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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及时行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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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喝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颜料合成后刺鼻的味道,难得地,他又开口了:
  「你师父是宫廷画师?」
  「是啊。」靠着她爹,她的确「骗吃骗喝」不少。
  「他学的是油画?」
  她闻言,愣了愣,终于正眼瞧他,很诌媚地笑道:
  「算是油画吧,跟宫中洋人学的。阮爷,你简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连眼睛看不见,都能知道杜某用什么画法,神啊。」
  阮卧秋抿着唇,不愿破口大骂她。忍了忍,才又用很压抑的声音道:
  「阮某只是略知一二而已。我听春凤说,杜画师今年二十左右?」
  「是啊。」她随口道。
  「才二十芳华,就能跻身民间三王,实在不容易。」
  句子听起来很像赞美,但他的脸硬板着,有点僵化发臭,语气似试探。不过她最无所谓了,当是赞美好了。她笑道:
  「多谢阮爷夸奖。这就叫『有能力的人,不会被隐没』吧。」
  是不是她眼力变差了?发臭的俊脸上好像浮起一条青筋了呢。
  「你师父的画技必然高超,才能教出你这年纪轻轻便才华洋溢的徒弟。」他咬牙道,当作没有听见她的自恋。
  「阮爷,你连连夸奖真是令杜某受宠若惊呢。」她扬眉笑道。
  他不理,沉声问道:「你师父现在何方?」
  「唔,阮爷还是别知道的好。」
  此话一出,顿时一阵沉默。唉,她就说,他哪来的好兴致聊天,原来是想拿徒弟换师父去。
  「阮爷,我爹的画是不错。可惜,他已经很久不独自作画了。」
  「你爹?」也对,一名画师多半是不会收女徒的,除非是子女,「为何不能作画?」
  「他在五、六年前自尽……」
  阮卧秋内心惊讶,一时之间又无语。
  「阮爷,我爹本是宫廷画师,画风偏中原味儿,后来在宫中遇见洋人传教士,跟着学了油画,他不藏私,两样都教给我了。您尽管放心,杜某虽是女子,十指跟男人一样,一根也不缺,握得住画笔。」
  此话分明是暗指他瞧不起女画师……而他,的确有点瞧不起她,女画师多少占了部分因素,但绝大部份是因为这姓杜的油嘴滑舌,教他打从心底排斥。
  民间懂油画的人不多。纵然有,大部份也是年岁过高,不见得能配合他的要求。他沉默了会,终于忍气吞声,道:
  「凤春该对你提过,现在我是待在屋内让你画,可画是要取景阮府的。」
  「是是,凤春是提过,阮爷大可放心,我透视画法绝不输其他人的。」她面不改色道。见他竖耳细听,更不会在语气里流露出半点心虚。
  眼盲之人,大多敏感啊。
  一心虚,口就渴,抓来酒壶就灌入好一口。
  「杜画师,作画途中饮酒可好?」他冷声道。
  管这么多?她暗扮鬼脸,又贪了一嘴,才道:
  「杜某的习性,作画中一定得喝水,阮爷可别见怪啊。」
  「你的怪癖真多!」他很不悦,女子喝酒,成何体统?对她厌恶更添三分。
  「没有怪癖不成王,阮爷包容了。」她嘻皮笑脸地自夸。又见一条很熟悉的青筋在他脸上要炸不炸的。
