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说百物语-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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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不过是个迷信,试之也无妨,问题出在正确法式无一人知晓。
既欲检证,便非得正确执行不可。故此,公笃氏便央求其父公房卿,代为向妖怪巡查矢作剑之进询问。
「不过,还真是教人不解呀。」
背靠道场床间(注:日式建筑内,座敷中地板最高,用来悬挂字画或摆放花卉饰品的空间)双手抱胸、盘腿而坐的揔兵卫高声说道。揔兵卫这下正在位于神乐坂的涩谷道场中,和与次郎相对而坐。
「老隐士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完全猜不透。想到老隐士的为人、个性,似乎是隐瞒了些什么。这提议虽是有趣,行事亦该含蓄委婉,但谈的既然是怪谈,我倒认为无须如此谨慎。若是过度拘泥于理法,反而变得不骇人了不是?」
「老隐士的本意,我也猜不透。」
与次郎只能如此回答。毕竟一白翁这番委托,的确是有点儿教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若要谈百物语,最后一则还请留给老夫叙述——老人向与次郎如此请求。
那么,计划是如何?揔兵卫问道:
「不是全让三游亭来说?」
「不,一白翁也要说一些,故圆朝师父只须说个一半就成。」
「一半?那就是五十则了。」
「五十成也不算少哩。想到师父平日多忙,即便是简短的故事,求其说个百则,想必也是强人所难。不难想象,这差事会有多累人罢?而且还得一路说到早晨,只怕要把师父给累昏了。」
「不过,师父要比想象中来得和气得多哩。据说还表示若是山冈先生所托,别说是一百则,就算是两百则也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还恭恭敬敬地要求,这回可否不用三游亭这艺名,而是以本名出渊次郎吉的名义参加。」
「该不是教你这张脸给吓着了罢?」
揔兵卫生得这副德行,即便不吭声也够吓人。
哪有可能?揔兵卫一脸茫然地否定道:
「师父是曾说过我这长相吓人,但仅向我开个玩笑,要以我这长相编出一则怪谈罢了。」
「想必这将会是一则十分吓人的怪谈罢。总而言之,要一人独自述足百则,的确是强人所难。随着这消息愈传愈广,除了咱们俩,届时还将有近二十人参加。只要每人说个两则,就有四十则了。」
由良公笃是不可能说的,揔兵卫说道:
「此类怪力乱神的胡言乱语,此人想必是连听都不想听罢。」
「不过,公笃氏依然得在场见证,毕竟整件事儿也是因其而起的。个人是认为应由一白翁起个头,接着再由在座其他几人接下去,待圆朝师父说完后,最后再回到一白翁做个总结。」
「问题是,该在哪儿举行?」
起初的预定地,便是这小小的道场。
但一看到剑之进带来的参加者名册,揔兵卫便一口回绝了。
始料未及的是,名册上几乎都是熟悉的姓氏,这才发现公笃氏的门生似乎悉数为名门之后。而且,就连由良公房卿也将出席。
若悉数是公卿华族,岂能让大家在这道场肮脏的地板上席地而坐?
此外,名册上还有几名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好事之徒,似乎悉数是知名画家、戏曲作者、俳人等文化人,其中还夹杂几名报社记者。
报社记者乃是妖怪巡查那头的人脉。据说剑之进以不将之公开报导为条件,批准这些个记者参与。
爱凑热闹的家伙还真是多呀,揔兵卫感叹道:
「真不知道为何有人偏爱参加怪谈会什么的。难道以为真会有什么异象发生?」
「应是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才想参加的罢。」
与次郎回答。这说法,其实是自一白翁那头学来的。
「若真会发生什么怪事,这些人哪可能有胆参加?」
「或许真是如此。不过,与次郎,孝悌塾那些个门生又是怎么想的?」
「哪还会怎么想?想必是根本没什么想法罢。从名册看来,悉数是出自名门大户的少爷,想必不过是打算来找个乐子消磨时间罢了。就连上私塾学习儒学,也仅是为了打发时间罢?」
这些家伙还真是惹人厌呀,揔兵卫抱怨道。
这抱怨,与次郎也同意。
怪谈这东西,与次郎其实也爱听。断言世间绝无鬼神,未免过于无趣,有时感觉世上多少还是该有些谜才好。但虽是这么想,心底还是了解这类东西应是不存在才是。
世上绝无鬼神。总感觉若不心怀如此见解,便无法明辨万事万物。即便如此,人之判断毕竟扭曲,若不尽可能辨明一切,对一切均可能误判。如此一来,即便真见到了鬼神,只怕也将难以判明。
的确惹人厌,与次郎也附和道。
「噢?想不到你也会如此抱怨?」
「当然要抱怨。揔兵卫,假设咱们坚信世上真有鬼神、也真有种种异象,对此想必就不至于有多少期待。毕竟人不可能撞见鬼神,异象也是百年难得一见。但倘若坚信世上无鬼神……」
「原来如此。若是坚信世上无鬼神,哪天遇上时可就要大惊失色了。是不是?」
原来你也是同样惹人厌呀,揔兵卫高声笑道。
此时,仿佛是为了让道场内回荡的粗野笑声传到外头似的,突然有人猛然拉开了木门。
只见正马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外。
