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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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查理,”她说。“相当可怕。”
“我知道。”
“你得帮她找个真正一流的律师——最好的律师。她——她必须得到一切可能的帮忙。”
“叫人不了解,”我说,“这种事情是什么样子的。我以前从没看到任何人被逮捕过。”
“我知道。让人摸不着边际。”
我们两人都沉默下来。我想着布兰达脸上那绝望的恐怖表情。那表情在我看来有种熟悉感,我突然知道了为什么。那是我第一天来到畸形屋时,玛格达·里奥奈兹在谈论艾迪丝·汤普逊那出戏时脸上的表情。
“再来,”她说道,“就是全然的恐怖,你不认为吗?”
全然的恐怖──那就是布兰达脸上的表情。布兰达不是个坚强的斗士,我怀疑她有那个胆量去谋杀人。不过,或许她并没有。或许是罗仑斯·布朗,他那被迫害妄想症,他那不稳定的性格,他把一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倒进另一个小瓶子里──轻而易举的行动──让他所爱的女人得到自由之身。
“这么一来,一切都过去了。”苏菲亚说。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可是,为什么现在就逮捕他们?我以为证据还不够。”
“有一些证据出现了,信件。”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之间的情书?”
“是的。”
“把这种东西保存下来的人是多么地傻!”
是的,的确是傻,那种不懂得记取别人经验教训的傻。你没有一天打开报纸,不会看到这种傻例子──想要保存写下来的“爱的誓言”的激情。
“这相当恶劣,苏菲亚,”我说.“不过念念不忘是没有什么好处。毕竟,这正是我们一直所希望的结果,不是吗?这是你我在马里欧餐厅第一天见面的晚上,你所说的。你说如果是正确的人杀害了你祖父,那就没事了。布兰达是那个正确的人,不是吗?布兰达或是罗仑斯?”
“不要说了,查理,你让我感到很难受。”
“可是我们必须明智。我们现在可以结婚了,苏菲亚,你不能再拖延了。里奥奈兹家族已经脱了干系。”
她凝视着我,我从没了解到她的两眼是那么地鲜明湛_蓝。
“是的,”她说。“我想现在我们大概是脱身了,我们全都脱了干系,不是吗?你确定?”
“是亲爱的女孩,你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有一点动机。”
她的脸色突然转白。
“除了我,查理,我有动机。”
“是的,当然──”我吃了一惊。“可是其实并不然。你知道,你原先并不知道那份遗嘱。”
“可是我知道,查理。”她低声说。
“什么?”我睁大眼睛注视着她,我突然感到全身发冷。
“我一直知道祖父把他的财产留给了我。”
“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过我。在他遇害之前大约两个星期,他相当突然地对我说,‘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你,苏菲亚。你得在我走后照顾这一家人。’”
我目瞪口呆。
“你从没告诉过我。”
“是没有。你知道,当他们全都在说明那份遗嘱还有他签上名的时候,我以为或许他弄错了──或许他只是想象着他把财产留给了我。或者是,如果他立下了遗嘱把财产留给我,那么是那份遗嘱弄丢了,而且永远不会出现。我并不想要它出现──我害怕。”
“害怕?为什么?”
“我想──大概是因为谋杀害。”
我想起了布兰达脸上那恐怖的表情──那说不出理由的恐慌。我想起了玛格达在想象着扮演一个谋杀案女凶手时特意装出的那种全然恐慌的表情。那不会在苏菲亚心中造成恐慌,但是她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她可以清楚地看出,里奥奈兹的遗嘱会令她成为嫌疑犯。我现在比较了解(或是我自认为如此)为什么她拒绝跟我结婚,坚持我必须查出真相。实实在在的真相,她说过,只有真相才对她有好处。我想起了她这样说时,那激动、热切的样子。
我们已经转身走向屋子去,走到某一个地点,我突然想起了她说过的其他一些话。
她说过,她认为她大概能谋杀某一个人,不过,要是这样,她又加上一句说,必须是为了某种真正值得的东西。
二十二
在假山庭园的一个转角处,罗杰和克里梦西一起生气蓬勃地走向我们。罗杰身上穿的斜纹软呢服比他的城市服更适合他。他看来热切、兴奋、克里梦西皱着眉头。
“喂,你们两个,”罗杰说,“终于!我还以为他们永远不会逮捕那个臭女人。他们到底在等什么,我真不知道。好了,他们现在把她抓走了,还有她那可怜兮兮的男朋友——我希望他们把他们两个都吊死。”
克里梦西眉头皱得更紧。她说:
“不要这么不文明,罗杰。”
“不文明?呸!处心积虑、冷血无情的毒死了一个信任她的无助老人──而当我在庆幸凶手被捕,同时将要得到报应时,你却说我不文明!我告诉你,我愿意亲手勒死那个女人。”
他又补上一句说:
“警察来的时候,她跟你们在一起,不是吗?她的反应怎么样?”
“恐怖,”苏菲亚以低沉的声音说。“她吓呆了。”
“活该。”
“不要幸灾乐祸。”克里梦西说。
“噢,我知道,我最亲爱的,但是你无法了解,这不是你父亲。我爱我父亲,难道你不了解吗?我深爱他!”
