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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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隐瞒,反托主人代往寻人送信。正说之间,又有六个贼党人店饮酒,与前二贼互相谈论,一听黑摩勒已在途中,灵辰剑到手复失,以及阮家姊妹作梗之事,全都忿怒。内一贼党,便是化名袁焕的三手瘟神左昆,想下毒计。因由九华去往兵书峡,中隔危峰峻岭、深沟大壑,虽然路近,上下艰难,如由此地绕走,看去虽远得多,一则比较容易,附近大杨冈又有三凶上月所设分寨,好些便利,断定你师徒二人暂时决不敢就此上门去往铁花坞犯险。此是出山往闽、浙三省必由之路,由山中绕行更非经过不可。于是把人分成三起,令一同党护送受伤二贼往分寨送信,并请派人接应。由左昆和化名罗纲的矮贼赶往双松崖顶瞭望,以防你师父万一年轻气盛,照着寻常走法,往铁花坞叫阵,彼此错过;如往这条路来,便迎上前去。知你师父武艺高强,又有一口好剑,不是可以明斗,上来先套交情,作为慕名结交,约来此地,相机下手,将人迷倒,送往铁花坞献功。后因主人说她洗手多年,无论何人均不肯得罪,来了一体款待,在此动手暗算人家,却是不行。但她也不向人泄露,最好不在这里,以免牵连,不得安居。贼党因主人平日款待殷勤,酒菜又好,相熟已久,有了感情。知她怕事,不敢得罪敌人,于是变计,将下余四贼埋伏中途,仗着所带迷香,等你师父经过,一起动手,将人迷倒,先把宝剑送走,再把令师用山兜抬往铁花坞。这些话被我听去,知其诡计阴毒,你师父任多机警,也非遭毒手不可。张老头恐贼党疑心,不便离开。我和三叔一说,本意以三叔的本领,再加两倍贼党也无用处,他那迷香乃偷天燕所赠,三叔也有破法,不等动手,便可将其制住。谁知三叔说你师父前在金华江边对他无礼,少年狂做,意欲借此警戒,不肯先发,但令我和张老头一明一暗随同贼党起身。我先尾随群贼,暗中探看,你师父果然同了二贼走来。松林埋伏的四贼早已望见,迎上前去,先由两个拿迷香的,与他对面走过,另外二贼假装和左昆是对头,见面动手,双方武功全都不弱。你师父在旁观战,本已生疑,先走过的二贼,忽然回身假装劝解,口中说话,冷不防,各将迷香大量发出。动手四贼中,也有一贼持有迷香弹,再一连珠打来,六贼一拥齐上,你师父当时被他迷倒。他那本领也是真高,就这晃眼昏迷快失知觉之际,仍然纵身一掌,将内中一个发迷香的打伤,几乎残废。如非三凶法严,当时必为贼党所害,内中两个腿快的,夺下宝剑先就驰去。我因三叔说此剑须令三凶见识见识,取回容易,不必管它,也未跟去。跟着贼党抬了你师父走出不远,便遇张老头同了分寨来贼一同上路。三叔已早走开。那化名罗纲的矮贼见事情顺手,十分高兴,想起贤侄尚在后面,意欲迎来,一同擒去。我知矮贼凶残,恐你遇害,正愁不能分身。马寡妇忽由暗中掩来,说三叔已往你师父来路走去,并送我三粒解药,我才放心。张老头因是后来,人已擒到,只和我暗中见了一面,不曾离开。群贼自不留心,反倒托他照应。走了一段,不知怎的,你师父忽然醒转,并在山兜上和我暗打手势。我才看出,贼党虽用牛筋生麻将其绑紧,不料他将令师祖葛鹰缩骨锁身之法学会,不知怎的,看出我在后面,伸出手来招呼,我一抬手,重又缩退回去。后来贼党换班休息,见他仍装昏迷,绑得好好,正赶口渴,附近山泉又好,同往取饮,托张老头照看。你师父还不知张老头是自己人,经我上前偷偷说明。他说,虽然中了贼党暗算,决不妨事,只是宝剑被贼盗走,非夺回不可,正好假装昏迷,由贼党抬往贼巢,相机下手,夺回此剑,给三凶一个厉害;还有你在后面,恐被贼害,放心不下,催我速回。话未说完,群贼相继回转。我见你师父关心你太甚,又知他胆大包身,机智绝伦,听他口气,非要深入虎穴不可,劝必不听。此行太险,又没工夫多和他说,想和三叔商计,便追了来。”
