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千山-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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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声,却是由两人喊出,息红泪是惊异于素儿竟能开口说话,而他身边的戚少商则猛得睁大了眼:
“这个声音!你是……!!”
●24。
一语未尽,只听素儿一声冷笑,哼道:“戚大侠果然好记性,不知这般,可想起来了么?”言罢,手一抬,长袖拂面而过,再一看,已变作一张描绘细致的柔媚面容。
“唐凝!!”戚少商猛得喊出声来,身子不由一晃。
他一向敏锐谨慎,当初唐凝以易容之姿现身时,便被他一眼看穿,如果在毁诺城中,她亦易容出现,必瞒不过戚少商的眼,然而她却反其道而行,以真面目示人,再假装失声以避免声音被识破,竟被她成功瞒骗过去。
“真的是你?那我所看见的……那个青衣卷发的人……”息红泪呢喃着问道。
“不错,那是我假扮的,为毒所迷的那一刻,你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不是么?”反正已被识破,唐凝索性笑道。
“可是……如果真是你做的,你怎么也……怎么也会受伤?”息红泪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她一直把素儿当作自己的好姐妹,如今却亲耳听闻了她的背叛,怎不心痛如割?
唐凝却扭过了头,接下来的话却是对戚少商说:“我本想对息城主下手,可是息城主自我半年前进城以来,一直待我不薄,而况我的仇怨与她并无关系,所以……”
“所以,你以神哭小斧自创己身?如此一来,便可说是对方欲下手加害息城主,只是错手伤了你,更免除了自己的嫌疑。”铁手问道。
“不错。戚大侠与息城主之情早成江湖佳话,便是如今不再携手,对于伤害她的人,必也不能容忍。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戚大侠很愤怒啊!怒到将顾惜朝逼下了悬崖。虽然他决不可能死了,但想必,‘这里’伤得不轻吧?”月色下,唐凝的手点着胸口,苍白面容的笑得意又残忍,“呵呵,那是自然,他举不出丝毫的证据,而唯一可以证明他无罪的神哭小斧偏又不在他身边。”
“凝儿姐……”一个瘦小的身影自戚少商身后出现,苏若手捧着黑布包,半散的布料中,是寒光森亮的神哭小斧——它被他稳稳地捧在手中,表面是光洁的一片,未曾沾染血迹尘埃,以及任何不洁的东西。
“是你让苏若在客栈的茶水中下毒,也是你让去偷顾惜朝的神哭小斧的?你居然连一个孩子也要利用?”戚少商的眼中已有了怒气。当苏若捧着小斧哭着跑到他面前,道尽原委时,他有多么愤恨?恨这个孩子,竟然如此背叛那个人,更恨他的背后,竟有人如此利用一个孩子的感情。
“利用么……?呵……这哪里算是利用,之前的命令,都是我借任怀卿之名所下,他是那人的忠仆,原以为他会照办,没想到他却隐瞒了你们的去向。”向苏若投去恼恨的一眼,唐凝接着道,“到了毁诺城中,我一见他和你们腻在一起的样子,就猜到他已下不了手,所以我趁着带他观雪,告诉了他一个事实。顾惜朝,就是杀害我姐姐——那个一直对他极好、将他当成了亲生孩子一般的任夫人的人。于情于理,他都有理由为她报仇。”
“慢着!”戚少商喊道,“你说顾惜朝杀了你姐姐,你们原属唐门,他怎可能杀到你们头上?”
