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惊变-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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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都不失富贵,这岂是忠臣所做的事!”玄宗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不是出自房琯的主意,不知道,也许有他参议的份。但玄宗让肃宗统领朔方等四镇,也是出于就近的考虑,不然难道让肃宗千里迢迢从朔方的灵武赶去南方不成?而且要提到沙漠荒凉,朔方固然是这样,贺兰进明的话不无对处,但李珙的安西四镇岂不更荒凉?所以说,这些话也有点谗言的味道。有了贺兰进明的挑拨,肃宗果然疏远了房琯。贺兰进明确实不对,但是房琯先改变肃宗的任命在先,也不怪人家不乐意,至于肃宗不能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谈不上有多好,但也满正常的,历史上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并不多。肃宗此后下诏任命贺兰进明仍然是“御史大夫”,也算给房琯一个警告。
房琯这时也正好上疏,请求亲自带兵去收复两京。考其用意,是想建立功业,当然也是想为国家出力了。肃宗一听有人要去收复两京,那还不高兴,当然就同意了,于是加封房琯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房琯又请求由自己挑选部下参佐,肃宗也满足他的要求,房琯便以御中史中丞邓景山为副将,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诰贾至、右司郎中魏少游为判官,给事中刘秩为参谋,临行前,肃宗又让兵部尚书王思礼去协助房琯。所有人中,除了肃宗任命了一个有打仗经验的王思礼,房琯自己任命的那些,的确没几个是有名的,一个魏少游,给人的感觉是他拍马功夫大于实干的能力,其它的就一个贾至,在与王维、杜甫、岑参的“大明宫唱和”中,好心写了首诗呈两省僚友,还被称为是抛砖引玉之作——当然了,贾至、李揖、刘秩这些都是文弱书生,不懂军事,房琯把军务大事交给李、刘二人,真是一个糟糕的问题。王思礼夹在这些人当中,想必也是十分郁闷,说不定他这个武人,还会被房琯认作是“庸俗之辈”,从后面的情况来看,王思礼确实没得到房琯委派什么任务,估计就是被房琯抛开了。所以,房琯带着一帮纸上谈兵的人去打仗,不用看后面,我们也觉得事情不妙啊。
房琯对人说:“贼曳落河虽多,安能敌我刘秩!”什么叫曳落河?这个不是说掉进河里,而是安禄山的精锐亲兵,安禄山“养同罗、奚、契丹降者八千馀人,谓之‘曳落河’”。房琯夸口说虽然曳落河厉害,又安能敌得过我的谋士刘秩呢!他把军队分成三部分:由杨希文率领南军,从宜寿进攻;刘贵哲率领中军,从武功进攻;又派李光弼的弟弟李光进率领北军,从奉天进攻。他自己则是自将中军,为前锋。
