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静子 - 变性者的隐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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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首先闪现在立夏子头脑中的,就是在朝永的周围一定存在着对他怀有刻骨仇恨
的人。
此人已经嗅到了朝永打算自杀的意图,但是不亲眼目睹他的真正死亡,他又不
肯善罢甘休,于是偷偷地尾随其后,一直看到他们服药躺下去为止。
不,或许那个人始终没有离开现场?或许已经回去,但是为了证实朝永同立夏
子是否真的已经命归西天,又返回到他们自杀的现场。
不论是哪种情况,不幸的是朝永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苏醒过来了。
看到朝永的复活,那人立刻奔过去,从背后对着他的心脏剌了一刀。
但是,立夏子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而且她还从地狱般的黑暗中逃脱出来,安
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立夏子从被子中伸出手来,将双手举到了眼前。手掌上还沾着少量的泥土和呕
吐物。
手虽然又黑又脏,但的的确确是一双血脉流通的活生生的手。指甲上的粉红色
指甲油还在闪闪地发着光呢……她的胸中立刻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和激动。
但是朝永却死了。他本来可以死而复生的,可是那个残无人性的杀人犯的手,
却再次将他投进了地狱。
他现在仍然睡着,在那寒冷、潮湿的灌木丛中,孤零零地躺着……
昏暗中,她仰卧在床上,突然,泪水模糊了立夏子的眼睛,行行泪水流向耳后。
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不知不觉,压抑的呜咽转为放声痛哭。是怜悯朝永,还是怀恋
他,还是想到了两个人的悲惨命运,总之一股股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悲哀之情,
喷发出来,蹂躏着她的心。
对此,决不能这样善罢甘休。
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汹涌的感情侵潮,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要想抓到凶手,当时自己就应该跑到大仁,到修善寺,特别是到最近的派山所
通报事件的经过。自己体力不支,也应该向出租汽车司机讲明此事。这是“杀人现
场”目击者的当然义务。
不,现在也为时不晚,十有八、九还没有任何人发现现场,朝永仍然躺在那里。
但是就在她打算这样做的时候,又出现了不安与畏缩的情绪。
如果现在就到附近的派出所如实地诉述真情一一这么一来,警察就会飞快地与
现场所属警察署取得联系,有关人员就会火速奔赴现场。
但是,警察对立夏子的报告会完全相信吗?
一触到这个问题,刹时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好像在立夏子的眼前晃动起来。
朝永和立夏子两人图谋自杀,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他们在沿路的所到之处都
留有痕迹。从热海到天城高原所乘汽车的司机、天城山旅馆的店主及服务员,都会
记住他们的面孔。在旅馆写往东京的两封信,不也是拜托他们发的吗?而且在朝永
的西服口袋里,还装着两个人写在一张纸上的遗书呢。
照立夏子的说法,两个人在天城山打算一起自杀,可是后来……第二天早晨,
却只有立夏子一个人安然无恙地返回了东京。而且。他们还会发现一把插在朝永背
上的刀。
刀柄上,有立夏子的指纹……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清晰地留在刀柄上。
谁会相信有“追踪者”存在呢?相反,立夏子只会受到警察的盘诘。
警察肯定会做出这样的推测,两个人决心自杀,一同进了山,双双服用安眠药
后,又都将其吐掉了,这时,男方产生了恋生的念头。女方察觉后,就用事先藏好
的一把刀向男方剌去。随后女方自杀,未遂,便逃跑了。
为了逃避杀人嫌疑,女方编造了一个假想敌,向警方进行了申报……
现在,如果自己毫无防备地抛头露面,无疑会被视为杀人犯而被逮捕。这样一
来,抓获杀害朝永的真正凶手的机会就永远地丧失了。立夏子“噌”地一下从床上
坐起来。
喉头仍然很干,很想喝水。
从床上下来后,她打开了电灯,然后向厨房走去。
平时极少吸烟的立夏子,发现放在厨房抽屉里的香烟立刻取了出来,急不可耐
地点燃了一支。
口中的香烟使立夏子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半年来的那几个夜晚。可以说,那几
个夜晚给自己带来的不是生理上的快感,更不是情火充分燃烧的夜晚。但是……那
几个夜晚却也鲜明地留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一定要为朝永报仇。凭自己的力量。
烟雾从口中吐出后,圈圈缕缕地在历间里扩散。立夏子决定,从朝永的尸体被
发现之日起,自己就乔装成一个“失踪者”。因为根据朝永口袋中的遗书及旅馆人
员提供的情况,立夏子是“朝永所带的女人”,这一点马上就会见诸报端,人人皆
知了。
但是,朝永的尸体马上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因为事件的现场是在偏离
登山道、视野极其狭小的密林深处。
朝永曾告诉妻子他到关西出差,四、五天以后才回来。
出发那天是九月十三日,所以一直到九月十八日,他的妻子都会默默地等待着。
可是时间一过,朝永仍沓无音讯的话,她定会产生怀疑。而且,公司的经营也正处
在窘迫之际,如果朝永失踪了,公司内部也会一片哗然。
况且,朝永在大城山旅馆给妻子写了信,她大体上也猜得出朝永的真正去向。
十九日,朝永的妻子就会向伊豆方面的警察署提出搜寻申请,这样一来,发现
的时间……
不,根据朝永在信中书写的语气,他的妻子读后会更早地发现异常,等不到十
八日,就可能提出搜寻申请。
充其量,也只有三天的时间了。立夏子自言自语地嘟喃着,只有这三天,自己
还是个自由人,因为案件还处在未暴露之中,连敌人也会认为立夏子真的与朝永共
赴黄泉了。
突然,有人叩门。
立夏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野添君,在家吗?”
