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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花非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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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有根有据了。
    张若海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也许腹突肠肥,说话打鼻孔里发音瓮声瓮气的家
伙了,俊挺的眉峰便又不由聚拢在一起了。
    那个管家在厢房门外通禀。
    “少爷,张先生来了。”
    “进来!”果然是话筒里那个居高临下的腔调。
    张若海跟着跨进厢房。
    屋里灯光极其昏暗,影影绰绰的,衬着空气中飘散的草药和麝香的味道,铜炉
若隐若现的清烟,有一种阴阴怪怪的氛围。
    在灯光的暗影里,立着一个年轻人。
    一袭黑绸长衫,瘦削鹄立,有一种冷峻的书卷气,他的面孔在暧昧的光影中线
的隐绰不明,但目光如暗夜中的寒星,清澈澄明。
    张若海心下早已把这个巫慕云定型为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却万万没有料到,
眼前的竟是这样一个清秀的青年,清癯沉肃,没有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氛,完全无法
和话筒中那个冷傲可恶的声音联系到一起。
    适应了昏暗之后,张若海才看见乌木圆桌旁已站了四个鸡皮鹤发的老中医。滑
稽的是,这四位老先生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俱是灰色的长袍,十
足是像是从哪个古墓里刚刚现身,简直和巫家灰气沉沉的家具相衬到极点。
    几乎是同时,五双眼睛十道目光毫不客气的上下掂着他的斤两。
    立刻,张若海就知道了,自己来这里是个错误。这哪里是出诊,倒像是三堂会
审。
    张若海出于礼貌,微笑地点点头。
    “你就是张若海?”
    “你就是张院长?”
    “你就是仁爱医院的张若海院长?”
    四个老先生挑起眉毛,几乎四口一声地问。
    张若海还是礼貌的笑笑:“希望没有让各位很失望。”
    “失望倒没有,不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张若海还是这么……这么一个后生罢了,
真是后生可畏。”一个说,不是赞美,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再可畏,也要运气好!”另一个说,“谁让国府要人的高堂当街晕倒的时候,
你碰不到?要不,现在不也名声大操了?”
    去年夏天,张若海和妹妹出诊,见到一个老夫人倒在酷暑的街上,身上值钱的
东西也被人抢去了,但没有人伸出援手。张若海连忙找车把老人送回医院。
    世事是难言的,张若海治好了那么多疑难顽疾,仍然默默无闻,而他想不到,
现在不过给一个中了暑的老人做了一下刮痧,竟会改变了整个医院的命运!
    等到一大队军警簇拥着一辆黑牌福特轿车,在医院门外一字排开时,张若海才
知道床上躺着的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稽查处胡处长的母亲。
    老人是赶一个牌局,半路上,又让婢女回家取扇子。谁知却当街中暑昏倒,被
路人围观。
    老人在仁爱医院调养了两个星期,来探望的达官贵人、时政要人接踵而至,小
小的仁爱医院顿时蓬荜生辉,在上海一夜之间名胜鹊起!
    “运气真是可以点石成金!“一个老先生对其他三人说,“初出茅庐就想和我
们站在一起?想当年,我给光绪帝把脉的时候,不要说他了,他娘还没出娘胎呢!”
    四人大笑起来,完全把张若海当成透明人。连赵管家也觉得过了分,有点尴尬
的看看张若海。
    四位都是前辈,所以张若海只淡淡地笑笑。
    赵管家连忙打圆场:“张先生的确是年轻有为呀!上个月老爷后背上长了一个
疮,老爷呢,就认为如芒在背,不吉利,不肯看医生。正好,正好我们少爷读到张
先生出的一本著作,照着上面的方子取药,没想到老爷才服了两贴,疮就消了。所
以,是少爷坚持一定要把张先生请来。”
    既然是巫少爷的坚持,四个人才冷哼了一声,很傲岸地调转头。
    张若海与巫慕云的目光相遇了。他一直都未做声,只是沉默而含蓄的注视着张
若海。
    张若海随着管家进了内房。房门合上的一刹那,他听见外面的老中医的声音:
    “巫少爷,请他来是多此一举。”
    张若海忍耐着,没有作声。
    今天绝不是什么吉日, 先是被这个巫少爷惊醒好梦, 然后又赶到这里被四个
“出土文物”奚落。看来好心未必总会收到好报。
    已由丫头拉开巫长荣床前的帏帐,拿过来了一个黄段子脉枕放在巫长荣手腕下。
    张若海仔细端详着巫长荣的病容。
    除了在报纸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真人。
    但此刻,眼前这个大上海指手擎天的传奇人物,横看竖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
人。
    他的面孔枯皱通红,脸色憔悴,眼窝深陷。张若海三指轻按他的脉息,脉象弦
而且速,看他的舌苔,蜡黄厚腻。
    管家在一旁叹气。
    “老爷着几天是时冷时热,冷的时候盖三床被子还打颤,热的时候不穿褂子还
热得发昏,但一滴汗没有,胸塞气闷,汤水不进,这是什么怪病?”
    张若海扣脉沉吟着。病得不轻,也不是怪病,只是要冒一点风险。巫家是老派
人物,必不肯用西药,看来只可用草药来治。
    他走出内房,管家备好笔墨和纸砚。张若海已从自己上衣袋里取出自来水钢笔。
    四个老中医捋着胡须不以为然的看着他,潜台词是很明显的:
    看你的洋墨水里能抖出什么料来?
    那个巫少爷仍然背着手立在原处,仍然沉浸而沉默。
    正这时,一个丫鬟进来通禀:
    “少爷,慕宽和慕容兄妹来探望老爷来了。”
    巫慕云脸色立刻下来。
    “跟他们说,老爷死不了!让他们回去!”
