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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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胡说八道。陈恩,你先出去吧。」
陈恩瞪了她好一会儿,转向他时,眼神化柔,然后退出房外。
「阮爷,你可要好好为我保护自己啊。」这小孩的眼神真毛,「我真怕哪天你一觉起来,得负起不该负的责任。」
「什么?」
她蹲在他面前,仰头笑:「我是说,哪天他若是这样学我亲你,你一定要避开!」滋味永远尝不够,她舔舔唇,想再吻上他,他仿佛生了眼睛似的,手背挡住。
「你做什么你?」双耳微红,语调却极为冷淡。
她扮了个鬼脸,起身,「阮爷,我只是做个样子,让你防范嘛。」好可惜哪。
坐回椅上,盯着画作瞧。这画,明明就是他的长相啊……半眯着眼打量他。
今天他身穿往常蓝纹白底的儒袍,漂亮的黑发披在身后,他的眼眸有点似丹凤眼,又细又长,由于睫毛浓长的关系,他的眸瞳看起来又黑又深,微微泛黑的唇形有点恼怒地抿着,唇角线条也有点硬,看得出不是常笑的人……哎啊,明明是很俊俏的长相,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注意呢?
她本以为他出府的那天是例外,是凤春巧手,后来才发现原来是那夜从她逃到他那里去后,他的长相开始有了改变。
阮卧秋半晌听不见她的声音,按捺不住情绪,又问:
「杜画师,现在你又在做什么?」
「我在想,阮爷你一定想把前几日在轿内的事忘个精光,就当没这回事吧?」
他沉默一会儿,道:「你行事太胡来,不该拿自己的清白来胡闹!」本想就当船过无痕,她偏要提!
「我很胡来吗?阮爷,我只是忠于自己而已。」她不以为意地说。
「你对每个被你画的人都是这么说过的吗?」他心里有气。时下的文人多放浪,追求快乐而三心二意的也不在少数,她既是画师,多少带点文人气息,就算她对之前被画的雇主说过同样的话也不意外……思及此,心里莫名撩过阵阵的怒火。
杜三衡闻言,也不生气,笑道:
「阮爷,从头到尾,让我久居画肖像的,也就是只有你而已,哪来的其他人?你要说我头一遭就中箭落马也好,我发觉自个儿喜欢上你,如果不面对,我将来说不定会后悔呢。」顿了下,又笑,「阮爷,你放心。我一生中最向往的呢,就是那种淡如水的感情。」她摸着肖像,不经心地说:「我跟我爹不一样,他爱欲极重,不像我,就爱淡淡的感情。现在我对你就是如此,还不算深,可对我来说恰恰好。」
淡淡的?不算深……恰恰好?这就是她嘴里对他的感情?
她还没抬头,所以没有察觉他极为复杂的神色,只道:
「还好,阮爷也不是重情重爱的人,若他日你对我有情了,也不会下得太深,我也不必付出太多,你也不吃累,这不是正好吗?」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如此啊……亏他……亏他……
她小喝了口无味的水,暗叹下回还是自己掺点酒好了。没有味道的东西真的很乏味啊。偷觑他一眼,他的脸色发臭,像她说错话似的。她说错了吗?这些时日相处,她多少可以明白他本来就不是把感情当重心的男子,他的女人若爱欲极重,搞不好他会受不了呢……诶诶,光看他又闷又臭的脸,心里又开始乐起来了。
