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卫军-第4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贺兵欣然采纳了准将的译法。
贺兵撞车,也与捍卫荣誉有关。那个白种男孩骑车迎面飞来,夸张地做出要跟贺兵撞车的样子,贺兵迎着那男孩照常行驶而不变线。男孩惊叫着拨了车头,结果车把相剐,俩人都栽倒了。贺兵跳起来喝道:“横什么?手下败将,有什么了不得!”“横什么”,用的是中国话,但“败将”defeatedopponent,那男孩听懂了,像是基本认可。
在澳洲的半年,高见青飞去过三次。只要有贺兵在,卓芳都要求高见青保持正常的礼节,不得做出亲昵之举。而对贺兵,则说高叔叔到这儿跑业务,顺便来看看。贺兵开始还表现出惊喜,问“见到我爸爸和爷爷奶奶了吗?”曾经有一次,他遇见高见青要给卓芳一厚沓子澳元,卓芳推辞了。他事后问卓芳,为什么高叔叔要给你钱?卓芳说他要资助咱们。贺兵很严肃地说,你不要是对的,这种事他应该找我爸爸谈。以后他对高见青渐渐有些不冷不热,对她和他的户外活动,只要有闲暇他就参加。当然,在高见青下榻的饭店,在他和朋友合股的公司,在她的画室,以至在风光绚丽的海滩,她和他并没少约会。她总是回避一个高见青每次飞来都要热切问及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还不结婚?每次亲昵之后,她的回答都很微弱:让我再等一等……还等什么呢,我们都是人到中年!是啊,究竟在等什么?是等贺兵心理承受能力的增长,能够接受父母离异的现实?是等她的事业在澳洲有了稳固的根基,她的作品开拓出了广阔的市场?是等贺东航同高见青讲起的那个姓苏的女人重新组建了家庭?还是等……似乎都沾边儿,但又都不是。
“我对他的错误,惩罚是不是太狠?”她问姐姐。
“所以你用婉拒高见青来惩罚自己?”卓芬平静地问。
卓芳不语。
“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卓芬突然问,“是初恋,是女贞。你把这些统统给了他,难道还不够吗?孩子你也给他了,你还能给他什么,给钱?给命?别说他对你毫无情义,就算他把你捧成心肝宝贝,你的行为也仅仅有一星半点的过分,你不是没要他一分财产吗?你不是拒绝了他应当负担的孩子抚养费用吗?早扯平了,我的妹妹。”
不知姐姐的哪句话拨动了她的心弦,卓芳想掉泪。
“你要做红楼梦,就回大观园去。”卓芬把袋鼠状的浅驼色沙发靠垫狠狠一挤。
丰田越野上了一座颇具现代气派的大型公路立交桥。
贺东航同儿子答着话,想着卓芳进了家门他该如何应对,如何既不伤害贺兵,又不让父母亲难堪生气。从堵上她和高见青的那天起,她就没进过父母家的门。
后视镜里已看不见黑色尼桑。桥的支道多,不知它去了哪里。丰田越野已拐上南山景区林阴大道,出了大道往北一拐就是父母家。贺兵判断,爷爷准在院子里一边打拳一边等他。卓芳突然想起了什么,叫司机停车,对贺兵说:“妈妈还有几件事情要处理,今天就不跟你回去了,明天上午咱们到小家,商量你看眼睛的事,好吗?”