“……如果我们一直在唐门中,就好了……”无声半晌,唐凝原本凌冽如刀的眼中却突然闪过了痛楚,“我的姐姐唐素对任怀卿一见倾心,两人相交甚和,本欲就此双栖,不料掌门因任怀卿身世不明而横加反对,我姐便叛出唐门,与夫君同赴扬州。不料美满的日子过了一阵子,两人不知为何闹了别扭,我姐素来要强,竟弃家出走,进了毁诺城。她进城时,正是两年前。”
众人皆“啊”的一声,鸦雀无声,寂静的夜里只听闻唐凝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
“那时候,任怀卿已自反省,想要去毁诺城接我姐,不料诸事耽搁,迟了几天。就这几天,竟就成了两人的诀别。”说到这,她目光死死定在了戚少商身上,“对!就是你们!因为你躲进了毁诺城,因为顾惜朝寻你不得竟举剑屠城,害得我姐姐,就这么平白地死在了城里!如果没有你们,她是能回去的!能回去过一生幸福的生活!!”
“你说错了!”一个静冷如铁的声音插了进来,铁手的话让唐凝一时怔忪,“她不可能随任怀卿回去。”
“你……凭什么这么说?!”为这突如其来的话震住,唐凝反驳道。
“你可知两年前,任怀卿与其妻唐素何以闹翻?你可知原本要来毁诺城接回爱妻的他是为何事耽搁?你可知……他如今为何携镖银消失,不亲手报仇?”见唐凝语塞,铁手继续道,“那时,他正策划偷运栖凤楼中义金给辽军,不料此等叛国之举为唐素察觉,她苦苦相劝却劝不得任怀卿悔改,这才怒走毁诺城。”见唐凝渐渐变了脸色,铁手道,“而任怀卿之所以没有立刻接她回去,是因为他当时正忙着与泰安镖局打交道,以便于运送途中出手发难。至于如今,他不亲手报仇,更是因为他要提防我们坏了他的运镖大事。”
唐凝已完全呆立于原地,只觉天旋地转,铁手的话飘一般飞入而中:“你的姐姐唐素,正是因为不愿与他同流合污,才避入了毁诺城。”
难道……我竟是完全错了?听信了那个人的话,竟成全了他的叛国之举?
“江湖事,江湖了。你与顾惜朝有仇怨未结,你们的事,官府本不该插手。但是你却助了通辽汉奸一臂之力,若你还有心思悔,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明天早晨……镖队会途经虎尾溪,绕过官道……直赴前线……”几乎是无意识的,唐凝将所知的和盘托出,一双眼散乱不堪。
“明天?!”追命惊道,“大师兄不是说还有六天吗?而且路线也……”
追命还在嚷,却被铁手一拦道:“任怀卿呢?他是否随行?如你能助我们,下毒之罪,六扇门会酌情考量。”
一句问话,却让唐凝猛地一震。
那个人,并没有与镖队同行,如果他真以转运义金之事为重,不是该随镖队一路而来么?却为何,弃镖先行,早早地守在了碎云渊下?还有,他为何还要问自己要那毒药?
是了,他毕竟对姐姐有情,他会报仇,他以报仇为重!
唐凝突然哼笑起来,眼里都是泪:姐姐,他终究是爱你的!他会替你报仇,而我,已做不到……请你原谅我……
诡秘地一笑,牙狠狠一扣,她大笑着喷出一口血:“我不会告诉你们,我自己的罪,自己赎,不需要你们的恩赐!”
“不好,她服毒!!”追命惊叫着抢上,却已经晚了,她的牙关上所藏的是绝命剧毒,一但咬下,绝无生还之机。众人眼看着黑气慢慢逸上她眉眼,她的白衣一晃,纤细的身子终于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铁手拧了眉,一半因为线索的断绝,一半为这个女子惋惜。息红泪早已红了眼圈,埋进小妖怀里。
看着众人将唐凝的尸身收殓,铁手走到一直默默观看的戚少商身边,拍了拍他肩,递上了一封信。
“这是大师兄的信笺,上面把这一切都交代清楚了。”他试图从戚少商脸上窥探出什么,然而戚少商只是看着信,根本一丝表情也无,铁手无奈,只得道,“下毒伤人之事,皆与顾惜朝无关,这些都是唐凝与任怀卿欲使顾惜朝背上黑锅而设的局。他们先动摇你们间的信任,想逼你动手杀了他,只因他们要报仇,而报仇,就是要用最残酷的手段让对方痛不欲生。”
见戚少商不回话,铁手叹口气道:“你别怪追命,把那封信给你是大师兄的意思,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不要恨大师兄,因为这件事,顾惜朝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故意要你怀疑他,使对方相信你们已反目成仇,好让他们自动现形。这一个局,是他自己要设。”
“够了……”戚少商低喃一声,那封信在他掌中振成碎片,向谷下飘去,“我知道……都知道……”
早在那人用那种充满隐忍的眼神望着他,对他说“我是在逼你!逼你怀疑我!”时,他就隐约猜到了一切,可是他猜不透,所以他只能选择挨上他一掌,让他走。
当自己对他喊“你走!”时,他的眼亮得出奇,唇边的笑意究竟是痛,还是快慰?他可有体会自己的用心?
