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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聊斋志异 卷9至12-第5章

小说: 聊斋志异 卷9至12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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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处去矣!使作丈夫,当为情死。”媪曰:“使是丈夫,今夜那得不死!”由是两心浃
洽,日同操作。视所绩匀细生光,织为布晶莹如锦,价较常三倍。媪出则扃其户,有访媪
者,辄于他室应之。居半载,无知者。
    后媪渐泄于所亲,里中姊妹行皆托媪以求见。女让曰:“汝言不慎,我将不能久居
矣。”媪悔失言,深自责;而求见者日益众,至有以势迫媪者。媪涕泣自陈。女曰:“若诸
女伴,见亦无妨;恐有轻薄儿,将见狎侮。”媪复哀恳,始许之。越日老媪少女,香烟相属
于道。女厌其烦,无贵贱,悉不交语,惟默然端坐,以听朝参而已。乡中少年闻其美,神魂
倾动,媪悉绝之。
    有费生者,邑之名士,倾其产以重金啖媪,媪诺为之请。女已知之,责曰:“汝卖我
耶?”媪伏地自投。女曰:“汝贪其赂,我感其痴,可以一见。然而缘分尽矣。”媪又伏
叩。女约以明日。生闻之,喜,具香烛而往,入门长揖。女帘内与语,问:“君破产相见,
将何以教妾也?”生曰:“实不敢他有所干,只以王嫱、西子,徒得传闻,如不以冥顽见
弃,俾得一阔眼界,不愿已足。若休咎自有定数,非所乐闻。”忽见布幕之中,容光射露,
翠黛朱樱,无不毕现,似无帘幌之隔者。生意炫神驰,不觉倾拜。拜已而起,则厚幕沉沉,
闻声不见矣。悒怅间,窃恨未睹下体;俄见帘下绣履双翘,瘦不盈指。生又拜。帘中语曰:
“君归休!妾体惰矣!”媪延生别室,烹茶为供。生题《南乡子》一调于壁云:“隐约画帘
前,三寸凌波玉笋尖;点地分明莲瓣落,纤纤,再着重台更可怜。花衬凤头弯,入握应知软
似绵;但愿化为蝴蝶去,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甜。”题毕而去。
    女览题不悦,谓媪曰:“我言缘分已尽,今不妄矣。”媪伏地请罪。女曰:“罪不尽在
汝。我偶堕情障,以色身示人,遂被淫词污亵,此皆自取,于汝何尤。若不速迁,恐陷身情
窟,转劫难出矣。”遂襆被出。媪追挽之,转瞬已失。

红毛毡

    红毛国,旧许与中国相贸易。边帅见其众,不许登岸。红毛人固请:“赐一毡地足
矣。”帅思一毡所容无几,许之。其人置毡岸上仅容二人;拉之容四五人;且拉且登,顷刻
毡大亩许,已数百人矣。短刃并发,出于不意,被掠数里而去。

抽肠

    莱阳民某昼卧,见一男子与妇人握手入。妇黄肿,腰粗欲仰,意象愁苦。男子促之曰:
“来,来!”某意其苟合者,因假睡以窥所为。既入,似不见榻上有人。又促曰:“速
之!”妇便自坦胸怀,露其腹,腹大如鼓。男子出屠刀一把,用力刺入,从心下直剖至脐,
蚩蚩有声。某大俱,不敢喘息。而妇人攒眉忍受,未尝少呻。男子口衔刀,入手于腹,捉肠
挂肘际;且挂且抽,顷刻满臂。乃以刀断之,举置几上,还复抽之。几既满,悬椅上;椅又
满,乃肘数十盘,如渔人举网状,望某首边一掷。觉一阵热腥,面目喉膈覆压无缝。某不能
复忍,以手推肠,大号起奔。肠堕榻前,两足被絷,冥然而倒。家人趋视,但见身绕猪脏;
既入审顾,则初无所有。众各自谓目眩,未尝骇异。及某述所见,始共奇之。而室中并无痕
迹,惟数日血腥不散。

