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迹-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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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捉摸的创伤。
“所以他只能涂鸦,那些花一样的画。不然心里的情绪无从排遣,就会粉碎……我什么也帮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但起码惟一的——”
宁静的温暖的夜晚,灯光无暇。韩絮站在桌前,那幅已经淡却的涂鸦,和那行纤细的字摇摇欲坠:
“我喜欢你。”
穿越时空而来的叫人惶恐的花朵,横亘青春而至的汹涌湍急的河流,泻出匣子而临的漫无边际的云海,向着那一无所有的透明的心脏。
无数简笔的花,从空中溅落,折断在他的胛骨和眉间,却依然,依然顽强地把他美好地覆盖。
“我喜欢你。”
——念忘,今心亡心。遭遇,曹行禺行。
菊池在走廊上撞见了韩絮。她冲他害羞而美丽地笑。他依然是这样纤细明净的人,眼弯弯的时候像某个明星。跟着太阳斜下,她和他的影子有了些微的重叠,彼此交汇的阴影,剩余的大片暗黄。
“……把花和告白擦掉的人是你吗?”菊池的手不自觉地交握着。
“嗯,我把他们藏起来了。”他低下头看着眼前善良的女孩,那张青春平和的脸,“因为我要带他们去别的地方。”韩絮顿了顿,那样叫阴影都无从着落的脸,菊池半映着日光,有她柔和的曲线:“我们全家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了,新的生活。”
菊池难以释怀地对视着他,看他继续说:“今天晚上就会离开。我总有一天会回来见你的。”这种距离,菊池突地想到同样的那天傍晚,他漠漠地礼貌地对自己第一次说话……而现在,那里有了更深的温度,那些温度饱满地填着他的每根细小的血管。
“我可以,摸摸你的脸么……”这话却由他率先说出口,菊池惊讶地抬起下巴。
你的味道和我的呼吸,那个被我们涉足的沙漠,是最强烈的最强烈最强烈的温度。它们根植在我们的心脏,总有一天会放出同样强烈的光,放逐了所有不解的潮湿和灰暗。由我们的拥抱里,繁衍出无可比拟的喜欢来。
我喜欢。一如我现在真实地拥抱着你不松开不会松开。
韩絮的消失,带走了自己的花一样的轨迹和告别,课桌也暂停了多余的故事。菊池依然在教室里参仰着自己的森林,那里浮尘静静。或许有一天,她想了,那些几笔潦潦的花会蔓延到自己的手臂,经过她的手指,在指尖上迎风,或许有一天,那些剔透的花和清澈的理由。而现在,就依然过得每一天都像依附在湿衣服上的肥皂泡沫,在阳光的催化下变成细微的固体漂浮或坠地。
当菊池想起了韩絮临走前说的话,她在傍晚穿过已经空旷沉默的教学楼,把窥视的斜阳关在了仓库的大门以外。
“我,算是在工作吧。这里都是垃圾,很乱……你上来的话会叫我觉得失礼。”
菊池想到他再也无从触摸的背,搬来工作梯,移开阁楼的门探上身去。一片漆黑的,真的一片漆黑。还有那除不去的尘埃的呛味,幸好自己带了节能灯。她支撑起胳膊爬上去,看见地上仅有的大堆空空颜料管。
“我只要把这些颜料全都挤出来,然后扔掉。”他好看地笑。
“哪里去了……”菊池寻思着抬起头。
——“有东西落下来,从中心向外扩散,飞快地逃开,当把它们涂下来,却发现那是一朵花。我把那送给你看,那花非花,画非画的东西。”——阁楼的天顶,全是巨大繁盛的花朵,拥挤在她的视界里,是静寂而高亢的尖鸣——盛大的颜色,明媚的形,轻言絮语的布局,无可替代的惊喜。这旁人的世界无法享用的华丽,它们曾经那么凄婉地盘踞在一个人的心里,现在被人用身体的全部细胞和毛发,全部骨骼和脉络,轻轻地炸成仓促的穹庐,底下漫过诗一样的寂寞。
——“可我不画画的话,就好象死了一样。”
菊池看着整个天顶上都是韩絮心里的花,言语无处声张。少年的脸清风扬起,他消失在了最后。于是神灵补偿了这个用花朵来织就的天,这个刻骨悲伤刻骨绚丽的花之天。
一笔,一就,一色,一就,一春,一就,一心,一就,一物,一就,一时,一就,一目,一就。灵魂促就。
菊池慢慢地躺倒身子,柔韧地像没有出处的羽毛。最后她看到地面上一朵用笔潦潦涂下的花朵,它长着稚嫩的脸,和溯流而上的时光——那天他在自己的课桌上画下了心里的轨迹,那天后的那些花。
书里讲颧骨是为最美丽的河流准备的丘陵。现在它们爬过两行悱恻的泪水,粘稠而悲伤。你看我的世界,那么悲伤。好看的悲伤。挥别了你内心的烂漫春色和堂前谢燕,连绵流淌,不绝地流淌。
你喊我的名字“菊池”、“菊池菊池”,喊得那里花色缤纷。而菊花,谢在那个蓦然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