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专 席绢-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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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御妍香,京城才有的。”她没说这香还是官夫人以上的人才用得的,一般商家并不贩售,也不卖给普通人的。
“难怪我买不到。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有邻城。”他笑了笑。
“你是个体贴的人。”她肯定着他。
“我什么也不是。有时我甚至是可鄙的。如果你认清了全部的我,一定会避之唯恐不及的。”是呀,他是配不上她的呀。
想到这里,不敢再放肆地握她的手,悄悄地放开了,一下子空虚的手掌,只能暗自握成拳。
娄恬不动声色,当作没察觉。
“你可以举例说说。”
“我……用各种手段赚钱。将贫困的孩童集合起来,中介他们差事做,从中抽佣;买了一块山地让他们种药材,替我生财……
很多很多的钱财都是来自那些孩子,还有寡妇们织的布……佃农的劳力……
我急于集财,专往穷人身上剥削。“
“那,他们因你的剥削而饿死了吗?”她没批判,只是问。
“没有。”她不唾弃他?
“他们反抗过你的劣行吗?”
“没有。”
“那,剥削了很多人的你,一定很富有了?”
他怔住,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不,他一点也不有钱,事实上他手头紧到可以说是拮据,即使他已经过得如此节省了。
“你很有钱吗?”她不容他全无回应。
他摇头,投降了——“我很穷。”
“好,我了解了。祝则尧,是一个很可恶、很剥削穷人的坏人。你同时也是史上唯一仅见的——如此善于剥削别人,却还这么穷的坏人。”她笑。
祝则尧彻底投降了。
身与心,完全地拜倒在娄恬的聪慧与美丽之下,再也回不了头了,也不愿回头了。
他终究是父亲的孩子,他终究是会走上与父亲相同的情路——爱上一个美丽高贵的千金小姐。
如果结局是粉身碎骨,那就粉身碎骨吧。
第九章
一大早,祝则尧便来到了富满客栈,恰恰赶上了娄恬正要出发的马车。他以为他才是给意外的人,不料却后被她们弄得怔了,不明日这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副要远行的模样?”他是知道她今天要去赴季夫人的约的,可这样的阵仗也未免太隆重了,简直像在搬家。
娄恬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只道:“我们马上要出发了,不好停着说话,你要不要到马车上来边走边谈?”
“好的,但我的马……”她像是毫不意外他的出现,而且还有话要对他说。是想说什么呢?他急干想清楚,但脑袋不肯配合,一看到她,就什么都无法想……
马车已经缓缓在行走了,他骑着马跟在一旁。
“丽人,你好生将祝公子的座骑看顾着。”娄恬对丽人道。
“是,小姐。”
丽人没打招呼,竟就这么从马车上飞身往视祝则尧那边扑去——若他不够警觉或反应能力太差,两人必会扑撞在一块,然后重重、狠狠地跌落干地,就算没跌断颈子,也非得摔碎几根骨头不可。幸好祝则尧从小到大不曾荒废武功这门术业,练得很是扎实,不致出丑。
就见他及时拔身而起,身形宛若蛟龙向天升腾,起了半丈高,正好避过与她硬撞的命运,让两人各自安好。
丽人笑嘻嘻地跨上祝则尧的座骑,轻功高绝,没惊动马匹使之不适引发慌乱。而祝则尧也轻飘飘地落在马车的驾驶座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丽人,不知道这突来的试探是为了什么。
“好功夫。”丽人抱拳为礼。
“不敢当。”他回得讪讪的,也相同拱手。
“你进去吧,小姐等着呢。”丽人叱了一声,骑着马走在前头。
是了,娄小姐正在等他呢!小丫鬟这胜似挑衅的举止哪值得挂记在心的?真是!
“娄……小姐,失礼了。在下要进去了。”他弯下身等着里头的回答。
“请进。”娄恬柔雅的声音里带着笑。
一边的宝心将布帘从旁掀开,拢挂在一边的钩子上,让布帘半垂半掀,既不至于让小姐的芳容轻易给外人窥觑了去,又能以这样的公开,维护小明的图闺誉,不会让人嚼舌根。
多么细心的丫头。祝则尧对宝心点了下头才坐进去。
娄恬坐在里处,祝则尧靠在外处,两人相视一笑。
“想来应是我昨日的不速拜访,教两位姑娘不快了。”他道。
昨日他们谈了很久,久到忘了时间,一直在窗台上坐着,有时只是无言对视,有时是他看着她发呆,仿佛就能这么度过一生一世,谁还管外头梆子声已敲了多少声响?当他回到家时,东方微微见了白,而叔父站在大门口瞪他,红丝满布的眼是一夜没睡的证明他才察觉竟是与娄恬谈了近一整夜!
当然,娄恬没得安眠,丫鬟们又岂能安睡?想来也是强自振作了一宵吧?真是对不住。
“你……应该多睡一会儿的,无须这么早赴季夫人的约。”
“你又知道我与季夫人约何时了?”
“下子时分不是?”
“你很清楚嘛。”她笑,“想来你已经代我决定了未来的居处了是吗?”
“我无意瞒你。在我比较过金永昌城的宅子之后,确定安兰居是最适合你的房子,所以最近做了一些安排,在此先请你见谅。”
“安排?例知今天的季夫人之约?”
“那是其—。”他点头,但并无意多作详述。
娄恬见他神态笃定,像是成竹在胸,仿佛安兰居这间宅子就待她点头说要买便能买到手,没其它竞争者似的。可是,事实并非知此呀——“我记得的,安兰居有许多人在竞价。原车八千两的房价,现下哄抬到一万五千两了。我对安兰居是颇有好感,但也知道若想以合理的价钱买到它,恐怕机会渺茫,也就不强求了。”
她疑问地看他,“你是要我投入这样不理性的竞争里吗?”