  她心里暗暗叫怪,昨天还不掩其怒的。今天铁青的脸庞老带着一抹尴尬,好像不太愿意跟她共处一室。
  富贵人家的怪癖可比她多,她也不想多去揣测什么,见他放弃抱怨,于是仰头就饮。
  「少爷!」凤二郎活力十足的声音在外头响着:「中午啦!」
  「中午了吗?」杜三衡立刻起身,拉起布遮住不知完成多少的画作,叫道:「二郎,麻烦帮我抬画。」
  「没问题!」凤二郎立刻推门而入,掩鼻叫道:「这是什么怪味?杜画师,这几天老这种味道,你确定这是在作画,而不是在谋杀少爷的鼻子吗?」
  「废话少说,我肚子好饿,赶着去吃饭。二郎,你来不来?」
  「来!厨房里见真章,今天一定赢你!」
  「二郎,你在赌博?」阮卧秋忽然开口。
  凤二郎脸色一变,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刚正不阿的少爷。他连忙摇手,后想起是白摇,便赶紧道:
  「没,没赌博,在府里谁敢赌,我第一个不饶他!少爷,你要不要吃点饭?」
  「不必,」仿佛察觉杜三衡在等二郎一块离去,阮卧秋精准地望往她的方向,冷声道:「杜画师先请,我有话要交代二郎。」
  「少爷,你要跟我说什么?」可别追问跟杜画师的赌博之约啊,他最说不得谎了。
  「她走了?」
  「是,杜画师饿坏了,再不走,她会死在半路上的!」凤二郎打趣,见阮卧秋脸色铁青。连忙改口:「我是指,杜画师的食量大,不是有心咒人死的!」一点玩笑话都开不得,唉~「哼,今天她穿什么衣服?」
  「什么?」
  「她身上是什么颜色?」她若是男子,他脑中自动勾勒出油头滑脑的小白脸。但她是女人,依她这种令人讨厌的性子,他竟然想不出她的模样来。
  凤二郎的反映不慢,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道:
  「杜画师今儿个穿着白色的上衫,衫上绣着淡纹,不过这是我早上瞧见她的样子。方才她要作画时,便把两袖卷了起来,露出可怕的肤色来;还有,她前襟沾着蓝色……啊,就跟少爷你身上的蓝是一模一样的颜色。若要我说,她头发扎得很随意,发尾乱七八糟的颜色;身上穿的也很朴素,八成是刚来永昌城,没什么盘缠,在那家老旧的司徒裁缝铺买的。」
  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只能隐约勾画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
  迟疑了一会儿,他问:
  「她的长相呢?」
  「长相?」糟,他可不太会形容女子呢。
  「你连形容一个人的长相都不会?」
  那语气有点不耐了,凤二郎暗暗发抖,双手合十对着远处咕哝:杜画师,别怪我实话实说了。
  脸色一正,对着阮卧秋道:
  「少爷,杜画师很丑,真的很丑。我实在不想冒犯她,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天天对着凤春,也不要看到杜画师。」这是他最真心的实话。
  阮卧秋眉头微皱,道:
  「就算丑,也不至于像是毁了容吧?」
  「少爷,『毁容』这二个字你用得好,二郎正愁找不着贴切的形容。她的脸的确像是毁了容,就算要叫她一声丑八怪,我绝对相信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
  阮卧秋听他说得真切,刹那间,一张模糊中带着丑陋的五官逐渐具体化——塌鼻粗眉铜铃眼厚嘴、坑坑巴巴的肌肤……对了,她还贪嘴,身子准是有点肥胖,穿着不相称的白色衣裙,说起话来老带着七分轻浮,十足的小人嘴脸。
  原来……
  这,就是画师杜三衡吗?

