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普拉 作者:乔治·桑[法]-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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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佣下来时,我正在楼梯上刷鞋;一听到有什么东西在这儿倒下,我便飞快登上最高的
三级,立即赶到您的身边。您像死人似地躺在方砖地上,病情严重;卧房内外都没有人,
以我的荣誉担保!”
“在这种情况下,我梦见了魔鬼叔叔,而女佣梦见了黑色大衣;这儿肯定没有暗门;
即使有扇门,所有的莫普拉——不论是死是活——都会有钥匙,这管我们什么事?难道
我们隶属于警察局,要搜寻这些坏人?倘若发现他们藏在某个地方,我们不是宁可帮他
们逃跑,也不愿把他们送交司法机关吗?我们有武器,不必害怕他们今晚会谋害我们;
如果他们以吓唬我们作消遣,哼,该他们倒霉!我从睡梦中惊醒时是六亲不认的。叫人
把煎蛋卷端上来吧,当地的好人们已为我们准备好;如果我们继续敲打,搔墙壁,他们
会以为我们发疯了。”
马尔卡斯与其说相信了,倒不如说出于服从才让了步。我不知为什么他如此重视发
现这个奥秘,为什么如此杌陧不安;他不愿让我独自待在这个鬼魂作祟的房间,说什么
我可能重新发病,惊厥昏倒。
“啊!这一回,”我说,“我不会胆颤心惊了。那件大衣治好了我对鬼魂的恐惧;
我不让任何人来招惹我。”
马尔卡斯不得不让我独自留下。我把我的枪都装上子弹,放在桌上伸手能及的地方;
然而这些预防措施纯粹是浪费时间,什么也没来打扰室内的宁静。沉重的红绸帘子四角
饰有银灰色纹章,未受到些微气流的吹动。马尔卡斯回来了,很高兴发现我如同刚才一
样振奋;他开始准备晚餐,专心致志的神情就像我们来莫普拉岩的惟一目的是做一顿好
饭。他就阉鸡和酒讲起笑话,说阉鸡还在铁杆上歌唱,酒起着刷洗喉咙的作用。佃农也
来助兴,给我们带来几瓶上好的马德拉岛白葡萄酒,那是骑士从前留下的,他喜欢上马
前喝上一两杯。作为回报,我们请这个高尚的人同我们一起吃晚饭,尽可能不乏味地谈
谈事务。
“好极了,”他说,“这就跟从前一样,农民们常在莫普拉岩领主的桌上吃饭;您
也照样做,贝尔纳先生,这很好。”
“是的,先生,”我冷冷地回答:“不过我是跟欠我钱的人,而不是跟我欠他钱的
人这样做。”
这种答复和“先生”这个称呼使他惶恐不安,他再三推让,不肯在桌旁坐下;但我
坚持要他听我的,想立即使他了解我的个性特征。我把他作为我养活的一个人,而不是
作为我愿意俯就的一个人对待。我迫使他在玩笑中保持分寸,只允许他在正当欢乐的限
度内表现出开朗和诙谐。这是一个乐观、直率的人。我留神观察,看他跟那个把大衣留
在床上的鬼魂有没有某种牵连。但这根本没有可能;他显然对强盗有强烈的反感,要不
是尊重我的亲族关系,他早就当着我的面,像他们应受的那样称心如意地说他们的坏话
了。可我不能容忍他在这方面放肆;我要他向我汇报我的房地产情况,他这样做了,显
得精明,准确,正直。
他辞别时,我发现马德拉岛白葡萄酒对他起了很大作用,他醉得东倒西歪,不得不
紧紧抓住身边的家具;然而他还能控制头脑,可以正确推理。我一向注意到,酒对农民
的肌肉比对他们的神经所起的作用大得多;他们难得胡言乱语,相反,酒精的刺激在他
们身上产生一种我们不熟悉的至福状态,远远胜过我们狂热的兴奋。
