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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云雨-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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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很大的不同。而现代中国人不知不觉,“与时俱进”,对祖先千百年的传统观念反而不易理解、不易感受了。


多妻、人欲、子嗣与房中术及时婚姻

    早期儒家重视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的满足,还有一个重要主张是“及时婚姻”。把怨女旷夫的存在视为下违人性、上干天和的不合理之事,那么解救之道自然就是让人们及时获得婚配。《白虎通?爵》所说最为明确:    
    庶人称匹夫者,偶也。与其妻为偶,阴阳相成之义也。一夫一妇成一室,明君人者不当使男女有过时无匹偶也。    
    统治者有义务让人民群众获得及时婚姻。    
    中国人虽然极看重子嗣(下一节就要专谈此事),但是主张及时婚姻所着眼的,主要还是性欲的满足。因性欲是人的本性之一,让人满足性欲也即“遂其性”,这是“情性之大”、“人伦之始”(《白虎通?嫁娶》)。这种观念在古人看来不啻天经地义,而且东西方皆然。在基督教教义中,也认为独身禁欲固然很好,但为满足性欲而缔结婚姻,仍是无可非议,如《新约?哥林多前书》第七章有云:    
    妻子没有权柄主张自己的身子,乃在丈夫;丈夫也没有权柄主张自己的身子,乃在妻子。夫妻不可彼此亏负——除非两厢情愿暂时分房为要专心祷告方可——以后仍要同房。免得撒旦趁着你们情不自禁,引诱你们。    
    我对着没有嫁娶的和寡妇说:若他们常像我就好。倘若自己禁止不住,就可以嫁娶。与其欲火攻心,倒不如嫁娶为妙。    
    支持及时婚姻的另一个理由,当代中国已经感到很陌生了。这理由是:古人相信结婚太迟会有害健康,伤身促寿。比如桓谭《新论?祛蔽》云:    
    夫古昔平和之世,人民蒙美盛而生,皆坚强老寿,咸百年左右乃死。……后世遭哀薄恶气,娶嫁又不时,勤苦过度,是以身生子皆俱伤,而筋骨血气不充强,故多短折,中年夭卒。    
    王充《论衡?齐世》中记载当时人的见解:    
    上世和气纯渥,婚姻以时,人民禀善气而生,生又不伤,骨节坚定,故长大老寿,状貌美好。    
    都将婚姻是否及时作为人是否健康长寿的条件。但婚姻究竟何时缔结才算“及时”,情况比较复杂。《礼记?内则》中有男子“三十而有室”、女子“二十而嫁”之说,但因与实际情况不符,引起后儒争议;一种理解是男子至三十、女子至二十始能嫁娶,一种理解则是男、女至迟到三十、二十,必须嫁娶。历代官方诏令及一些私家礼制中也对男女成婚年龄作出规定,大致男子在十五至三十之间,女子在十三至二十之间。但是经典、诏令、礼制等都是文字而已,实际生活中的情形,古代中国人男女婚嫁的年龄,大致在十六至二十岁之间[20],这一年龄段也可以视为古人“及时婚姻”的具体标准。    
    古人早婚(其实只是今人“是今非古”才视为“早”),今人多加否定。但是我们又不能不认识到,现代都市男女之迟婚,其实出于无奈,是为现代文明付出的代价之一。霭理士论现代女性这一困境时说:“在自然、艺术、习俗、道德与宗教的协力的影响之下,等到她经由婚姻而到达丈夫的手里的时候,她往往已经是一个将近徐娘半老的人,已经不大适宜于性交接的行为”[21]。他认为性心理或生理方面的障碍,许多即由于女性之迟婚而起,因此丈夫必须格外温存并且通晓性爱技巧[22]。潘光旦论及古代及时婚姻之主张时,也不忘记对现代生活的关心:    
    中国在这方面是有一派比较合情理的哲学的,禁欲与纵欲之间,我们也有一个折中的主张,叫做“及时的婚姻”。《诗经》所称“周南召南之化”,整个讲“好色而不淫”的《国风》,“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的社会政策,所再三讽咏讲述的无非是这个主张。我们以为即在今日,这主张还是有它的中心地位,假使它完全没有地位,而非要靠舞蹈一类的安全阀的方法不可,那座高压力的锅炉还是要爆炸的,事实上零星爆炸的惨祸也正天天发生着。[23]    
    一片婆心,令人深思。与此形成对照,有的人却以今例古,将前引桓谭与王充所述及时婚姻有利于健康长寿的观点(王充本人并不完全同意他所述的这一观点),解释成“汉代人凭其直观体验,已经懂得早婚对于人的体质的不良影响”[24]。拥护现行政策是一回事,理解古籍是另一回事;曲解古籍,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总宜避免。