“我到现在也该了解了。”克里梦西说。
罗杰半开玩笑地对她说:
“你没有想象力,克里梦西。假如被毒死的是我——”
我看到她快速低垂的眼帘,她半握起的拳头。她厉声说:“不要说这种话,开玩笑也不行。”
“不要介意,亲爱的,我们很快就会远离这一切。”
我们朝着屋子走去,罗杰和苏菲亚走在前面,克里梦西和我殿后。她说:
“我想现在──他们大概会让我们走吧?”
“你这么急着要走吗?”我问道。
“我都快受不了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有点绝望地微微一笑,同时点点头、回看着我。
“难道你看不出来,查理,我一直在奋斗,为我的幸福奋斗,为了罗杰的幸福,我一直那么害怕一家人会说服他留在英格兰,害怕我们会继续跟他们纠缠不清,紧紧被亲情的绳索勒住。我怕苏菲亚会提供他一份收入,怕他会留在英格兰,因为他认为这样对我来说舒适、优雅多了。罗杰的毛病是他不听人家的,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从来就不是什么正确的想法。他什么都不懂。而且他是个十足的里奥奈兹家族的人,认为一个女人的幸福就是紧紧跟舒适和金钱结合在一起。但是我会为我的幸福奋斗──我会。我会让罗杰离开,给他过一种适合他,不会让他感到失败的生活。我要他完全属于我自己──远离他们所有的人……”
她以低沉急促的声音说着,带着一种奋不顾身的意味,令我吃了一惊。我以前不了解她有多急躁,也不了解她对罗杰的感情是多么地不顾一切,多么地具有占有欲。
这令我想起了艾迪丝·哈薇兰那句古怪的话。她用奇特的腔调说过“这一面是盲目的崇拜”,我不知道她当时想的是不是克里梦西。
我想,罗杰爱他的父亲胜过于他爱其他任何人,甚至是他太太,尽管他深爱着她。我首次了解到克里梦西有多么急着要把她的丈夫占为已有。我明白,对罗杰的爱是她整个生活的目的,他是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和她的情人。
一部车驶到前门停住。
“嗳,”我说。“乔瑟芬回来了。”
乔瑟芬和玛格达从车子里出来。乔瑟齐头上扎着一个绷带,但是其他各方面看起来非常好。
她一下车立即说:
“我要看看我的金鱼。”同时朝我们这里和金鱼池走过来。
“亲爱的,”玛格达叫着,“你最好还是先进去躺一下。喝一点补汤。”
“不要大惊小怪,妈,”乔瑟菲说。“我相当好,我讨厌补汤。”
玛格达显得踌躇不定。我知道乔瑟芬其实几天前就可以出院了,只不过是泰文勒的一个暗示把她继续留在那儿。他不再冒险让乔瑟芬的安全受到任何威胁,直到他认为的涉嫌人被牢牢地关住了才让她出院。
我对玛格达说:
“也许新鲜的空气对她有好处,我去留意一下她。”
我在乔瑟芬到达金鱼池之前跟上她。
“你不在的时候,各种事情都发生了。”我说。
乔瑟芬没有作答,她用近视的眼睛凝视着鱼池。
“我看不到斐迪南。”她说。
“哪一只是斐迪南?”
“有四个尾巴的那一只。”
“那种金鱼有点可笑,我喜欢金黄亮丽的那一只。”
“那只相当平凡。”
“我不太喜欢白色,好象被虫咬了的那一只。”
乔瑟芬轻蔑地瞄了我一眼。
“那是一种罕见的鱼,很贵——比金鱼贵多了。”
“你不想听听发生了什么事吗,乔瑟芬?”
“我想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另一份遗嘱被发现了,你爷爷把他全部财产都留给了苏菲亚?”
乔瑟芬厌烦地点点头。
“妈告诉过我了,无论如何,我早已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在医院里听说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爷爷把他的财产留给苏菲亚,我听过他告诉她。”
“又是偷听到的?”
“是的。我喜欢听人家谈话。”
“这实在是可耻的事,记住,偷听的人是听不到什么对自己有好处的话的。”
乔瑟芬以奇特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我听到他对她说了我一些话,如果你是这个意思。”
她又加上一句说:
“兰妮如果逮到我在门外偷听总是很生气,她说那种事不是小淑女该做的。”
“她说的相当对。”
“呸,”乔瑟芬说。“现在没有人是淑女,广播电台的问题解答专家们说的,他们说这是迂──腐。”她谨慎地念出最后两个字。
我改变话题。
“你回来晚了一点,错过了一件大事,”我说。“泰文勒督察长已经把布兰达和罗仑斯逮捕了。”
我预料乔瑟芬依她年轻侦探的性格,听了这个消息会心情动荡,然而她只是以她厌烦的声音重复说:
“是的,我知道。”
“你不可能知道,才刚刚发生过的事。”
“那部车子在路上跟我们擦身而过,泰文勒督察,还有那穿山羊皮鞋的侦探跟布兰达、罗仑斯在车子里,所以我当然知道他们一定是被捕了。我希望他给了他们适当的警告。你得这样做,你知道。”
我向她保证泰文勒完全依照成规行事。
“我不得不告诉他那些信的事。”我歉然说。“我在水槽后面找到它们。我本来要你告诉他,只是你被击昏了。”
乔瑟芬的手小心翼翼地摸摸头。
“我应该是活不成的,”她得意地说。“我告诉过你差不多是发生第二件谋杀案的时候了。把信藏在水槽室里真是不高明。我有一天看到罗仑斯从那里出来就马上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