我和马尔卡斯终于单独相处,虽然没有喝醉,却发现酒给了我们一种欢乐、无忧无
虑的情绪,那是我们即使没有同鬼魂的那番奇遇,在莫普拉岩也不可能会有的。我们俩
习惯于彼此开诚布公,交换看法之后,我们确信比晚饭前心情好多了,足以接待瓦雷纳
所有的狼人。
“狼人”这个词使我想起,我十三岁时同帕希昂斯建立不太友好关系的那次遭遇。
这事马尔卡斯知道,但他对我当时的性格不甚了了。我津津有味地向他讲述,我被巫师
棒打之后惊慌失措地落荒而逃的情景。
“这使我想到,”我下结论说,“我的想像力很容易激奋;我对可怕的超自然的东
西不是无动于衷的。就像刚才的鬼魂……”
“不要紧,不要紧,”马尔卡斯检查我手枪中的子弹,把这些枪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别忘记强盗没有统统死光。要是若望还在世上,他一定会怙恶不悛,直到埋入土中,
被严严实实地看管在地狱内。”
酒解开了这个西班牙末等贵族的舌头,当他偶尔让自己违反节制的习惯时,他不乏
聪明才智。他不愿离开我,把他的床搭在我的床旁。我的神经受到白天激情的刺激;我
任凭自己谈论爱德梅,不是为了万一让她听见,使我应受任何责备,而是向一个我还视
为下属、并非像后来那样成为我朋友的人,肆无忌惮地发泄。我记不确切,我就自己的
抑郁、希望和不安向他说了什么;但这些心腹话引起灾难性的后果,你们不久就会看到。
我们边谈边入睡,布莱罗躺在主人脚旁,长剑贴近着狗斜搁在马尔卡斯膝上,灯放
在我们俩中间,枪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猎刀藏在我枕下,门闩插上了。我们的睡眠
未受到任何干扰。阳光把我们照醒时,公鸡正在庭院里欢快地啼鸣;庄稼汉互开粗旷的
玩笑,在我们的窗下将他们的牛绑好①。
①放牛人用皮带把牛轭绑在一对耕牛的犄角上。——原注
“反正一样,这里面有文章!”
这是马尔卡斯睁开眼睛时说的第一句话,接上他前一天晚上中断了的话头。
“夜里你看到或听见什么了吗?”我问。
“什么也没有,”他回答:“不过反正一样,布莱罗没睡好,我的剑掉在地下;再
说,这儿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找到解释。”
“谁愿解释就解释吧,”我回答:“我肯定不关心了。”
“错了,错了,您错了!”
“可能,我的好中士;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房间,大白天看上去那么丑陋不堪,
我需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呼吸洁净的空气。”
“好吧,我愿意奉陪,但我一定回来。我不愿放任不管。我知道若望·莫普拉什么
事都干得出来,而您不是这样。”
“我不想知道;假如这儿对我或我的亲友有某种危险,那我就不希望你回来。”
马尔卡斯摇摇头,一言不答。动身前我们又在庄园转了一圈。有件事没有引起我的
注意,却给马尔卡斯留下强烈的印象。那个佃农想把我介绍给他妻子;可她就是不肯见
我,躲到大麻田里去了。我把这种羞怯的态度归于年轻人的怕生。
“好一个年轻的美人!”马尔卡斯说,“像我一样年轻,五十开外!这里面有文章,
我对您说,里面有文章。”
“见鬼,能有什么呢?”
“哼!她年轻时跟着望·莫普拉相好过。她觉得这个瘸子合她的意愿。我知道这个;
我还知道许多事情,许多事情,请相信!”