铁牛见他所说,前半已听罗纲说过,心中不耐但又不敢不听,车卫一去不来,心正着急,后听师父中途醒转,又是惊喜,又是担心,忙把矮贼被杀之事匆匆说了,只三太爷不知何故一去不来。卞莫邪笑道:“三大爷一向神出鬼没,行踪莫测,既然答应同去,只管放心,何况你师父已能脱绑而出。既然此行凶险,有三太爷相助,三凶任多厉害也非对手,至多时机未至,不能杀尽群贼,人剑定必珠还。我料三叔必是听说阮家小姊妹随父隐居望云峰,阮二叔是他多年至交,欲往探看,不多一会也就来了。”
铁牛慌道:“我知此事全仗三太爷出力,望云峰阮家离此甚远,这一来回要好些时候,万一师父先到,岂不误事?”卞莫邪笑道:“你哪知道三太爷的本领?他那腿程比飞还快,决不误事,放心好了。本来我想寻他商计,听你一说,三叔如去阮家,凭我二人也迫不上;再说沿途均有贼党往来,相隔分寨又近,你跑了半日也必饥渴,还是把你带到前村,吃饱上路,好放心些。”铁牛关心师父,恨不能当时追上,连说:“师伯,铁牛不饿,最好早走。”
二人原是边说边走,卞莫邪笑道:“你本不应同去,最好守在店中,但我知你对师忠义,定必不肯。前面还有不少山路,并且此事不知要闹多大,三叔原想借此警戒你师父,见他自能脱身,仍是性做自恃,也许还要暂作旁观,不到急时,不肯出手。你不事前吃饱,如何能行?”铁牛忙道:“是我粗心,师伯想必还未用饭呢。”卞莫邪微笑不语。
二人一路飞驰,到了村店。马寡妇似知二人要来,当日连生意也未做,推说有病,关了店门,把往来酒客全都回绝,却令养女阿珍门外守候;二人一到,立时迎上前去,由后门引往店中,将备好的丰盛酒食,送上款待,对卞莫邪说:“方才贼党分寨还有人来,对我警告不许泄露,并还送了十两银子,因此装病谢客。表面怕受连累,实则我非怕事之人,何况三太爷和吕老前辈的高足,想交还交不上呢,如何肯为贼党利用?方才贼党抬人走后,又有一位前辈异人来此,说他正在前面崖上走路,忽然发现黑摩勒被贼擒住,认出张老头与贼一路,心中有气,暗中将其引开,间知底细,跟上前去,乘着贼党换人抬送、休息之际,用一粒灵药化了山泉,藏在树后,将其喷醒,也未对张老头说便赶了来,想寻三大爷商计一事。命我遇见你们代为转告,说邱氏三凶,芙蓉坪老贼看得甚重,有好些事均加重托,此时不宜除去,以免打草惊蛇,老贼得信害怕,把隐居川、湘的那几个著名凶人引了出来;并说老贼对这几个凶人原是敬而远之,不是急病乱投医,万不得已,不肯沾惹。当黄山萧隐君未将金髓奇珍开出炼成刀剑以前,凡事俱要小心,至多给三凶一个警告。事情又是他的贼徒引来,虽然吃亏丢脸,也只心中记恨,徐图报复,不致为此通知老贼把事闹大。此行须要做得三凶咎由自取,对头只是黑摩勒一人,与遗孤无干。我们小胜即去,最好连三太爷都不要露面,作为几个后起的人,使得三凶自己先恐丢人,不肯张扬才妙。说完,要了一大瓶酒,便自走去。”