“当然不是。”他笑着摇头。“我会力保你买到的宅子都是最合理的价格。”
“你说动季夫人邀请我过府做客,是认为我该与季夫人见面,见了面之后,她会愿意少赚那么大一笔银两?” 这是太过天真的想法了。
“我说过季夫人是个才女,对于这幢她最喜爱的宅子,有很深重的感情,当然不乐见宅子的下一任主子是个糟糕庸俗的人。”
娄恬点头。
“或许她是那样希望没错。可我记得你说过,季夫人因为手头困窘,不得不出售她最爱的这幢宅子求现银。再有理想的人,也不会在这时候与金钱过不去,不然她就不必出售宅子了不是?”
她的反应一定要那么快吗?
他是非常非常倾心于她的聪慧的,可是……有时候(例知现在)他会希望娄恬可以……大智若愚一些,那么他就可以轻易摆平她的疑问,挪出更多时间专心来心醉神迷于她的美丽……
“据我所知,季夫人家里的财务问题已有舒缓,不再那么迫切急需现银捐注。所以季夫人已能自己决定买主是谁,不再是标高价者得。她一直希望安兰居的下一任主人可以是个高贵优雅的女子,你正是她心目中最适合的那一个,没别人了!我就是这么对季夫人游说的,干是才有了今日的邀约。那季夫人很有自己择善固执的坚持,不以金钱为念,真是位值得敬重的人。”
只是这样吗?这样就能轻易游说屋主放弃另一笔原本可到手的钱财?
他的话听起来多么美好、多么顺耳,把她与季夫人都捧到天上去了,任谁听了都要晕陶陶地醉了,哪还能有什么疑问再生出来刁难他?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当然,他会想办法转移她对恬静居的注意力是一定的。而他对她……是挂着心的,所以除了不想要她买下恬静居之外,其它种种,他都会默默代她打点到最好,这一点,她心里是雪亮的。
光是安兰居这件事来说好了,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色他。他只是习惯性地做多说少吧?经过昨夜的一番长谈后,她对他的了解又多了一些,有些不确定的地方,也笃定了。
他习惯被误解,也不打算扭正世人对他的误解,不管是身世或是才能品性。
他同时也是个很有办事能力的人,但却不以宣扬表现;好似扮演一个平凡油滑庸俗的小掮商正是他的一生志业,不希望有谁看出来他其实光华照人、出色不凡。
永昌城人是这么看他的——个长的很英俊的男人,出身却是一桩丑闻;他身世低贱到没人愿意与他做朋友,加上他才能平凡至极,且不受家人看重,他的未来,就是仰亲人鼻息以求有一口饭吃,没其它指望了。
她不太确定他是否满意于这样的评价,但他从未试图扭转形象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这人……愈是了解他之后,愈觉得对他的疑问更多。
对他的疑问可以日后—一弄明日,而现下,她只想知道一件事——“请你告诉我,作是否私下允了季夫人补足差价的承诺,要她以八千两的原价将房子卖给我?”
“当然不是!”他一楞!回答得很快,双手更是太过夸张地一摊“就算我想,我也没有那个财力。”
娄恬很缓慢地点头,直在看着他。
“是我错了,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就算作有财力这样做……”
“是的!就算我有财力也断然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帮你。”他重重点头,加强她对此判断的力道,莫再生疑。
娄恬举袖半掩秀容,又点了一下头。
“也是。事情若这处理,手腕是太相糙了些,很快便会给人发现,也必定会范来一吃闲话伤及川流行商誉以及我的名誉,我仔细一想,便明白自己猜得太过离谱。你不是做事养懂的人,我猜偏了。”
他小心地看着她,想知道她水汪汪又美丽的秋眸里闪烁着的光来代表着什么?可惜她水袖半掩,不肯让他瞧真切,他又不能失礼地一把抓下来……
“你明白我就好了。”他拘谨小心地微笑。
“是——呀”她带笑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呃,你……娄恬,你有其它的疑问吗?”他的心被吊得高高的。
“没有啊。”娄恬对外头叹了声:“宝心,给祝公子倒茶”
“是。”正在驾车的宝心一心二用,利落平稳地倒了两杯茶送进帘里来。
“我来就好。多谢。”祝则尧半探出身接过,“娄恬,你的茶,小心烫。”
心思全忐忑地在娄恬身上的祝则尧并没有发现这时有一辆马车正与他们错身而过,那辆马车四方的竹帘全部卷起,里头坐着两个正在谈公事的中年男子,也合该是注定,会王时,祝则尧正好采出头来,也开口说话了,教两名中年男子都抬头看过去,然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咦?那好象是尧少爷的马——”车夫看到祝则尧的座骑,忍不住回头说着,偷窥到主子严厉的脸色,连忙噤声,乖乖辔车。
而坐在马王里的两人一一祝老爷与川流行管事周南,面孔同时都沉重了,为着各自不相同的原由。
※※※“啊……啊,老板娘,不不,老夫人……”原车蹲坐在恬静居门口一边守门、一快编做草鞋的阿丁,见到四顶轿子停在恬静居门前,正要前去来看时,就见到季夫人居然从其中一顶眼熟的轿子里走出来,整个人讶异得都结巴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丁,将大门打开,我让轿夫直接将轿子抬进去。”祝夫人揉了揉阿丁的头,推着他去照办,别发楞。
“是是是!”阿丁不太明日眼下这是什么情形,乖乖开了大门后,退在一边看着,想知道老夫人带了什么人来恬静居。这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