是一个男管理人员的声音。
没有听到口声,管理人员又用力敲打起来。
“在。”立夏子未加思索地答道。
“有你的电话。”
“好,谢谢……”
立夏子有些踌躇,但是已经答应了。就不得不去接。
她很快穿上了衣服,来到管理人员办公室。电话机放在窗口,室内看不到立夏
子的影子。
电话机听筒刚往耳边一放,就马上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和玻璃杯的碰撞声。
“喂,喂……”
“喂,喂,立夏子君吗?”
甜而圆润的声音,立夏子一听就知道了对方是酒吧间的歌手。立夏子放心地回
答:“是的。”
“身体怎么样啊?”
昨天立夏子打电话给这位歌手,请他转告店主:因身体不适,请几天假。
“谢谢,好像有些感冒了。”
“发烧吗?”
“没有。”“能吃东西吗?”
心地善良而又爱多管闲事的歌手,用出自内心的体贴的语调问道。
“可以。”
“今天晚上店里休息,我给您做点什么吃的吧?”
“谢谢,我自己可以做。”
立夏子突然感到这样与外界交往很危险。由于其种原因,如果提前发现了朝永
的尸体的话,说不上在酒吧和公寓,警察已经有所布署了。
“太感谢了,我还要请几天假,出去旅行,此事请向店主再转告一声。”
歌手有些不解,刚张口欲问,立夏子“叭”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
「第四章」
松野文代一边讲话,一边用小勺喂一岁的女川吃酸奶酪。小姑娘胸前戴着一个
家庭自制的草莓图案的围嘴。
“你决定从涩谷的公寓搬出来也好,这边也有几个对你合适的公寓呢。近的话,
还可以常来我家吃饭……”
“谢谢。”
立夏子坐在向阳的凉台上,浏览着早晨的报纸。上面还没有发现关于天城山事
件的消息。大概现在还没有什么问题。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公寓里有那种轻浮的男人,还是搬出来的好,真的。”
这次文代看着立夏子,用很愤慨的语调说道。
今天早晨立夏子把少量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装到背包里。来到下北泽松野文
代的家,她对文代讲,在涩谷公寓的对面房间,住下了一个搞勤工俭学的男子,他
经常找借口进到立夏子的房问,或者从钥匙孔里向里偷看,立夏子以此为由,请文
代允许她在这里“避难”,特别提出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纯朴的文代爽快地答应
了。
文代同立夏子在老家静冈市,是从小学到高中时代的同班好友,她高中毕业后,
同现在的丈夫──在东京造船公司工作的男人结了婚,生了一个小孩。一家三口住
在这套三居室的公司住宅里。尽管立夏子性情有些轻浮,但文代一直用温柔,慈祥
的目光迎接她的到来,而且文代的丈人也是个善良的男人。
昨天晚上与酒吧间的歌手通话后,立夏子感到继续在涩谷公寓居住有危险,所
以今天一大早简单地整理了行装,便急急忙忙跑到文代这里。
立夏子之所以选中文代的住处,一来城里没有其他可靠的藏身之地,二来就是
从天城山寄给文代的像遗书一样的信件,她打算在文代还没有过目之前收回去。尽
管文代早晚会知道天城山事件,但是立夏子不想让她知道更多的东西。
“你好好考虑考虑,只在这里住两、三天也行。”
“别客气,爸爸也会高兴的,晚上,我们用酒来招待客人好吗?”
文代站在孩子的立场,也称自己的丈夫为爸爸,征得一岁小女儿的同意。
杀死朝永的是谁呢?……
立夏子目光虽然停留在报纸上,但她的全部注意力已经凝聚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一直追踪朝永和立夏子的人又是谁呢?
他一定同朝永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立夏子依然这么想。
于是,在立夏子的脑海中,很自然地浮现出两个人的名“樱井亮作”和“岩田”。
樱井是八月初朝永在事故中压死的那个女孩的祖父。他最疼爱的孙女被车祸夺
走了生命。过度的悲伤使他变得狂乱起来。事故处理完毕后,他仍视朝永力仇敌,
处处尾随不离。就在朝永同立夏子出发去伊豆的前一周,樱井还跟着朝永来到酒吧,
谩骂中使用的都是威胁的言词。
樱井身材矮小,但体格强健,在颧骨突出的脸上,长着一双固执而又锐利的眼
睛。
那天,樱井满身酒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朝永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就充满了令人
生畏的目光。
如果凶犯是樱井,是否可以这样推测:他已经察觉到朝永偕同立夏子打算逃走,
然后隐藏起来的意图,于是便从东京一直迫踪到大城山。虽然现在还不能判定就是
樱井置朝永于死地,但是,他假借立夏子之手杀死朝永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于“岩田”,立夏子几乎是一无所知。记住这个姓氏,那还是半个月以前的
事。
一天,一个男人打电话到酒吧,让朝永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