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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色-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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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因为我知道她心里还有深埋的虫在啃噬着她,她不会那么快就走的,她要走在最后那。    
    菩提普渡,渡善也渡恶呢。最后,她的仇人都死去了,她心里的虫也噬空了她的孱弱的生命,终于,她也离开我了。永远的。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屋里站满了她的子孙。佛堂里还供着观音的像,烟熏火燎后面目模糊。    
    她临死前有一段时间异常的清醒,甚至眼瞳中都散射出一种垂危之人不可能拥有的锐利光芒。那是回光返照。她清醒的时候就絮絮地说话,我要见大儿了啊。他长壮啦,等我去给他娶上一房媳妇呐。又转过头来说,我走了,老二你不要再欺负三儿——三儿是说我爸爸——了啊。我就想见瞳瞳啊。她为什么还不回来?一会儿又说,不呐不呐,瞳瞳在学堂嘛,家里总算出个人来了。    
    我的奶奶,就这样絮絮地说着。最后,满足又留恋地看了眼目光呆滞的爷爷和满堂儿孙,安静地睡着了。我看到一滴泪顺着她满是皱纹的面颊滑落。像流星,一刹那的光辉妖艳而美丽,似乎奶奶又回到当年时刻追随守侯在爷爷身畔的女子,年轻而单纯。    
    几十年后成熟的我无数次猜测,或许爷爷当年之所以要拼着老命去河南寻回逃离白家淀大瘟疫时丢失的翡翠绿玉戒指,便是因为奶奶临死前这滴灼泪照亮的容颜。爷爷打算寻回那枚戒指,给死去的奶奶陪葬,来纪念一段失却的爱情。人生总不如故事般完美,我的爷爷拼尽生命的最后火焰,却未能完成自己的设想,最终悲呛地死在寻找翡翠绿玉戒指的路上。至此,白家大宅流传了十一代的这枚翡翠戒指随着我的奶奶,最后一个戴上它的女人的去世而湮灭在尘世岁月的风中。    
    奶奶合眼那一刻,远在学校课堂上的的我心头尖锐的一痛。我是她的孙儿,我身上留着她的血脉。忽然之间,那个我的归巢,那个唱童谣哄我睡觉也教会我仇恨的奶奶不复存在,仿佛这世界都是一场迷离虚幻的梦境,没有真实的,甚至连虚假都不曾存在。而后剧痛就击中了我,我应声倒下。


第一章第9节 赤(9)

    我的疼痛并非没有由来,那些日子,真是激烈的啊。我的天空一下子就崩塌了。我在奶奶灵前哀哀的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我的奶奶啊,是那么好的人。她是真正爱我的,打心眼里疼我的。她在佛前为我祈福,在佛前为我许下宏愿。是她抱大了我,不肯让我受半分委屈,哪怕是面对她惧怕的我那穷凶极恶的二伯,她的二儿子。    
    我身上有她的血奔流着。她死了,我的一部分也死了,其实早就在出生不久多余的脚趾被剪掉时就已经死了。只是这么多年来她紧紧抱着我,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身体和生命的一部分死亡了!我大声叫着,泪流满面。人们惊惧地望着我,眼里充满恐惧。他们怕我的。我知道。爸爸在人群外看着我,一脸严肃。我对他笑,只是说话已经混乱起来,我说,爸爸我是好好的呢我只是受不了啊她说她不走的她要等我呢等我让她享福呢她怎么可以那么快就走呢那些人是什么东西值得她也撒手吗我真是想不通啊我心痛啊我死了一部分了另外的部分还鲜活着要看死去的那部分慢慢腐烂啊。    
    我的声音落进爸爸的眼里却像石子掉进深海激不起一丝涟漪一丝回响。爸爸的眼是夜空般深邃的颜色。他身上带着血红色屈辱的烙印,我知道。在他四岁那年他可耻地活了下来而同胞的妹妹饿死的时候就开始烙上了。二伯的眼睛和仇恨的话语像刀剑一样把屈辱的印打在他的身上。像海一样他是隐忍的,隐忍下二哥的嘲讽,隐忍下被出身断送了念书的前程的悲痛,还隐忍下我的弟弟,他四岁那年招致的灾。    
    记不得原因是什么了,我想只能怪弟弟的模样不该生成爸爸小时候的翻版。弟弟的长相激起二伯心底最初的仇恨。所有的最初都是难以忘怀的,比如初恋。不管是毛头小伙还是迟暮老人回忆起最初的恋人眼里总是嫣红一片,而二伯则是更加剧烈的最初的怨恨。二伯的眼里喷着火,烧得通红。他喝了酒,闯进我的家里把我父亲拉出去。我听见他在打他,他骂着,:“该死的是你,你为什么不死?”    