张鸿渐

    张鸿渐,水平人。年十八为郡名士。时卢龙令赵某贪暴,人民共苦之。有范生被杖毙,
同学忿其冤,将鸣部院,求张为刀笔之词,约其共事。张许之。妻方氏美而贤,闻其谋,谏
曰:“大凡秀才作事,可以共胜,而不可以共败:胜则人人贪天功,一败则纷然瓦解,不能
成聚。今势力世界,曲直难以理定;君又孤,脱有翻覆,急难者谁也!”张服其言,悔之,
乃宛谢诸生,但为创词而去。
    质审一过,无所可否。赵以巨金纳大僚,诸生坐结党被收,又追捉刀人。张惧亡去,至
凤翔界,资斧断绝。日既暮,踟躇旷野,无所归宿。欻睹小村,趋之。老妪方出阖扉,见
生,问所欲为。张以实告,妪曰:“饮食床榻,此都细事;但家无男子,不便留客。”张
曰:“仆亦不敢过望,但容寄宿门内,得避虎狼足矣。”妪乃令入,闭门,授以草荐,嘱
曰:“我怜客无归,私容止宿,未明宜早去,恐吾家小娘子闻知,将便怪罪。”
    妪去,张倚壁假寐。忽有笼灯晃耀,见妪导一女郎出。张急避暗处,微窥之,二十许丽
人也。及门见草荐,诘妪。妪实告之,女怒曰:“一门细弱,何得容纳罪人!”即问:“其
人焉往?”张惧出伏阶下。女审诘邦族,色稍霁,曰:“幸是风雅士,不妨相留。然老奴竟
不关白,此等草草,岂所以待君子。”命妪引客入舍。俄顷罗酒浆,品物精洁;既而设锦裀
于榻。张甚德之。因私询其姓氏。妪曰:“吾家施氏,太翁夫人俱谢世,止遗三女。适所见
长姑舜华也。”妪去。张视几上有《南华经注》,因取就枕上伏榻翻阅,忽舜华推扉入。张
释卷,搜觅冠履。女即榻捷坐曰:“无须,无须!”因近榻坐,腆然曰:“妾以君风流才
士,欲以门户相托,遂犯瓜李之嫌。得不相遐弃否?”张皇然不知所对,但云:“不相诳,
小生家中固有妻耳。”女笑曰:“此亦见君诚笃,顾亦不妨。既不嫌憎,明日当烦媒妁。”
言已欲去。张探身挽之,女亦遂留。未曙即起,以金赠张曰:“君持作临眺之资;向暮宜晚
来。恐旁人所窥。”张如其言,早出晏归,半年以为常。
    一日归颇早,至其处,村舍全无,不胜惊怪。方徘徊间,闻妪云:“来何早也!”一转
盼间,则院落如故,身固已在室中矣,益异之。舜华自内出,笑曰:“君疑妾耶?实对君
言:妾,狐仙也,与君固有夙缘。如必见怪,请即别。”张恋其美,亦安之。夜谓女曰:
“卿既仙人,当千里一息耳。小生离家三年,念妻孥不去心,能携我一归乎?”女似不悦,
曰:“琴瑟之情,妾自分于君为笃;君守此念彼,是相对绸缪者皆妄也!”张谢曰:“卿何
出此言。谚云:‘一日夫妻,百日恩义。’后日归念卿时,亦犹今日之念彼也。设得新忘
故,卿何取焉?”女乃笑曰:“妾有褊心,于妾愿君之不忘,于人愿君之忘之也。然欲暂
归,此复何难?君家咫尺耳!”遂把袂出门,见道路昏暗,张逡巡不前。女曳之走,无几
时,曰:“至矣。君归,妾且去。”张停足细认,果见家门。逾垝垣入,见室中灯火犹荧,
近以两指弹扉,内问为谁,张具道所来。内秉烛启关,真方氏也。两相惊喜。握手入帷。见
儿卧床上,慨然曰:“我去时儿才及膝,今身长如许矣!”夫妇依倚,恍如梦寐。张历述所
遭。问及讼狱,始知诸生有瘐死者,有远徙者,益服妻之远见。方纵体入怀,曰:“君有佳
偶,想不复念孤衾中有零涕人矣!”张曰:“不念,胡以来也?我与彼虽云情好,终非同
类;独其恩义难忘耳。”方曰:“君以我何人也!”张审视竟非方氏,乃舜华也。以手探
儿,一竹夫人耳。大惭无语。女曰:“君心可知矣!分当自此绝矣,犹幸未忘恩义,差足自
赎。”
    过二三日,忽曰:“妾思痴情恋人,终无意味。君日怨我不相送,今适欲至都,便道可
以同去。”乃向床头取竹夫人共跨之,令闭两眸,觉离地不远,风声飕飕。移时寻落,女