莫邪问:“那异人是谁?”马寡妇答说:“是个小老头儿。十年前我在山东路上见过一面,只知姓祝,多年未见,不便问他名字。”莫邪料是祝三立,心想:黑摩勒和车三叔,一个性刚,一个脾气古怪,决不听劝。听师父说,芙蓉坪老贼还不到伏诛时候。祝三叔所说甚有道理,我又带着铁牛同去,好些不便,此事怎么办呢?盘算了一阵,吃完起身,天已申酉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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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暗雾窜荒山 古寺疏钟 惊闻密语 深宵焚盗窟 花坞野火 怒失霜镡
铁牛因几次耽搁,心中发急,知道莫邪脚程极快,出门便催快跑。莫邪笑道:“你自前驰,我定追上。”铁牛因莫邪举止从容,神态文雅,嫌他迟缓,巴不得能够放量跑去,闻言,问明途向,开腿就跑。回顾莫邪,无论自己跑得多快,相隔不过二三丈,老是不慌不忙神气,才知对方功夫精纯,表面看不出来,心中惊服,方想:还是等他一路,可以就便领教。回头再看,人已不知何往。仰望天空,阴云密布,又有雨意。前行到一山谷之中,两面崖壁阴森,光景昏暗,更无人踪。车、卞二人一个不见跟来,想起前路渐入危境,师父此时不知是何光景,自己年幼力弱,遇见贼党,怎敌得住?先颇胆怯,不时回顾,盼望车、卞二人赶上;继一想:死生有命,譬如不遇这两人,莫非师父有难,便不敢去:管它虎穴龙潭,且到那里再说。当时心胆立壮,重又加紧飞奔,不消多时,便把十余里的谷径走完,越过二三处岭崖,入了九华山境。初次经历,不知途径,只照莫邪所说赶去。不料愁急心慌,又是阴天,一不留神,把路走岔,方向全迷,后来越走越不对,才知忙中有错,路已走迷,所行乃是九华后山偏僻之处。空山无人,无从询问,几次登高四望,不见人影。在山中往来乱窜了半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未下雨,但是天色阴晦,星月无光。想起师父现困贼巢,不知吉凶,车、卞二位异人又全走失,似此走投无路,今夜决寻不到师父。万一彼此错过,如何是好?心焦意乱,打不起主意。天已人夜,人也疲乏起来,正急得要哭,忽然一阵狂风,飞沙走石,树木萧萧,声如潮涌,风中更有好些冰点,不知乃是左近瀑布吹落,心疑要下阵雨,恐和昨日一样,周身水湿,更难行路,便往前面坡上树林中跑去。到后一看,林中有一小峰,高只二三丈,上丰下锐,中腰还有一洞,可以栖身。心想:深山黑夜,铁花坞不知是在何方,如何寻去?天又不好,恐下大雨,不如且在峰上暂避,少时云开月现再行起身,否则只好住上一夜,候到天明,设法寻人,问明再走,反正急也无用,心倒定了下来。寻到峰上小洞口外,坐在石上,想起前事,悔恨交集。一摸马寡妇所赠干粮尚在囊中,取出来吃了一饱。忽觉口渴,耳听泉声轰轰,相隔不远,方欲寻去,忽见地下光影参差,景色渐明。起身上下一看,就此一阵狂风之后,满天浮云已被吹开,大片云层,急如奔马,向月而驰,月影隐现云层之中,始而明晦不常,光影闪变,晃眼之间,云层退尽,清光大来,照得远近山峦林木明如白昼。心中一喜,振起精神,仍想乘着明月观察途向,往寻师父。刚一立起,便听树林深处传来一下钟声,空山回响,余音悠扬,半晌方息,才知林中有庙。本想寻人询问,正合心意,刚待纵下,又听林外有人低声说话,由远而近,似往林中走来。猛想起师父常说,深山荒野,如有孤庙和独户人家高大房舍,必须留意。似此黑夜荒山、偏僻无人之处,林中藏有庙字,也是可疑。来者二人,脚程又如此快法,如非听他说话,声息全无,不问善恶,均非寻常。此地离铁花坞想必不远,如是贼党,出去遇上,岂不是糟?当时警觉,忙往洞中退回,探头外望。
来人已到林内,本来走得极快,行至峰前,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