    你为什么不死?    
    你为什么不死?    
    这句话在拳头敲打在面颊上沉闷的声响中不断重复着,像个剧情空洞的戏剧。雨很应场景地淋漓瓢泼而下,丝毫不能阻止两个人战争的继续,只能使战局显得更加混乱不堪。他们在雨中的院子里扭打成一团。惊恐万状的妈妈把我和弟弟锁进屋里。弟弟瑟缩在屋角,抖得像秋风里飘落的落叶。“姐姐,爸爸会死吗?”弟弟颤抖着问。    
    “不会。”我说,舌头似乎直了。“他死了,我们给他报仇。”    
    说话间我听到窗外忽然的安静下来,估计是战局已经被其中某一个胜利者锁定,而颓败的人则躺在地上像只可怜的大青虫蠕动着,挣扎着,等待接受失败者的惩罚。我忽然听到金属碰撞在地上的声响,诡异的响声。    
    我爬在窗户上,看见二伯扬起了斧头。斧头锋刃上的光芒灿若星辉。    
    他扬起了斧头。    
    他扬起了斧头。    
    天空仿佛有霹雳闪过,我大声惊叫起来,头上剧烈地痛。斧头和头骨撞击出的僵硬的声音似乎就在我头上响着。四周一片漆黑。我感觉血在黑暗里喷涌,像止不住的泉水,汩汩地冒。然后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似乎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恐惧黑暗。在全黑的空间我仿佛又回到从前,感觉到血在喷涌,头剧烈的痛,仿佛又听到斧头和头骨撞击的声音。然后我痛的喊出声来。    
    后来的雨越下越大,入夜把所有的血都冲掉了。记得第二天早上我在冰冷的屋角醒来,闻不到一丝昨晚的血腥味,家里空空的。他死了!他死了!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喊着,它们那么响以致压迫着我的神经,让我的头生生的痛。    
    我冲出去,跪在院子里发疯地找那些血迹。那些屈辱地烙印,那些仇恨的遗迹。终于在一块石板上我看到一团暗红。很深的红,渗到了石板里面,像一夜绽放的瑰丽妖冶的花。我咯咯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风雨飘摇的。弟弟惊恐地望着我。    
    姐姐。他以为我疯了。这时我看到昨天还被我叫二伯的那个男人出现在屋檐下。我用一块油布仔细的掩盖好那朵开在石板上美丽的血花。我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完全是奶奶神经质般低低的诅咒:“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这是我在摇篮里就听懂的话,它魔力无边。我看见他的瞳孔放大了,他的脸痉挛着。他害怕了。哈哈,现在他开始害怕了。    
    “背负流人血之罪的,必往坑里跑,谁也不可阻拦他。”    
    人们说,我四岁前和那个在四岁死去的姑姑长得一模一样。


第一章第10节 赤(10)

    然而我爸爸没有死。他活过来了。只在头上留下长长的疤。我说过他是隐忍的,这样的人一般都有坚韧的生命力。猫有九命,人也一样。隐忍的最后通常都会有爆发,火山隐忍几千年几万年终免不了来次惊天动地的爆发。他开始计划逃离。    
    他要逃离这里,这块流着罪恶和仇恨的血液的贫瘠的土地。他想摆脱地主年代的印痕,像扣在脖子上的绳索一样的牵泮。事实上他一直试图逃离。但是他流着地主的血,在那个年代那就是最深刻烙印在身上的枷锁,所以每次逃离的翅膀刚刚展开就被削断。希望被一次次打破我想他已失去逃离的冲动了。但现在,当他已不在年轻,当他有家室的负累的时候,他又开始新一轮的逃离。他要斩断同这里的联系,哪怕是血脉相连。斩断就干净了么?当数年后我躺在手术台上时,我这样想着。    