我们房大宰相战绩如何啊?十月二十日,唐军前进到便桥一带。第二天,房琯的中、北两军与叛军安守忠所部在咸阳的陈涛斜(一个颇像人名的地名)相遇。房琯此战效法古人,居然用起了几千年都没用过的老掉牙的战车进攻战术,实令人匪夷所思。而且战车所用的牲畜也不对呀,人家是要用马,房琯却用牛来代替,牛虽然粗壮了许多,但灵活性就差了,所以战将都是骑马,骑牛的可太少了,单挑的时候骑牛岂不要吃大亏?《封神演义》里黄飞虎是骑牛,可人家是神牛,你一般牛能比么?何况又是小说,更不能算数了。房琯组织了二千辆的牛车队伍,并让步、骑兵护卫左右——士兵们都用来照顾牛了,真是得不偿失。没准骑兵的马和牛们还聊天呢:“咦,牛兄,您怎么也上战场了?”牛说:“唉,没办法,房大人心血来潮,不敢不来啊。”咳咳,说到哪了?——双方交战后,叛军顺风擂鼓呐喊,牛哪里见过这阵式,都吓的不轻。叛军又放火焚烧战车,顿时唐军乱了阵脚,人畜相杂,死伤多达四万余人,逃命活下来的仅有数千。不难想象啊,因为经过专业培训的西班牙斗牛士们还经常会出事,何况和牛一样也没见过这种阵式的唐军?荒唐啊荒唐。总结一下,不提房琯任命的人合不合适,也不管他总体战略如何,单说这一战,最大的错误在于战术不对,雪上加霜的是错用了牛——战国时田单败燕,用火牛阵用的就是这股乱劲,而房琯这次用牛车阵,却乱了自己。这是房琯东征的首战,首战很影响士气,这一仗失败,不但带来兵力上的损失,在士气上也是个打击。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你是当时唐军中的某个士兵,一想到有个荒唐的主帅在带队,是不是很泄气呢?十月二十三日,房琯亲自率领南军与叛军作战,又被杀得大败,杨希文和刘贵哲都投降了叛军,这是南、中二军的主将,他们投降了,仗也就别提再打了。至此,房琯东征宣告失败。
战败之后,房琯等人“奔赴行在,肉袒请罪”。肃宗得知大败的消息,十分愤怒。想来肃宗也没想到房琯会用这么个战术,而肃宗可不像房琯那么理想主义,以为牛车真能取胜,从肃宗让王思礼辅助房琯来看,他比房琯更有战争的头脑,只可惜王思礼没派上用场。肃宗听说败的情形,自然十分郁怒,幸好有了李泌的营救,肃宗才赦免了房琯。不知李泌是怎么说的,居然说动肃宗像原来那样对待房琯,所以房琯要想取代李泌在肃宗心目中的位置实在太难了。
《旧唐书》上有一段,讨论了房琯为什么失败:“管好宾客,喜谈论,用兵素非所长,而天子采其虚声,冀成实效。管既自无庙胜,又以虚名择将吏,以至于败。管之出师,戎务一委于李揖、刘秩,秩等亦儒家子,未尝习军旅之事。管临戎谓人曰:‘逆党曳落河虽多,岂能当我刘秩等?’及与贼对垒,管欲持重以伺之,为中使邢延恩等督战,苍黄失据,遂及于败。”有些事情我们前面已经说过,再补充几句。《旧唐书》的看法是,房琯喜欢高谈阔论,未免轻浮,用兵并非是他的长处,所以皇帝听他虚夸的厉害便任用他,自然难有什么作用;房琯本人又不会择将吏,选的都是徒有虚名的人,出师之后把事情都交给不习军事的儒生,再加上交战之际本是要持重以待,却被宦官邢延恩等人催促交战,仓惶之中失去自己的根基,所以才会惨败。《旧唐书》是在后面交待了这里面“中人邢延恩”的作用,通鉴中却未涉及。房琯本打算持重,牛车阵也确实需要持重,如果真的坚持下去,面对敌军时,也许不会一下子就大乱起来,但叛军终究还是会赢,就算这一战不败,早晚他的牛车阵也是个事。邢延恩的催战,无疑使失败提前来到。虽说宦官监军又让人郁闷了一把,不过房琯的东征也是早一些结束的好,如果一直这么打下去,伤亡惨重都是无法避免的,但唐朝的粮草——灵武也好,顺化也好,彭原也好,粮食还是节省些好。
房琯回来之后,常常称病不朝,对政事也变得懒于过问,大概是受到了打击。另外,他不上朝,每天与刘秩、李揖等人高谈佛老,说些释氏因果、老子虚无的东西,有时还听听门客董庭兰的琴声,或招集琴客来大排筵宴。未败之前房琯也有空谈的爱好,好像惨败之后,连“以天下为己任”的劲头也没有了。颜真卿当时弹劾何忌不孝,而何忌恰好是房琯空谈一派,所以房琯不想太让他没面子,就以他酒醉入朝为借口,贬为西平司马。更糟糕的是,董庭兰因为朝官们往往通过他谒见房琯,所以开始弄权谋利,大收贿赂。有司又弹劾董庭兰受贿,房琯十分不理智的在肃宗气头上入朝向他说明情况,被肃宗“叱出之,因归私第,不敢预人事”。这时谏议大夫张镐上疏,说房琯是朝中大臣,他的门客受赃,与他无关,不应该因这件事连累他。至德二年五月,将房琯贬为太子少师,以张镐代替他为宰相。