“你不回大家看爷爷奶奶?”贺兵问。
“妈妈另找时间。”卓芳说着已经打开了车门。
“大家”是指贺东航的父母家,“小家”是指以前的他们三口之家。卓芳刚才已经通知了贺东航,他们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和要研究的工作。贺东航想,她今天同高见青有约,也好。
高见青又给罗玉婵、索明清斟了酒。酒色绿莹莹的,是贵州客户送来的正宗茅台。本来他建议喝点红酒,罗玉婵说,大喜的日子就一醉方休吧。她还请了甘冲英,甘冲英答应来,后来又说来不了,叶总队长在驻训点视察,听到了一些情况,晚上要继续调查。他一再说改日由他做东回请,听语气情绪不错。高见青说你的仕途又到了一个驿站,那边说是又一个“平台”,比喻颇有现代气息。索明清估计,甘冲英当副总分管后勤的可能性很大,自己跟他早早把关系理顺也有利于以后的工作嘛。
吃饭的事是那天从贺东航的病房出来约定的。今天,索明清代表总队跟大东公司签了工程合同,武警称之为“018”的工程就从案头走向现地,由图纸变成土方,进入了实质性运作。
索明清按平时的量喝得并不多,只是有点急,没吃多少东西,脸有点发黄,话也多起来。高见青知道他这个特点,要谈什么事就先劝几盅酒,别让他吃菜,二两下去事就好商量,但一定要做记录,让他也签字,否则他第二天酒醒了不认账。现在已经进入了他平日自我标榜的“我是直肠子,心里有嘴上就有”的境界,憨态可掬,天真可爱,罗玉婵也喜欢他这个劲儿。
索明清端杯离席,在罗玉婵的大客厅里转来转去。这里他来过多次,每次来都有新的发现。这是罗玉婵新近买下的住宅,位于南山景区西端的一座小高层建筑内,复式楼,占了七八两层的面积。索明清估算大约400平米,相当于资深大军区正职的住房标准,亦即索明清现在住房的三倍面积。她本来可以买座独门独院的野墅,因需雇许多保安,安全还不一定有保障,就选了这里。这儿环境好,保安措施严,物业管理一流。索明清反复说一个字:好。说他这辈子要是能混上这套房子,就嘛也不干了,天天坐阳台上逗鸟,观景,唱李二嫂。他果真唱起来:
李二嫂眼含泪关上房门
对孤灯想往事暗暗伤心
这段吕剧伤感凄恻,索明清唱得悲婉而缠绵,光“房门”就半天没关上。他给甘冲英打电话,嚷嚷:“人家罗总请你……你不来,灌我,合适吗?我算什么首长?你,才是首长。
恭喜恭喜,早该提了,提晚啦,请多多,关照……”又唱:
马大宝我喝醉了酒啊忙把家还
只觉得天也转来地也转哪
那月亮落在东山下
日出正西明了天
明了天哪
罗玉婵把索明清搀回酒桌,劝道:“来来索大哥,你先慢点转,我替甘冲英敬你一杯。”索明清一梗红脖子:“你替他?那我不喝。”罗玉婵抿嘴一笑:“好,我敬索大哥。”
俩人干了,索明清还在愤然:“提升提升干部的命根,咱德才勤绩哪样照别人差了?咋就轮不上咱呢?罗妹妹,咱上边没人,有人也不给咱使劲呀……”
高见青对索明清既理解又鄙视,或说是因为理解而鄙视。他没当过兵,可说不谙军情,但地方的为官之道他略知一二。他揣测,一个大背景下,文官武将的仕途走法该是大同小异。他理解索明清,是因为在中国,要从政而不为官不行,要从工农商学而无官相护不行。官者,权之载也。不为官或不为官扶,你断然做不成除养家糊口之外的任何有点声色的事情,惟此,才有所谓千军万马走官道之说。索明清也曾是热血儿男,渴望为官从政,企盼天降大任于斯,这在当今,无论于公于私,闻者都能释然于怀。但为官要修德,修德先修谋官之德:你这个官是怎么得来的?组织培养、领导提携,此话并非客套。索明清的可鄙在于,逢升个一官半职,就说自己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撅着屁股干出来的;而一旦哪一级未能如愿,就又抱怨自己上边没人。没人你就做到副师了?其实此时抱怨“没人”,说明你缺少了“找人”的本事,名曰怨人,实是怨己。为官之要是人身依附,如同毛之附皮,你连块皮都找不到,还算什么好毛?当然,大东公司还要庆幸他未能再上一级官阶,否则难以顺利中标……
罗玉婵已微醺,看人有些重影,克制不住地呵呵直笑。罗玉婵从心里高兴。中标和工程合同的签订,意味着数额颇巨的一笔财富将朝她报到,两年内她不必为公司的生存和发展犯愁。她轻摇着酒杯里的冰块,听着沙拉沙拉的声响,说:“人哪,就是犯贱,你们说我一天忙到黑为什么?我缺啥?啥也不缺。怪了,总队工程没到手的时候还算有个想头,有个追求,这索大哥一扶持,工程来了,倒觉心里发虚了,我挣这些钱究竟干什么?奶奶的墓地早替她买好了,弟弟大学毕业就出国。我还图什么?天天累个贼死,进家连拖鞋都懒得换,我这是犯的什么病啊我,索大哥你说说!”