“下一回我们再来这儿时,你跟我说吧,”我回答,“不必马上讲。我不插手,我
的事业发展反倒顺利得多。我不喜欢为了不怕幽灵而养成喝马德拉岛白葡萄酒的习惯。
马尔卡斯,如果你肯不跟任何人提起这儿发生的事,我将不胜感激。不是人人都像你一
样敬重你的上尉的。”
“不敬重我的上尉的人真是傻瓜,”马尔卡斯的口气一本正经:“但是,只要您命
令我,我就什么也不讲出来。”
他遵守了诺言。无论如何,我不愿用这种愚蠢的故事打扰爱德梅的头脑。不过我无
法阻止马尔卡斯执行他的计划。第二天一早,他便不见了;我从帕希昂斯处得知,他借
口把什么东西忘在莫普拉岩,回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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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马尔卡斯致力于严肃的调查时,我在爱德梅身边度过一些充满快乐和忧虑的日子。
她的态度既坚定又忠实,但在许多方面却有所保留,使我不断轮流陷入欢欣和痛苦之中。
有一天,趁我出去散步,骑士同她作了一次长谈。我回来时,他们俩的谈话正处于最活
跃的阶段;我一出现,叔叔便叫我:
“你过来,告诉爱德梅,说你爱她,你将使她幸福,你已改去老毛病。你要设法使
她接受你;这事该有个了结。我们在世人心目中的处境是难堪的;在我人土之前,我愿
看到我女儿的名誉得到恢复,深信她不会一时犯傻进入女修道院;她应当占据属于她的
社会地位,我毕生努力为她确保的地位。来吧,贝尔纳,扑在她的脚下!动脑子说些可
以使她信服的话!要不然,上帝见谅,我就认为是您不爱她,不真心诚意地希望娶她。”
“我!公正的上帝!”我嚷道,“不希望娶她!天知道七年来我没有别的想法,我
的心里只有这个愿望,我的头脑想不出别的幸福!”
于是我向爱德梅倾诉最狂热的激情所能启发我的全部思想。她默默地听着,没有抽
回她的手;我在这双手上吻遍了。但她的面部表情却是严肃的。沉思片刻之后,她开口
了,声调使我颤抖:
“父亲不必怀疑我的诺言;我曾答应嫁给贝尔纳;我既答应了他,也答应了您;因
此,我肯定会嫁给他。”
接着,她歇了一会儿,用更加严肃的语气补充说:
“但是,倘若父亲自知不久于人世,那么您叫我哪来的力量一心只顾自己,在为您
举行丧礼时穿上我的结婚礼服?倘若相反,像我相信的那样,您尽管饱经风霜仍旧保持
充沛的精力,注定还能长期享受家人的爱,那么您干吗如此急于催我缩短我所要求的期
限?难道这不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需要我深思熟虑?这件婚事势必关系到我的终身,
即使我不说将决定我的幸福——我愿为您的任何愿望牺牲我的幸福,也将决定我心绪的
安宁和我举止的庄重(哪个女人能信心十足地为违反自己意愿订下的终身担保呢?),
这样的婚事难道不值得我至少花几年时间权衡一切安危和一切利弊吗?”
“谢天谢地!”骑士说,“你已经花了七年时间权衡这一切了;你似乎应当知道该
怎么对待你的堂兄。如果你愿意嫁给他,你就嫁给他吧;但是,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看
在上帝面上说出来,让另一个人前来自荐吧。”
“父亲,”爱德梅有点冷淡地回答,“我非他不嫁。”
“非他敢情好,”骑士用火钳在劈材上敲打说:“但这也许并不意味着你会嫁给
他。”
“我会嫁给他的,父亲,”爱德梅接口说。“我本来希望还有几个月的自由,但是
您知道,既然您对一再推迟婚期不满意,那我就准备服从您的命令。”
“嗬!这真是表示同意的好方式,”我的叔叔大声说,“对你的堂兄挺有吸引力!
说真的!贝尔纳,我已经老朽;可我必须承认,我还压根儿不懂得女人的心理;很可能
我到死也理解不了她们。
“叔叔,”我说,“我非常理解堂妹对我的反感;我这是罪有应得。为了补救我的
罪过,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然而忘掉无疑给她造成莫大痛苦的过去,不还得取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