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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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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田说:“小野毕竟也是我的学生。你把一郎叫进来吧,他此刻肯定非常想见我。”
  石川阴笑着出去了。
  一郎此行是为了山河矿的事情借钱而来。
  森田说:“小同乡,这件事你不该犹豫啊。”
  一郎说:“拿出四五十万来,对我来说确实真是要倾家荡产啊。”
  森田说:“别说四五十万,更大的数目你也应该答应。”
  一郎说:“为什么?”
  森田说:“难道忘了?朱家可是救过你的命呀!知道那个太郎的故事吗?”
  一郎说:“你是说那个穷孩子太郎在河边捡了根黄瓜的故事?”
  森田点点头说:“应该像太郎那样,舍得一切去报恩,资金我替你出。”
  一郎说:“利息怎么算?”
  森田笑了说:“小同乡,用我的钱还用谈利息吗?你和山河矿也不要谈利息,年终岁尾的有点红利就行了。”
  一郎说:“老前辈,你是说入股?”
  森田说:“入股不是好事吗?你的恩人有了更多的资金,煤矿不是会办得更红火吗?当然不是以我的名义入股,以你,以你龟田一郎的名义,明白吗?”
  一郎想了想说:“明白,如果以老前辈的名义,山河矿又要起疑心了,你的一片好心又会被误解,对吗?”
  森田高兴地点点头说:“真是天照大神的子孙,一点即通。”

  二龙厅里点燃了松明火把,老老少少的胡子,都来到厅里。厅当中,摆了一张香案,香案上一只大香炉,上面插了十几根香。
  鲜儿和老四来到香案前。
  鲜儿向诸位弟兄抱了抱拳,说:“该说的今天下午都说了,往后山上的事,就由老四做主了。”
  老四还要劝鲜儿,说:“掌柜的,你是不是再想一想,进了朱家,哪还有这份自在啊?再说弟兄们跟你十来年了,你这一走,叫弟兄们心凉啊!”
  鲜儿说:“我也舍不得弟兄们,可是,我是个女人,不能和你们男人比,总得成家,再说也得成全朱二爷啊!老四,咱开始吧!”
  老四清了清嗓子说:“今晚儿,正是大月亮地,二龙山掌柜的三江红要拔香头,月亮佬你给做个证,掌柜的是真心真意要走,弟兄们也是真心真意地送!往后,掌柜的就是走到天涯海角,弟兄们也忘不了;弟兄们就是掉进了油锅火海,掌柜的也能伸手相救。就说这些吧。掌柜的轮你了。”
  胡子们一双双泪眼看着鲜儿。鲜儿拿过一只松明点燃了香炉里的香,不觉已是眼中含泪,口中念道:

  圆圆月亮挂在天,
  十八罗汉听俺言。
  流落山林十多年,
  多蒙兄弟来照看。
  今日俺要下山去,
  还望诸位多包涵。
  下山一为奉双亲,
  回家二为结团圆。
  上有天来下有地,
  永和弟兄一线牵。
  天涯海角不相忘,
  钢刀破肚心不变。
  上面若有一句假,
  五雷轰顶在今晚。
  临别还有多少话,
  下面两句顶万千:
  穷富贵贱人难定,
  吉星永照二龙山!
  一十九根香炷全拔完。

  鲜儿说一句,拔一根香,说完了,那十九根香也全拔掉了。
  老四哭着跪在鲜儿面前说:“掌柜的,别走了吧!”
  胡子们也都哭着嚷道:“掌柜的不能走啊!”

  突然,山里传来急骤的枪声。
  老四一下子跳起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有胡子冲进厅里来,大叫道:“不好了,官军摸上来了!”
  老四问鲜儿说:“掌柜的,怎么办?”
  鲜儿沉吟片刻说:“奶奶的,良民是当不成了!弟兄们,抄家伙!”
  转眼间,二龙厅里空无一人,外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

  3

  传文手上拿了张报纸,那文跟在后面说:“这倒不倒霉,她刚上山官军怎么就跟上了?”
  传文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文他娘正从屋里出来说:“又出什么事了?”
  传文说:“娘,二龙山被攻破了。”
  文他娘一惊道:“从哪儿听说的?”
  那文说:“今天的报上说的。说昨夜,哈尔滨市警察大队在省警察总队的配合下,经过激战,一举攻陷二龙山。”
  文他娘说:“没说鲜儿?”
  那文说:“报上写,大部分土匪在女匪首三江红的带领下,已向西逃窜。到发稿时止,警察部队还在追击这股残匪。”
  文他娘说:“就是说鲜儿没被抓着呗?”那文说:“对,就这个意思。”
  文他娘说:“说不叫鲜儿回去,你爹不听,就答应了,这遭怎么办?上哪去找鲜儿?”
  正说着,传武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
  文他娘瞅他说:“可别和我说,鲜儿叫人抓着了!”
  传武笑笑说:“鲜儿他们已经进了小兴安岭,追他们的警察跟不上了,正往回返呢。”
  文他娘这才松了口气说:“谢天谢地呀!”看了看传武,
  文他娘又叹道:“空欢喜一场,以为鲜儿这遭会得好呢!”
  传武说:“娘,我会想办法找到她的。”
  文他娘说:“你呀,也是没有娶鲜儿的命啊!”