而如今,真相大白,他,又在哪里?
心中的挂念强烈地反刍上来,他记起两人初次融和时,自己对他承的诺——生死不相离。如今自己却放他独行……
戚少商猛地转过身,向下山的小道上走去。
你去哪儿?!铁手想问,却终没有问出口。
去哪里?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哪里有他,就去哪儿!
●25。
戚少商的离去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涟漪,铁手他们正彻夜忙于准备第二天一早对镖队的伏击,那两个人自己的事,他们已无暇、或者说根本没有干涉的理由。
而戚少商,也确实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人,能在顾惜朝未出一言前便猜到他想着什么,那只有戚少商。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惜朝的心思,就像他能够凭着顾惜朝一个隐忍的眼神,窥探出一个迷局一般,他也能猜到对方此次的离去必有其特殊原因——绝不止单单为了引出唐凝那么简单。只是顾惜朝的七窍玲珑心,他纵能了解,又岂能轻易看透?
所以他只有亲自去寻,寻到他,并且问个清楚。
碎云渊下平野莽莽,积雪黄沙绵延千里,一片荒芜人烟里,要如何才能找到这么一个有意离他而去的人?
好在这一点,他从未担心过。
那个人会去哪里,他几乎只要一低头就能想到。
极目远眺,辨清方向。戚少商玄衣一扬,向着惜晴小居的方向疾步赶去。
冷月下的碎云渊,被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浸没于霜雪中。
黄沙遍野上孤立的小居简陋得只有一间普通的屋子,一片小得甚至栽种不了多少花草的庭院,和一圈未经粉砌如今更显破败的石墙,然而它却有个极美极温馨的名字——惜晴小居。
这里,是那个人唯一得以栖身的处所,也是承载了他无数回忆的地方。除了这里,那个人再没有别的去处。
戚少商没有猜错,顾惜朝确实在惜晴小居中。小居门半敞,隐约可见内里情景。虽然小屋外的灯笼已褪尽了艳红,未亮出星点光芒,小屋的窗内亦没有透出丝毫灯火色,简直形同废屋一般,戚少商却偏偏从中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那种幽幽渺渺的冷告诉他,那个人,就在里面。
戚少商现在最想做的,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屋去,大力地抱住那个人,把他骨肉匀亭的身子与自己狠狠嵌在一起,才不过分开一天,他想他念他担忧他,简直把自己逼疯,如果可以立即触到那个人,他才不管门后有什么等着自己。
什么都不管,直冲进去,他简直就要那么做了——如果没有被土墙外所围的乱石阻挡了去路的话。
诸多嶙峋稀奇大小各异的怪石,不知被顾惜朝用了什么方法移将过来,堆放在小居周围,把整个屋子团团包围。因是月色凄冷,四周无灯相照,加之夜风穿石而过,声如呜咽,更显得悚人可怖。戚少商惘然行于其间,心下亦不免有些惴惴,眼看着脚虽往小屋走去,行了许久却终未能向屋子靠近一步。
疑惑在心中蔓延开来,戚少商知道,顾惜朝必是在这堆乱石上动了手脚,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