这样说着她竟哭起来,圆溜溜的双肩一抽一抽的。高见青递过面巾纸:“长期奋斗的人,一旦到达他追求的顶点,大喜过后就是大迷,因为他无处可去了,而惯性又不能让他的心态静止下来,这就出现了迷乱。只有投入了新的追求,症状才会消失。所以,幸福并非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一个人的幸福就是在尚未达到目标的苦苦追求之中。有人不同意这种观点,说,让说这话的人半夜里追追末班公交车……”
罗玉婵扑哧笑了:“那不成咱索大哥了?”
索明清愈发头沉:“追,还有下班车。”
罗玉婵最初喊他“索叔叔”,以后喊“索部长”,现在喊“索大哥”,这反映了她的成长和索明清年轻化进程的加快。索明清有些激动,强迫舌头上了班,咕噜了两句诗:
且乐生前一杯酒
何须身后千载名
高见青被唬了一跳:索部长真是文明了。索明清自己敬了自己一杯,一脸酒逢知己的感慨:“二位老总都是事业有成的人,有句心里话要对你们说说。”
他称二位为“老总”。当年转警的时候,听说武警的总队长叫“老总”,他心里还一咯噔,过去只听过朱德叫朱总,彭德怀叫彭总,觉得老总的叫法很尊贵,不是谁都可以叫的。后来不行了,老总多如牛毛,满大街都是。
“你们是成功的,是有名有实的‘老总’,要继续辉煌下去。但事业有成家不成也不行啊,听大哥劝一句:你们都该成个家了……”他两眼不太聚焦,但知道二人都在听。“罗妹妹人样好,心气高,婚姻不顺。三十岁之前是先立业后成家,事业走红了你想找了,可供选择的范围大为缩小,你的戒心也空前加剧:钱比你少的人找你,你顾忌图你的财;钱比你多的找你,你猜疑图你的色;钱同你相仿的人呢,你戒备财色兼图……见青就更不可思议:把武警大校的老婆轰轰烈烈搞到手,却又放飞南洋……”
索明清话没说完,一头扎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桌子那头,罗玉婵也只会嘿嘿傻笑了。高见青无奈地摇头,吩咐司机送索明清回家。
高见青走下高楼,深深吐了口气,抬头看天。今晚能见度真好,满满一天星星。他很担心,不知卓芳今夜的遭遇会怎样。
卓芳在姐姐的老宅子里度过了难眠之夜。
姐姐是个很仔细的人。四室两厅的房子里,所有大一点的家具都罩着浅黄色盖布,制造出一种静默的高低错落,使卓芳感到既苍凉又神秘,如同置身于荒漠。为了避免同贺东航的母亲、她的前婆婆通电话的尴尬(东航家里都是他妈妈先接电话),她用手机向贺东航建议,是否应当向贺兵讲明他们离婚的真相,否则,这段时间他们将不便相处。贺东航答应了,没说怎么谈,卓芳也没问他。她相信贺东航会考虑到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体面,何况她永远是贺东航这个儿子的母亲。夜半时分,煎熬于辗转反侧之中的她几次想给高见青打电话,但每当手接近那部能把高见青立即拉近的小巧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