「你们这两个家伙。人家为琐事在外东奔西跑,你们却在这儿谈笑风生。瞧你们笑得如此快活,到底是在谈些什么?」
「你这假洋鬼子,跑个两间(注:以尺为长度单位、以贯为质量单位的尺贯法中之长度单位。一间约等于一.八一八二公尺)便要气喘如牛,哪可能东奔西跑了?倒是,场地是定了没有?」
定了。正马环视着道场说道:
「这地方如此难登大雅之堂,难不成要大伙儿坐这肮脏地板上?」
「嫌脏就给我站着。说罢,会场将是何处?」
「赤坂一家料亭。家父是那儿的常客,趁他们当日公休,借他们店面一用。」
「哼,到头来还不是求你爹去借来的,还说什么东奔西跑哩。」
也是费了一番苦心哪,正马挑个角落坐下说道:
「要借个地方彻夜闲聊怪谈,有哪个大好人愿意无偿提供场地?就连家父这关节都不好打通。他对公卿恨之入骨,就连由良卿的面子也派不上用场哩。」
「你是怎么向你爹解释的?」
「我可没任何隐瞒。有好事之徒欲聚众行百物语怪谈会,一个巡查朋友被迫担任干事,为此大感为难。与会者不乏名门大户,得找个适合的场地,以保体面。」
「原来还真是据实禀报。如此轻松便借到了一家料亭,有哪儿让你费苦心了?」
我可是费得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得到父亲首肯的哩,正马噘嘴说道:
「倒是,圆朝真会来么?」
「当然当然。不过是隐密前来,你可别张扬出去——」
真的会来么?揔兵卫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突然听见一个不熟悉的嗓音如此问道。
木门再度敞开,这下站在门外的,是三名蓄着胡须的男子。其中一个是剑之进,另外两人则是生面孔。一个面戴眼镜、身形矮胖、看似书生的男子步伐轻盈地走进房内,语带兴奋地问着三游亭圆朝是否真会到场。
「你、你是何许人?」
「噢,敝姓鬼原,于《假名读》担任记者。」
「假、假名读?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假名垣鲁文所创办的《假名读新闻》呀,剑之进说道。
「去年才将报名改成了这以平假名拼音的简称。这位则是《东京绘入新闻》的印南君。两人对怪谈均有浓厚兴趣,这回答应不撰写报导,只求参加。总之无须担心,这回的事儿保证不会张扬出去。但虽说无须担心……」
比起他们俩的嘴,你这大嗓门还更教人担心哩,剑之进说道。揔兵卫本想将口风一向不紧的正马好好训斥一顿,但看来自己的嗓门之大,就连房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倒是,与次郎。」
剑之进也没坐下,便朝与次郎喊道。
「噢,一切均已备妥。灯笼都张罗好了,怪谈会的进程也大抵有了个腹案。接下来,仅需决定与会者陈述的顺序——」
我没想问这个,剑之进打断与次郎说道:
「这两人均准备叙述多则怪谈,这点是毋需担心。倒是,一白翁不是指定将有一名在场驱邪的和尚?」
「可是指国枝慧岳法师?」
「没错。这慧岳……」
名声似乎不大好哩。话毕,剑之进向鬼原使了个眼色。
「名声——不大好?」
「没错。药研堀的老隐士为人谨慎,应不至于胡乱推荐人才是。唉,或许不过是我多心,但据这鬼原君所言……」
此人至为危险,鬼原说道。
「危险?」
「表面上的风评的确不差,相传此人不仅擅长驱吉辟凶、加持祈祷,还能行医救人。但骨子里却是一见女色便淫心大起,还曾杀过好几个人哩。」
「杀、杀过人?」
「没错。」
印南把话接下去说道:
「平时是十分正常,一旦兴奋起来,便要失去理智,不仅好挟蛮力奸淫施暴,遇女抵抗更是下手凶残,甚至还曾数度将人折磨致死。」
为何没将之绳之以法?揔兵卫问道:
「此等好色狂徒,若不将他绳之以法,简直岂有此理?这风声未免荒唐,想必是出于嫉妒的诽谤中伤罢?」
不,这绝非空穴来风。话毕,鬼原在与次郎身旁坐了下来。
接着,身形矮胖的报社记者又凑出蓄着胡须的脸,低声接着说道:
「这法号慧岳的和尚,本是个萨摩藩士,维新前曾干过某些不宜公开的隐密差事。依理,此人应能于新政府中任职,但慧岳却弃此权利出家。」
「可是因这家伙握有政府的什么把柄?」
「似乎是如此。噢,或许真正原因,并非此人挟政府把柄作什么要胁,而是这号人物的存在原本就不该公开,故难以做出妥适安排。」
「这可是真的?」
我可不大相信,揔兵卫一脸狐疑地说道:
「干你们这行的本就是鬼话连篇,说这种话更是教人难以置信。正马,你说是不是?」
不,或许真是如此,正马说道:
「家父尝言,如今的政府官员悉数是杀人凶手。唉,或许仅是丧家之犬虚张声势,也不知此言是否真值得采信,但即使仅采信一半,或许也是真有其事。毕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不过……」
倘若这真是事实,一白翁为何要推荐这等角色?
与次郎坦承自己着实猜不透,剑之进亦同意道:
「在下对老隐士亦极为信任。故此,宁信老隐士推举此人,个中必有一番道理。」
「你可是认为,老隐士心中或有什么盘算?」
「这无从得知。才疏学浅如在下者,哪可能察知老隐士的心思?但倘若这传言的确属实,身为官宪,可不能视而不见。」
揔兵卫嗤鼻揶揄道:
「哼,你当的也是官差,还不和这人同样是新政府的走狗?」
「别这么损人。在下既非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