「少爷,杜画师,晌午啦!」凤二郎的大嗓门响起。
她一喜,起身,「我好啦,二郎,请帮我抬画作回房!」
「没问题。」凤二郎跟陈恩前后走进,前者咧嘴笑道:「待会在厨房等我!」
她应了声,瞧着阮卧秋,笑道:「既然阮爷不反对,我就着手重新再来了。」
杜三衡跟二郎离去后,陈恩将房内桌椅搬好,一如预期地听见他最敬重的爷儿开口了:
「今天她的伤势好点吗?」
「还是一样,左颊贴着白布。」陈恩老实说。
「她是不是呲牙咧嘴的,在笑的时候痛得捣住脸?」
陈恩吓了一跳,差点以为他的眼睛能看人了。「爷,你怎么知道?早上她刚来时,我就瞧见她好像笑得太开心,扯到伤口,在那儿咧嘴咬牙的,却没发出个声音来,见我盯着她,还故意露个挑衅的笑来。」想来就很讨厌,只是每天爷都会问她伤势,害他不得不多分几眼给她。
「是吗……」痛不发声,反而嘻笑以对。现在似乎逐渐能抓到她这部分的个性,但她在他的脑中依旧只有模糊的影像。
他默不作声半晌,又问:「这几年,府里是不是多半荒废了?」
陈恩才迟疑了会儿,就听他沉声道:
「我要听的是实话,不是你们小心翼翼下的掩饰。」
「爷,府里的人手就那么几个,顾不了整座府邸也是必然的,还是,您想要哪座庭院打扫干净,我马上去做?」陈恩讨好地说。
他没理会,像在沉思什么。就在陈恩以为他忘了自己存在时,阮卧秋又问:「她在跟二郎赌什么?」
她?那一定是指杜三衡了!「他俩在赌吃饭!昨天我看见她跟二郎哥在厨房里吃饭,这两人一碗接着一碗,把一桶子的饭都吃个精光,连我都看傻了。对了,爷,你要不要吃上一点?」
他脸上一整,挥手,「你自己去吃吧,等吃完了饭再来念书给我听。」
陈恩闻言,年轻的脸庞布满迷惑,却不敢多作劝语。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回头,道:
「爷,昨天你要我取药去客房,让凤大娘改用这药,我不小心瞧见那画作……」不敢说是背着杜三衡偷掀,不然依爷耿直的性子,非将他骂个臭头不可。
他闻言,集中精神,问:「你看见了?」
果然事关她的事,爷就特别注意。陈恩小声说:「看见了。那画、那画……」
「怎么?不像我?」她若真画成潘安相,那可真不像他了。
「也不是不像……」他毕竟年幼,对画的了解仅来自幼年那最风光的几年,不能算精,只知粗浅?他吞吞吐吐道:「有点像爷,也有点不像爷,是挺漂亮的,背后的景色还画了一点,可是总觉得……总觉得……」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是想藏些什么?」
「我觉得很普通啊。爷儿,听说她是民间三王之一,可这画我实在瞧不出一个画师该有的天份。一名女子当画师已是不易,要有众人欣羡的长才更是难上加难,爷儿,她该不会是个冒充的吧……」
阮卧秋闻言沉默着,沉默到陈恩都觉得不该说出这个「秘密」来。可是,他真的不愿爷儿受骗啊!那女人无德无才,竟然还想入阮府白吃饭,未免太过分了!
「陈恩,你出去吧。」他平静道,听见这孩子依依不舍的脚步声,又喊住,盯着他的方向,道:「你先别把这事说出去。」
「好……」见爷儿又不自觉地摸上唇,他一脸疑惑,走出房门的同时,撞上疾奔而来的奴仆——
「外头是怎么了?」连静也不让他静一下吗?
「爷,外头来了一堆官兵!」那奴仆叫道:「说是要来征收阮府的啊!」
紫夜冰心、艾文扫校涓涓细流
第六章
秋风吹啊吹,吹起了枯黄的落叶,纷飞在半成废墟的府邸间!