  四味楼包间里,只有朱开山和姚厅长两个人。
  姚厅长说:“老哥,你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喝两杯吧?”
  朱开山说:“姚厅长你是明白人,今天,真有件事请教你。”
  姚厅长说:“那就请说。”
  朱开山说:“有个日本人要入股山河矿。”
  姚厅长愣了愣说:“你答应了?”
  朱开山说:“还没有,这个日本人小的时候我们朱家救过他的命。”
  姚厅长说:“你不放心他什么地方?”
  朱开山说:“一个是他入的钱太多,一个是我怕他身后是森田物产那些人。”
  姚厅长说:“他出了多少钱?”
  朱开山说:“六十万块,我觉得这不像是他的钱,他拿不出来。”
  姚厅长说:“你怀疑,这些钱是他借的,对吗?”
  朱开山说:“就是这样。”
  姚厅长说:“他跟谁借的呢?”
  朱开山说:“我也划魂,他要是用了森田物产那面的钱,我敢让他入股吗?”
  姚厅长说:“明白了,你让我想想。”
  朱开山说:“先喝口酒,慢慢想。”
  姚厅长端起酒杯,还没等喝,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慢,即便那六十万是森田物产的钱,入股也无妨。”
  朱开山说:“这可能吗?一旦打起官司……”
  姚厅长说:“对,一旦打起官司,他们必输无疑。”
  朱开山说:“此话怎讲?”姚厅长嘻嘻一笑,说:“咱先喝了这盅。”
  两个人一碰杯把酒喝了,
  姚厅长说:“老哥,道理是这样的:作为入股的钱叫股本金,股本金必须是入股者的自有资金。什么叫自有资金呢?”
  姚厅长趴到朱开山的耳边,低语几句,说得朱开山连连点头。

  秀儿悄悄进了一郎租住的商社,看见一个中国员工,过去低声问道:“请问,你们社长在吗?”
  那员工说:“在楼上呢。你找我们社长有事吗?”
  秀儿点点头,就要往楼上去,那员工拦住说:“稍微等会儿好吗?我们社长刚刚睡了。”
  秀儿愣了说:“怎么这个点还睡觉啊?”
  那员工悄声说:“社长被人打了。”
  秀儿一惊问:“谁?谁打的?”
  员工说:“鹤鸣会的浪人。”
  秀儿又问:“鹤鸣会是啥?啥又叫浪人?”
  那员工说:“简单地说,鹤鸣会就是日本人组织的一帮子间谍强盗,就和中国的地痞流氓差不多。”
  秀儿听了,心里更焦急,也不顾拦挡,腾腾腾地就上了楼。
  一郎并没有睡觉,他头上缠着纱布,半躺在床上,见秀儿进来,一笑说:“我都听见了,不让他们说,他们又说,也许是看你面熟。”
  秀儿急匆匆奔到床边还没说话,眼泪已经下来了。一郎又笑笑:“不要紧哪。”
  秀儿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一郎说:“因为我要入股咱爹他们的煤矿,说我这个日本人丢了气节。”
  秀儿查看着他额头的伤口,问:“还疼吗?”
  一郎眼圈湿了,握着秀儿的手说:“秀儿,你要是老能在我身边多好!”
  秀儿柔声说:“你睡吧,俺守着你,看着你。”
  一郎却挣扎着挺起身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秀儿,咱就在一块过吧。”
  秀儿抽泣着,半天说:“一郎,咱怎么这么苦啊!”
  一郎轻轻拢着秀儿的头发说:“秀儿,不苦,现在真好……”

  秀儿回去说了一郎的事,朱家人自是挂念。第二天一早,传杰开着车带着全家人和绍景都来探望。
  一郎见绍景也来了,说:“本来,我还想今天去山河矿问问入股的事。先劳你们来看我了。”
  绍景说:“一郎,其实去不去都不重要,股东大会也就是走个过场,答应你入股,我看没问题。”
  绍景又问朱开山:“是这样吧?总经理。”
  朱开山点点头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一郎,你还是别入山河矿了。”
  一郎说:“为什么?”
  朱开山说:“你还没入股呢,鹤鸣会的人就下了这样的毒手。你要真入了,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一郎说:“爹,一郎没念多少书,可是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知恩必报,日本还有个故事叫‘遥远的雷声’。”
  绍景说:“是的,我也听说过。”
  一郎说:“从前,有个叫太郎的孩子,家里很穷,四处要饭。一天他饿得倒在了河边上,他想自己恐怕就要死了。就在这时,他看见上游漂来一根黄瓜,太郎抓过来正要吃,他想起了家中还饿着的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他握着黄瓜往家里爬去。”
  朱开山有些感动说:“一郎,别说了,爹答应你入股。”
  传杰说:“一郎,山河矿谢谢你。”
  绍景说:“老弟也得谢谢你。”秀儿问道:“那个太郎后来呢?”
  一郎说:“后来,当家里的人找到太郎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可是手里还攥着那根黄瓜,就在这阵,遥远的天边传来了隆隆的雷声。”
  众人听了,不禁唏嘘。

  从一郎那里出来,传杰开车带着绍景直接回了矿。
  朱开山愁眉紧锁,也不管家里人,自己走自己的。文他娘领着三个媳妇和生子跟在后头。
  生子朝那文说:“娘,日本人怎么那么狠哪?把一郎叔叔打成那样。”
  那文说:“他们还叫人吗?都是禽兽。”
  玉书说:“日本人也不一样,一郎不是豁上命也要帮山河矿吗?”
  文他娘说:“咱家一郎心眼实诚呢!秀儿,你有空多去照看照看他,你嫂子和玉书她们都忙。”
  秀儿说:“娘,咱俩一块去呗?”
  文他娘说:“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子骨发软,动弹动弹就心里发慌。”
  那文说:“还不是叫鲜儿折腾的,你看她那一出一出的,什么人能经得住?”
  文他娘叹一声说:“咳,都是心事啊!”

  回了家,进来屋,文他娘见朱开山还是满地转着,满腹心事,便说:“你怎么了,什么事能琢磨一路还琢磨不完?”
  朱开山说:“我还是觉得蹊跷。”
  文他娘说:“什么蹊跷?”
  朱开山说:“一郎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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