多妻、人欲、子嗣与房中术子嗣——一个堂皇正大的理由

    前文已经谈到舜不告父母而娶帝尧二女的故事,但只讨论了孟子为舜此举所找的第一条理由。孟子还举出第二条理由如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在大讲礼教的宋儒看来,谁要想实行恋爱婚姻自主,“而欲不告而娶,则天下之罪人也”,何等严重?然而即便如此,尧舜二圣此举仍属有理,按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的说法:“舜告焉则不得娶,而终于无后矣。告者礼也,不告者权也。……盖权而得中,则不离于正矣。”为了子嗣,为了不至无后,“礼”可以从权变通;一涉及子嗣问题,似乎道学家也变得好商量了。    
    儒家是“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的,在他们的“道统”序列——“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子”——中排列第三的大圣人禹,也有着为了子嗣而越礼的传说。相传他三十犹未娶,后来在途中遇见涂山氏之女,“通之于台桑”,结成夫妇(见《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这想来根本没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迎之礼,以至于被认为是“淫湎”之人。但屈原在《天问》中咏及此事时,说“闵妃匹合,厥身是继”,还是为了子嗣。    
    子嗣是一个极其堂皇正大的理由。它可以成为帝王多妻的理论依据(《白虎通?嫁娶》:“天子诸侯一娶九女者何?重国广继嗣也。”),也经常成为平民纳妾的口实。正妻若未能为夫家生下子嗣(当然必须是男孩),她几乎就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丈夫纳妾;若无子而还反对丈夫纳妾,那就是“悍妒”。古代中国的男人,从帝王到平民,几乎无不汲汲以子嗣为念。哪怕已经看破红尘,敝屣世事,要出家修道了,临行之前,也要先将子嗣问题解决好,才能放心前去;不少旧小说中都有这种情节。而在那些书生与仙女的恋爱故事中,即使缘分已尽,仙凡路隔,女方也常会为书生送来麟儿或一双儿女,作为那一段缘分的结局。这些小说情节当然是社会上普遍流行的观念与心理的反映。重子嗣的观念在中国的文史古籍中是如此随处可见,似乎已经无需专门举例。不过在这里我还是乐意挑选一个比较有趣的真实事例以见一斑——即使是大名鼎鼎、高风亮节的著名学者顾炎武,在子嗣问题上也未能免俗。下面是顾炎武本人对此事的自述,见《亭林文集》卷六“规友人纳妾书”:    
    炎武年五十九,未有继嗣,在太原遇傅青主,浼之诊脉,云尚可得子,劝令置妾,遂于静乐买之。不一二年而众疾交侵,始思董子之言[25],而瞿然自悔。立侄议定,即出而嫁之。……    
    因为未有子嗣,顾炎武听信名医傅山之言,以五十九岁的高龄纳妾求子,结果过多的性生活使他的健康状况在一二年间迅速下降,幸好他悬崖勒马,将妾嫁人,了结了这段求子闹剧。不应忘记,需要顾炎武献身的事很多,有奔走南北的反清复明大业,有呕心沥血的学术研究著述,然而即便如此,子嗣问题在他心目中仍是念兹在兹的大事;纳妾求子失败后,最终仍要议定立侄为嗣,才算心安。    
    子嗣问题何以如此备受重视? 最根本的一点在于:这绝非现代人所容易想到的诸如个人财产继承之类的原因(这类原因在古代中国人心中不居很高层次),而是对于家族的神圣义务——每个男子都有义务使本族瓜瓞绵绵,枝繁叶茂;若是“一脉单传”,那义务更重,万一无后,祖宗之鬼就要不得“血食”,无人祭祀了。所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罪之大,在于对不起祖宗,在于未尽到家族的神圣义务。    
    古代中国人极重视祭祖,以致在有些西方研究者看来简直类似于一种宗教。崇拜祖先,与重子嗣,尚多子,本是同一基本观念的两面。沿时间轴向两端看去,祖先所重视的后嗣,又成为后代所崇拜的祖先。重视子嗣与崇拜祖先,又与中国古代的生殖崇拜密切相通。关于后者,已有很好的论著问世[26],本书中将不再多作讨论。此外,中国古代大量男女互化、“转女为男”之类的记载以及堕胎药与避孕药问题、男女宫刑问题等,也都与中国人注重子嗣这一背景密不可分[27]。


多妻、人欲、子嗣与房中术房中术:多重功能的秘术

    关于中国古代的房中术,我曾在先前提到过的两册小书中有过简要论述,此后有不少书籍谈到了更多的细节。尽管对房中术的渊源、流传、演变及其影响作一个全面的系统考述是我正打算进行的一项工作,但它不是本书的任务。在这一节中,我将只着重讨论与本书主题直接有关(特别是与本章前三节直接有关)的一些基本概念和情况,并且尽量不作展开。


多妻、人欲、子嗣与房中术房中术要旨:基本概念(1)

    中国古代房中术百计追求的直接效果,可一言以蔽之:男子在性交过程中使自己保持不射精,却使女方达到性高潮。历史上最重要的房中术理论家之一孙思邈,对此有极为直截了当的论著,见《千金要方》卷二十七:    
    夫房中术者,其道甚近,而人莫能行其法。一夜御十女,闭固而已,此房中之术毕矣。    
    这是稍有夸张的说法,不过如撇开“夜御十女”的伦理道德问题之类(古人并不认为这有伦理道德问题),孙氏之语确实直奔主题。“闭固”即保持不射精,从客观效果而言,如能做到在性交时不射精,也即所谓“握固不泄”,就能保持连续与多个女子性交的能力。    
    多交不泄何以值得汲汲追求呢?主要有三项理论观念以支持之。其一即源出“阴阳天人感应”之说,认为多多性交是一件体天之道而利生利人的美事,典型的论述见《医心方》卷二十八所引:    
    男女相成,犹天地相生也。天地得交会之道,故无终竟之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夭折之渐。能避渐伤之事,而得阴阳之术,则不死之道也。……宜知交接之法,法之要者,在于多御少女而莫数泻精,使人身轻,百病消除也。(引彭祖)    
    将天地交会与男女交合类比,再引出多交利于健康之说,这种类比、联想之法,为先民所常用,而且在先民眼中看来也很雄辩。不过其说倒也能够与现代科学的某些结论吻合[28]。    
    其二是更为著名的所谓“采阴补阳”之说。相信男性能够从女性性高潮时的分泌液(“女精”、“阴精”)中获得去病延年的补益;更有进之者,相信女性的唾液、乳液等也有“补益”之效;也有较为抽象之说,相信在性交时女性的“阴气”可以补益男子。这方面的典型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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