  紫夜冰心、艾文扫校涓涓细流
  




第二章

  自万晋年间起,四海升平,国无战事,当今皇帝爷儿重文不重武,往往一座城镇里,文人雅士难以计数。尤其南方繁华的永昌城,一向是跟着京师的流行在跑,文人饮酒绘画作诗狎妓放浪,武人为糊口而转业。在如此太平盛世里,画师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连带着画材也成为贩售的热选之一。
  不过,绘画之中,最难选购的就是油画颜料。早年,油画颜料由宫中偷转出宫私下贩售,后来重文风气过甚,画师泛滥,民间商船来往番国运送货物时,多少带点颜料输入民间,只是因为民间画师懂油画的有限,故运回的数量也不多。
  这一日,她掀开画布,加厚的高丽纸上有着上色的年轻肖像。她咬着画笔,观望了半天,提笔挥毫,一一记下所需颜料。
  「杜画师!」门外,是凤二郎的大嗓门。
  「来了来了!」
  画未完成,不能让人窥见,否则那瞎子知道了她的底细,怕不把她骂到头昏眼花才怪,于是连忙拉下画布,才去开门。
  「二郎,怎么?刚赌完午饭,又要赌吗?」她笑问,很乐意随时再赌。
  「啐!是前头厅里有人想见杜画师,少爷叫我过来请人。」
  「有人要见我?谁?」
  「唔……」不知道是不是他不习惯说谎的缘故,眼神飘啊飘的,也飘到她身后那块画布,咕哝道:「少爷也在场的。」他的暗示很够了。
  她扬眉,笑道:「阮爷也在?这倒难得了。有哪个有既认识杜某,也能教阮爷出秋楼一步的?」
  「唔……杜画师,你也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是去前厅让人看看,看完了,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
  她闻言,失笑:「二郎,你当我是卖身艺妓吗?」
  「不不不,只是有人想验明正身……」凤二郎往后跳一步,连忙捂嘴:「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可别出卖我啊!」
  果然是验明真身……她就说,她刚来永昌城,什么人也不认识,哪来的故友登门拜访。
  「杜画师,我二郎可是支持你的!」凤二郎用力拍拍胸脯,力挺道:「其实,你别气我家少爷。他本来也没怀疑你的……」
  「哎,阮爷会怀疑,我一定也不意外。」她笑叹,神色自若地跟着他往前厅走去,「我明白他眼瞎,不易信赖人。再加上我是个女人,女人成画师,依阮爷的性子自然不能认同。」心里暗暗扮了个鬼脸,即使心虚,也不能流露在脸上。
  「不不不,杜画师,你别误会我家少爷。他曾是官呢,判过多少案件,怎会瞧轻女子?只是,今天有客来访……」凤二郎豁出去了,反正他天生嘴大,多说两句死不了人的。「我就说个明白吧。这府邸在永昌城内,已有百年历史,早年曾有风水师说这是块福地,三代之内为商为官是少不了的。果然,少爷的爹主商,到了少爷这一代可就厉害了,都察巡抚呢!」凤二郎想来就骄傲。
  「现在不是啦。」她随口道。
  他看她一眼,张口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很沮丧地答:
  「是啊,打我十岁那年看见少爷满眼是血的回官邸之后,就再也不是官了。」
  随即一振,又道:「反正,今儿个是老爷在世时的老朋友,最近他迁居来永昌城,说是要来拜访故友之子,可一进门,三两句话就绕在杜画师你身上打转呢。」
  「我?」那可不妙了。
  「是啊。我猜,是想请你过府去作画吧。」他有点紧张,低语:「我知道少爷的脾气很坏,跟你完全不对盘,可你不能在这节骨眼跑了,我跟你的赌注,还没个结果呢!」
  杜三衡哼笑一声,不作表态。
  在前往大厅的路上,到处可见府内半废的屋宇或无人管理的花景,即使是长年待惯这样的环境,凤二郎也不得不暗叹自家府邸的衰败,他偷觑杜三衡一眼,很怕她嫌阮府太破旧是因贫穷所致,赶紧道:
  「杜画师,你别误会。这全是凤春下的决定啦!」
  她扬眉看向他。
  「她是为少爷好,怕新仆陌生,少爷眼瞎,不易适应,所以到现在奴仆只剩下十五人,原想等着名医治好少爷的双眼,再重振家园,哪知——」说着说着,又用力叹了一口气。他也不过十八少年郎,要烦恼的事真多哪。
  「凤娘对阮爷,真是好。」她随口笑道:「简直是必恭必敬呢。」
  他的神色古怪,低语:「是啊,他俩亲密的很,迟早少爷会收她为妾的吧,即使不是现在,最晚也是在这两年内,阮家子孙是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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