后来房琯再也没有像在顺化、彭原的时候受到肃宗看重了。最后死于广德元年,时年六十七岁,死后赠太尉。
杜甫传中则说至德二年春因房琯罢相,杜甫上书言房琯有才,不宜罢相之事而被贬,似乎时间上有出入,而且杜甫传说还写肃宗一怒之下,“贬管为刺史,出甫为华州司功参军”。杜甫确实是被贬了,而房琯则没有被贬出去,当年十一月便随肃宗回到了长安。究竟哪个对?房琯确实被贬出去过,不过是乾元元年六月,时间上又有矛盾。这里我们还是相信房琯本传为好,因为杜甫传中是连他的官名都写错了的,应该是左拾遗,写成右拾遗了。
房琯之败,似乎在玄宗的预料之中。玄宗在蜀中的时候,和给事中裴士淹讨论宰相。那时肃宗在凤翔,每任命一个宰相,就报告给玄宗。一听到肃宗任房琯为将,玄宗说:“此非破贼才也。若姚元崇在,贼不足灭。”他很清楚房琯言过其实,有点赵括的意思,所以知道他破不了叛军。可见玄宗看人比肃宗要准啊,一眼便看到了房琯的不足之处。之后又讨论到其它人,说到宋璟的时候,玄宗说:“彼卖直以取名耳。”只怕这个评价会有些让人吃惊。大唐三百宰相,最有名的贤相就那么几个,有唐初的房玄龄、杜如晦,还有玄宗时期的姚崇、宋璟。看来玄宗对姚崇还是相当满意的,而宋璟也是善终,并未与玄宗有什么芥蒂,怎么玄宗会这样评价他呢?虽然玄宗这话绝非称赞,也微微透露出一丝不满,却并不激愤。《新唐书》评价宋璟就是“宋璟刚正又过于崇,玄宗素所尊惮,常屈意听纳……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有时他的“正”也确有取名的嫌疑。宋璟的问题还是就此打住吧。玄宗又接连历评了十余人,都十分得当。评到李林甫时,玄宗不无愤怒的说:“是子妒贤疾能,举无比者。”裴士淹当时反问了一句:“陛下诚知之,何任之久邪?”你明知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任用他这么久?“帝默不应”,玄宗无言以对。那我们再问一声,为什么玄宗明知李林甫阻挡贤路,还要任用他呢?只怕玄宗当时已经倦了,所以有个挡着进谏的人,未尝不是件舒服的事,而且高力士也曾反对过玄宗“朝事付宰相,边事付边将”,玄宗并非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然而玄宗又想念起张九龄来,想起当初张九龄说安禄山会谋反的先见之明,不禁痛哭流涕,派宦官到韶州曲江祭祀张九龄,并重赏了他的家人。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六章 内讧·对峙
双方第一阶段的交手早已结束,唐朝重伤之下也已定过神来了,完成了最高权力的交接;叛军那里烧杀掠夺,该享乐的也享完了,却不料自己内部也出现了顶级权力的非正常交接,而且比唐朝发生的事情还要过分……
一、安庆绪:大刀向安禄山的肚子上砍去
唐朝那里惊魂甫定,着手反击叛军,安禄山这边却也不轻松。
《红楼梦》中的“好了歌”,甄士隐解道: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至德元年(公元756元)年底,安禄山派兵攻颍川。由于城中兵少,没有多少积蓄,尽管太守薛愿、长史庞坚全力拒守,周围环绕颍川百里的庐舍、林木全部被毁。历经了一年,救兵仍然不至,安禄山派阿史那承庆增兵攻击,昼夜连续作战,殊死搏斗了十五天,最终颍川被攻陷。薛愿等人被送到洛阳,“禄山缚于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