无条件地尊重我的意愿,即使那会让你痛苦。这次,想必也是一样。”
“给我祝福吧,相信我会在外面的漂流中学会独立,找到自我,相信我终会成为和你并肩前行、相视而笑的伴侣,而不是依赖你照顾维护的小可怜。”
“相信我,我会做到的,所以我离开。离开,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风吹拂着清孝的长发,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是的,我会祝福你。
——我会尊重你的一切意愿,包括含笑看着你离开。
——即使,那只会让我痛苦。
卷三 第十二章 距离(1)
即使闭着眼睛,依然能感受到阳光和风的气息,温暖中夹杂着些许凉意,犹如薄荷的味道。微风送来不远处的笑语人声,莫名的,有空渺感觉,仿佛只是收音机里飘出的背景音乐,或者,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
羽不得不睁开眼睛,确定自己的确已经远离了他和清孝所居住的小屋。
这是一处社区公园,究竟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他自己也不知道。离开清孝的那一晚,他只知道不停地走,不停地走,一直到筋疲力尽为止。每天只是机械地迈动脚步,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正在离清孝越来越远,越发不敢停下来思考,大脑出于人为的关机状态。累了就歇一下,饿了就吃一点随身带的点心,连觉也没有睡过。他这样走了两天还是三天,感觉好像一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路。最后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他在一处废弃的工厂空地里停下来,大哭了一场。
究竟是为什么缘由而哭的,他完全意识不到,突然想哭,所以就哭了。
这里没有清孝给他拭泪,没有一个沉默的肩头给他安慰,于是任他哭了个昏天黑地。一直支持他的那股非正常狂热随着泪水蒸发,积攒了好几天的困意和倦意顿时袭上来,他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居然已经是黄昏。他甚至不知道,这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的黄昏,因为肚子实在是饿得厉害。如果只是几个小时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饿吧。
羽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在深蓝色天空的背景映衬下,工厂废墟的剪影显得一片苍然。一颗金星在天际闪烁,象一个神秘的预言。
他躺在凸凹不平的泥地上,鼻端嗅到青草和土地的潮湿气味,感觉像是死去了很久的人,突然从坟墓中醒来。
“来,站起来到草地上走一走,不要害怕。人不可以离开大地太久的。”
那些温柔的话语,穿越时空的距离在他耳畔响起。他笑一笑,翻过身,将脸埋入草丛中,尽情地呼吸这来自大地深处的气息。有露水从草尖上滑落,打湿他本已干透的泪痕。
他躺了很久,才慢慢坐起,只觉头晕得厉害,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疼,也不知是睡久了的关系,还是这一路急行闹出来的。咽下最后一块饼干,想喝水已经没了存粮,只能继续前行,在一处社区公园里找到自来水喝,就是他现在所呆的这处公园了。
他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应该到哪儿去,有些事永远也没法知道自己是否已准备好,就像当初到地下室去见那个人一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当恶浪打来的时候,努力捱住。
兜里还有些现金和银行卡,当初清孝为他开过一个帐户,他在网上投资已经赚了一笔可观的财富,他本以为已经够用,可是真正出来之后,他才发现,他没有办法去用那笔钱让自己生活得很好。
因为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主动接触他人。
所以他在旅馆门口徘徊了多次,最终仍然回到这家社区公园的长椅上,晒太阳,发呆。
天气晴好,阳光灿烂,眼前景象似真似幻,有轻微的失重感。
他眯起眼睛,看着头顶上方一片青翠的叶子,阳光下经络分明,通透有如碧玉。他忽然有一刹那间的迷惑: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人世间的际遇是如此的离奇,以致于他常有一种身在梦中般的不真实感。作为他生命唯一参照物的清孝一旦失位,便如同解开了缆绳的小船,望着四周白茫茫的水面,不知何去何从。
就像多年前那个十岁的小孩,孤身一人坐在小船上,双手紧抓住船舷,看着母亲的最后一缕黑发消失在湖面上。
他喘了口气,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凝视着那片叶子,并透过那片叶子,凝视着这个世界。
几十年的时光倏忽而逝,他与外界那条中断的线正在被艰难地接起,疼痛伴随着记忆在阳光下一点一点地复活,让他更加清醒而坚决。
倘若瘫痪已久的病人双腿突然有了知觉,那必然也会是针刺般尖锐的剧痛与不适。
他能承受。
他愿意去承受。
他甚至欢迎这疼痛,因为这提醒他自己仍然活着。
活着,作为一个人有过去、有未来、有知觉、有思想地活着,而不是一具任人摆布的空心木偶。
这想法令他他微笑,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是浅见羽,他在这里,是因为他能以更好的状态出现在清孝面前。
虽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能走出来,就是胜利。
深吸一口气,他摸摸口袋里的钱。不敢走进餐馆旅店虽让他有些丧气,还不至于慌乱。
仍然害怕与人接触,那就暂时不去接触好了,他并不打算逼自己太急。
再不济也可以掏一个硬币给清孝打电话接自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