    我是因为急性阑尾炎躺上手术台的。开始没有一点预兆,只是在学校课堂上老师叫起提问时开始有些痛,然后就黄河洪水出闸似的一发不可收拾。起初我以为是痛经,因为平时荤素不忌冷热不分隔一两个月就痛一回,后来才想起例假刚刚过了。在吃了几片药掐了半天虎口还没反应后身边的霓裳急了。吃什么东西没?乱运动没?真的是痛经?我的虎口被激动的她掐的冒出了血珠。然后我说算了算了,先背书,撑一撑就过去了。    
    我背背书,唱唱歌,歌是霓裳写的,歌名叫《花妖》。正唱到“花妖旖旎,谁来阻止这世界变得冷漠阴暗”那句我就被送医院了。因为我突然昏过去了,像软面条一样从椅子滑到地上。霓裳看着我死人一样惨白的脸估计是给吓坏了,据凌末说她一个劲地在轻轻发抖。很多同学都来了,主要是因为老师到医院来给我签手术单,他们乐得早点散学,约莫是想看看要手术前的人啥样了,这才都拥到病房里。把纯白色墙壁映衬下安静淡定的环境染的杂乱不堪,拥挤而压抑,空气也似乎稀薄起来。我强忍着下腹的疼痛撑着身子坐起来,大声的骂,你们这些混蛋都他妈的给我滚开,你们污染我的天空我的世界还不够,要再来这里毁坏我的宁静么?滚开,都给我滚开。    
    同学老师们都讶异于我的愤怒,他们阴沉着脸静默走出病房。我重新躺下,对着天花板的一幕苍白发呆,张开手臂轻柔舞动着,像蝴蝶。我的举动吓坏了病床边坐着的霓裳和凌末,他们望着我惊慌失措,我喜欢他们那样担心我的表情,我感觉不孤单。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最好的朋友啊,只要他们不放弃我,我就拥有一切。我想。凌末探手摸摸我的额头,很无辜的说,不烧啊,阑尾炎怎么会伤到脑袋。三个孩子在病房中放肆地大声笑,这样让外面的护士医师们非常郁闷。    
    手术中很难得我一直清醒着。麻药对我的大脑没造成任何障碍,我断断续续地跟医生聊天,还真天马行空。阑尾这东西,除了能为人类曾经是猴子的历史做个见证外什么功能没有,许是这样被人冷落看轻心有不甘就时不时痛上一痛发点脾气以此证明它的存在。结果却是它只有被切除,真是个讽刺的世界。这次是彻底的分离出身体的一部分,多余的部分。我想起刚出生的我也被切除过一部分,我的多出来的脚趾。看,人就是这样慢慢把自己一部分一部分地丢掉。    
    我不害怕。    
    我听到金属地刀剪清脆冰冷地撞击声,听到剪刀剪开肚皮地滋滋声,一个什么东西吸出溃烂的脓恶心的咝咝声,还有缝线时拉出的沉闷的声音。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有专属于老人的那种睿智的风趣,和他谈话非常有意思,本来仅有的一丝浅薄的疼痛似乎也在不经意中消失掉了。医生说,这是他做的第九百九十九个阑尾切除手术,九百九十九啊,差一个就九九归一了,那他也就差不多该皈依了。他说他好想给自己做一次阑尾切除手术啊,他自己做手术一定不会很痛,只是他的阑尾早已经被切除掉了,在十二岁,他还不会做阑尾切除手术的日子。说完他自己先笑起来,只是手还保持着稳定,手术程序一丝不苟地执行着。    
    我忽然想起霓裳和凌末,我亲爱的亲爱的两个人哪,你们还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吗?我猜想他们等待的姿势,在手术室外安静而诡异的长廊过道的椅子上,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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