    张若海抬起头来。对了,这个声音比较像他了,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
    在听说过巫慕云的这对堂兄妹,巫慕宽、巫慕容,是巫长荣已过世的胞弟巫长
贵的子女,但传闻两家向来不和。
    眼下看来传言非虚。听巫慕云这一句话的口气,岂止是不合,简直是不共戴天。
    丫鬟颤惊惊地还没有出去,就听得外面居然传来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伯!大伯!侄儿来看您老人家啦!大伯!”
    这哭腔实在是突兀和过火,从门外闯进来一个青年。
    单眼皮,有点吊梢,头发油亮,一丝不苟。一身深灰色条子哔叽的西装,时髦
的款式却隐瞒不了廉价的出处,皮鞋虽被劣质的鞋油掩饰得暂时勉作欢颜,但仍可
看见那憔悴的纹路。
    他进来了,还回头不耐烦的催促后面的人。
    “快点,这个时候还婆婆妈妈的!”
    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很不情愿地跟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张若海只觉得整个灰暗的房间和疲惫的视神经都为之一亮。
    她比是巫慕云的堂妹巫慕容了。清雅蕴藉,亭亭而立,衣着虽然极其简单,只
一身蓝色爱国布的学生裙,布鞋,但却又一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这种气息只把
这里反衬得更加灰暗和沉闷。
    哥哥巫慕宽一脸悲痛,眼眶却不见半点水影,干巴巴的眼睛不停地眨着:
    “堂哥,大伯他怎么样了?我和慕宽听说他老人家病了,连夜赶来,大伯他在
哪里?大伯……大伯……”
    巫慕云冷漠的扫过他们兄妹俩个,神情像只是在旁观戏台上两个无关紧要的丑
旦,毫不掩饰嘴角的讥讽和嘲弄。
    “你们两兄妹的消息倒是快,不过,真是不巧,我父亲他身体好好得很,只是
近几日操劳了一点而已。真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他话音不重,但尖刻得像石子刮在玻璃上。
    果然,女孩子脸色通红,未作一声,抽身就往外走。巫慕宽一把拉住她:
    “慕容,干嘛刚来就走?我们还没见到大伯呢!”
    “哥,你能不能有一点点的志气?”慕容甩开哥哥的手,“人家根本不欢迎我
们,我们又何必远远地跑过来自取其辱?”
    “好!果然还是妹妹有志气!”巫慕云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我想,现在,
这里是不是可以轻静一点了?”
    女孩子气得脸色刷白,巫慕宽仍涎着脸,笑嘻嘻的:
    “堂哥,一家人都姓巫怎么尽说些两家话?瞧,请了这么多老先生,想必是大
伯病得很要紧了。我来看看开的是什么方子,医术我巫慕宽也略通一二。”
    他凑到四个老中医前,以生卖熟地拎起并排的四张处方。
    “呵!老山人参!燕窝、白木耳。呵,这张也是长白老参!燕窝!瞧,我都说
大伯一定士兵得很要紧的了。”
    他又探头到张若海这边来:“咦,这还有一个黑头发黑眉毛的。你也是他们请
来的先生?还是给先生提药箱的?我看看你写的什么方子,炒积石、广郁金神曲、
朱砂拌茯神、鸡内金、莱服子……还有……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伤老爷身子的!”一个老先生冷冷的。
    “张若海先生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人,这样的方子我们可没见过,佩服!佩服!
只可惜,巫老爷身体已经很衰弱了,你不进补,反而要消积去火,你这一记重拳头
打出去……哼!哼!”
    “噢……”巫慕宽大生说:“原来你就是那个……那个专给大官看病的那个什
么医院的张若海呀,失敬失敬!”
    另一个老先生转头对巫慕云说,“多大的名声在外,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毛
躁意气,缺少修炼!”
    “巫老爷现在气血衰弱,本原不足,还敢开这样的方子,真是勇气可嘉!”
    巫慕宽笑嘻嘻地:“也可以原谅,他本来就是西医,跑来开中药方子,那不是
唱梆子的演京剧,老道到和尚庙里念经……他那里是内行?”
    “哥!”那个女孩子制止哥哥。
    巫慕匀沉吟着,没有出声。眼光看向管家,管家走过去,在他耳边说:
    “四位老先生都是宫廷的御医,都是给光绪宣统把脉的……”
    “怎么样呢?”巫慕云完全不以为然。
    张若海知道这个少爷完全不可以常理来理喻。越是大家众口一词地把他往一个
方向推,他反而就越可能往相反方向走。
    果然巫慕云的目光最后落在张若海身上。张若海以自信的目光作为回应。巫慕
云微微地点头。
    就在这时,巫慕容突然走道巫慕云跟前,说:
    “堂哥,张先生,只好那么多疑难顽症,一定有他的道理,还是试试张医生的
方子吧!”
    她不说还好,她一插言,巫慕云顿时冷峭起来。他看看她,又看看张若海,嘴
角含着嘲讽:“你这么信任他?”
    “我?”巫慕容脸色蓦地通红,“我只是说试试。”
    “试试?”巫慕云冷笑了一声,“生死是可以试试的吗?慕容小姐,听说你也
算是圣旦女子学院的高材生,请问名气是什么药引?我还不知道名气也可以用来治
病救人。”
    “巫少爷!”张若海隐忍着火气,“名气是不可以用来治病救人,但做人最好
也别太过分!”
    张若海话一出口就知道作了一件错事,怎么在人家的地盘上教训人家?
    但已经晚了。巫慕云脸上变了色。
    “没错。但在巫家,我相信我可以。如果你觉得招呼不周,对不起,恕不挽留!”
    张若海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我今晚根本不该来!根本就不该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连夜赶过来!”
    良心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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