曰:“从此别矣。”方将订嘱,女去已渺。怅立少时,闻村犬鸣吠,苍茫中见树木屋庐,皆
故里景物,循途而归。逾垣叩户,宛若前状。方氏惊起,不信夫归;诘证确实,始挑灯呜咽
而出。既相见,涕不可仰。张犹疑舜华之幻弄也;又见床卧一儿如昨夕,因笑曰:“竹夫人
又携入耶?”方氏不解,变色曰:“妾望君如岁,枕上啼痕固在也。甫能相见,全无悲恋之
情,何以为心矣!”张察其情真,始执臂欷殻В哐云湎辍N仕习杆幔⑷缢椿浴7较
感慨,闻门外有履声,问之不应。盖里中有恶少甲,久窥方艳,是夜自别村归,遥见一人逾
垣去,谓必赴淫约者,尾之入。甲故不甚识张,但伏听之。及方氏亟问,乃曰:“室中何人
也?”方讳言:“无之。”甲言:“窃听已久,敬将以执奸也。”方不得已以实告,甲曰:
“张鸿渐大案未消,即使归家,亦当缚送官府。”方苦哀之,甲词益狎逼。张忿火中烧,把
刀直出,剁甲中颅。甲踣犹号,又连剁之,遂死。方曰:“事已至此,罪益加重。君速逃,
妾请任其辜。”张曰:“丈夫死则死耳,焉肯辱妻累予以求活耶!卿无顾虑,但令此子勿断
书香,目即瞑矣。”
    天明,赴县自首。赵以钦案中人,姑薄惩之。寻由郡解都,械禁颇苦。途中遇女子跨马
过,一老妪捉鞚,盖舜华也。张呼妪欲语,泪随声堕。女返辔,手启障纱,讶曰:“表兄
也,何至此?”张略述之。女曰:“依兄平昔,便当掉头不顾,然予不忍也。寒舍不远,即
邀公役同临,亦可少助资斧。”从去二二里,见一山村,楼阁高整。女下马入,令妪启舍延
客。既而酒炙丰美,似所夙备。又使妪出曰:“家中适无男子,张官人即向公役多劝数觞,
前途倚赖多矣。遣人措办数十金为官人作费,兼酬两客,尚未至也。”二役窃喜,纵饮,不
复言行。日渐暮,二役径醉矣。女出以手指械,械立脱。曳张共跨一马,驶如龙。少时促
下,曰:“君止此。妾与妹有青海之约,又为君逗留一晌,久劳盼注矣。”张问:“后会何
时?”女不答,再问之,推堕马下而去。
    既晓问其地,太原也。遂至郡,赁屋授徒焉。托名宫子迁。居十年,访知捕亡寝怠,乃
复逡巡东向。既近里门,不敢遽入,俟夜深而后入。及门,则墙垣高固,不复可越,只得以
鞭挝门。久之妻始出问,张低语之。喜极纳入,作呵叱声,曰:“都中少用度,即当早归,
何得遣汝半夜来?”入室,各道情事,始知二役逃亡未返。言次,帘外一少妇频来,张问伊
谁,曰:“儿妇耳。”问:“儿安在?”曰:“赴郡大比未归。”张涕下曰:“流离数年,
儿已成立,不谓能继书香,卿心血殆尽矣!”话末已,子妇已温酒炊饭,罗列满儿。张喜慰
过望。居数日,隐匿屋榻,惟恐人知。夜方卧,忽闻人语腾沸,捶门甚厉。大惧,并起。闻
人言曰:“有后门否?”益惧,急以门扇代梯,送张夜度坦而出,然后诣门问故,乃报新贵
者也。方大喜,深悔张遁,不可追挽。
    张是夜越莽穿榛,急不择途,及明困殆已极。初念本欲向西,问之途人,则去京都通衢
不远矣。遂入乡村,意将质衣而食。见一高门,有报条粘壁上,近视知为许姓,新孝廉也。
顷之,一翁自内出,张迎揖而告以情。翁见仪容都雅,知非赚食者,延入相款。因诘所往,
张托言:“设帐都门,归途遇寇。”翁留诲其少子。张略问官阀,乃京堂林下者;孝廉其犹
子也。月余,孝廉偕一同榜归,云是永平张姓,十八九少年也。张以乡谱俱同,暗中疑是其
子;然邑中此姓良多,姑默之。至晚解装,出“齿录”,急借披读,真子也。不觉泪下。共
惊问之,乃指名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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