白色的身影躲过正气厅的官兵,潜伏在东面窗口与老树之间,一头扎起的长发照例染成五颜六色。一手拿碗一手拿筷,显然是吃到一半,就听见府内发生大事,特地前来观望。
秋风过大,她不敢掀窗,只好拿筷子戳了个洞,从小洞里偷窥。
一偷窥就不小心瞧见那高悬在上的「浩然正气」,她立刻头晕,连忙拉开视线,落在厅内坐在高位上的华服男子,那男子有点眼熟——
「是知府大人的独子高进宝,果然来闹事了!」身边有人低语。
她一转身,不知何时凤春也躲到这里来偷看。
「凤娘,你说果然来闹事是指……」
「是说我家少爷早就预料了。」凤春一脸苦恼:「既然是仗着亲爹在城内为所欲为,那决不会放过反抗他的人,少爷料想只要等他查出杜画师是哪户人家的姑娘,就会来找麻烦了。」
杜三衡讶了声:「原来是我惹的祸吗?」再细看那华服男子,他的右手缠着厚实的伤带,看起来伤势挺严重的,果然红颜祸水啊。
「那不该怪你,今儿个就算不是杜画师,而是其他姑娘来求救,我家少爷也一定相救的。」骄傲之间带着烦恼。
「唉,凤娘,这一说,我可是会妒嫉的。」她咕哝,知道她所喜欢的男子,为人正直又见不惯世上有污泥。这男人,明明跟她的性子差个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这下可好,他手无强权,又非高官,要怎么办?
厅内,阮卧秋就站在那儿,身边是陈恩跟临时弃赌的二郎。
「这人脾气硬直,必定硬碰硬。」杜三衡就地慢吞吞吃起饭来,自言自语道。再见凤春一脸焦急频频往厅内偷看,不由得好奇问道:「凤娘,你不进去吗?」照以往惯例,无论大小事情,她非得跟在阮卧秋身边,后来小事虽交给陈恩,但这等大事早该冲进去当母鸡才是。
「小二不准我进去。他怕那混蛋看中我……这孩子也不想想我都快人老珠黄了,在那担心什么?」
小二脾气要卯起来也令人头痛,真不知是不是她养大的!眼角注意到杜三衡目不转睛注视她,她低声问道:「杜画师,怎么了?」
「凤娘。」杜三衡微笑:「二郎是继子,还是养子?」
「我没成过亲,自然是养子……杜画师,是谁告诉你的?」
「果然是养子啊,难怪我老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你,而你怎么看都像另一个人,尤其是一脸又恼又火的时候。」
凤春心头一跳,对上她的眼神。后者眸里一片无辜,低头吃着饭,当作没有看见凤春那复杂的视线。
诶,阮府的秘密有点多了,她怕以后得跟阮卧秋结伴当瞎子,才不会动不动就发现。以后啊,她心里竟然还出现「以后」这二字,看来这回她是不想先跑路了。
「知府大人的话谁敢不从?现下,知府大人的独子宝少爷就在此地,朝廷要征收阮府,你要不从就是抗命!」厅内传出喝斥的声音。
杜三衡嘴里尚有饭香,瞳眸却往小洞里瞧去。
「不知道朝廷要征收阮某府邸,是作为何种用途?」
不徐不缓得声音是出自他的,她有点想笑,笑他只要事关朝廷,必定理智在前,不像面对她,一股脑的就是爱骂人,真是不公平。
「朝廷要征收,自然是有用途的,由得你这市井小民追问吗?」那当差的奴仆骂道:「征收急用,给你们两个时辰打点包袱,一个姓阮的都不准留下!」
阮卧秋眯眼,侧耳倾听四周的声响。之前陈恩附在他耳边低语,此次前来的官兵约莫二十多人,光在厅内就要十来个,呼吸声杂乱不定,移动的脚步声远不如杜三衡那踏实的步伐,压根不像是久受训练的士兵。
「就算小民无权得知,但敢问公文何处?」
「公……公文?」仿佛有人在对看,然后骂道:「你这贱民!要你让出府邸就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难道你要入了牢受了刑,才知道什么叫官?」
「谁说我家爷儿是贱民!」
「陈恩!」他伸手挡住那要冲上前拼命的孩子,压抑心里怒气,沉声道:「本朝律法确有一条,凡征收民间用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