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明史-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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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收集了嘉靖帝和他朝中的轶事,从中可以发现他的个性与性格中较
有见识的一面。我在许多地方仰仗沈著所提供的解释和详情。他的记述清楚
而有见识地说明了李福达之狱及其经过。我常常把沈德符的评注与徐学谟编
的一本也很有用的历史摘录中的评注相比较,徐学谟在 16 世纪 50 年代在嘉
靖朝中为官。他的汇编《世庙识余录》(2.7.5)大部摘自实录。有些摘录之
后有重要评注,我也依靠它们去解释许多细微之处。例如,徐学谟对李福达
之狱所作的评语,支持了《野获编》所作的解释。我始终参考的第三种资料
是范守己的《皇明肃皇外史》(1.3.3),它也含有实录中所没有的材料。②
大多数涉及蒙古人的资料,是从中国人的角度写的。瞿九思《万历武功录》
(2.8.3)中有关俺答王的章节,是用中文写的作品中对中蒙关系所作的最公
正的记述。
有关海盗入侵的资料很丰富但互相矛盾。在关于徐海和王直的最重要并
广为流传的记述中,有两种是对加给胡宗宪的许多罪名进行政治昭雪的。《徐
海本末》(7.8.8)和《汪直传》(《明史》误王直为汪直——译者)( 7. 8.
7)可能都是茅坤(1512—1601 年)写的,他是胡宗宪的朋友,在 16 世纪 50
年代是胡的幕僚。虽然有些晚明的历史学者对这些记述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持
怀疑态度,但正史的编者却认可了它们。正史胡宗宪传中写他对徐海和王直
的处置,几乎全部取材于茅坤的作品。茅坤的记述和后来以它们为根据的记
述,的确是偏颇的,未经证实不能使用。总之,较之茅坤的作品,我更赞成
采九德的《倭变事略》(7.8.9)中的年表和对事件所作的解释。
有关严嵩的各种记述也出现类似的问题。嘉靖朝实录是在严嵩的死对
头、大学士徐阶的监督下开始修纂,在徐阶的学生、大学士张居正的监督下
完成的。材料的取舍以及修纂者的解释都企图把严嵩说得尽可能的坏。正史
中的严嵩传几乎完全是根据王世贞所写的传记稿。王世贞的父亲以失职被处
死,当时严嵩任首辅,王世贞认为严嵩应对他的父亲未能减刑或延缓死刑判
决负责。不论以何种方式与严嵩有联系的官员也受到类似的对待。因而几乎
总是需要查对当时的看法与后来的作品对这些人物的看法是否一致。它们往
往不一致。最近证明,严嵩在朝中的权势较之后来的资料所暗示的远为有限,
许多在实录中归咎于他的决定,实际上出自皇帝。③
② 米歇尔?卡蒂埃对海瑞的作品作了评价:《中国 16 世纪的一次地方改革:海瑞在淳安,1558—1562 年》
'15'(巴黎和海牙,1973 年);又见傅吾康:《作为方志原始资料的笔记材料:评米歇尔?卡蒂埃的调查》
'173',载《远东》,21(1974 年),第 191—198 页。
③ 见林天外(音):《与方志有关的族谱》'345',载《中国文化》,22,1(台北,1981 年),第 33—55
余继登的《典故纪闻》(2.2.7)从实录中收集了许多关于财政问题和予
以补救的尝试的重要章节。余继登曾参加 1587 年版《大明会典》的编纂工作,
长时期有机会接触实录和朝廷的其他文献。王毓铨的研究详细讨论了这个时
期的军政问题(特别是军屯收入的丧失)。④傅衣凌的研究对 16 世纪的农业
增长与发展和商业活动(特别是在长江流域)作了最好的概括。⑤
16 世纪欧洲人对中国最早的描述也始于这个时期。最初的记述出现在皮
列士使节团的两个成员在 1524 年底写的信中,当时他们被囚禁在广州的一座
监狱里。①稍后一些的记述,是从 1549 至 1552 年被囚禁在中国南方的盖略
特?佩雷拉从一个葡萄牙人的角度所描述的朱纨失宠的事。1549 年 3 月,明
朝海防军俘虏了佩雷拉,将他送至福建省的省城,囚禁在那里的监狱里直到
朱纨死去。之后他和另外一些囚犯被流放到广西桂林。1552 年,他设法逃到
沿海地区,重新回到葡萄牙人的社会。有趣的是,佩雷拉不知道他被释放的
原因,最后说:
像我们这样不知来历的人,在基督教国家的任何城市的任何地方,如果受到控告,我不知
会有什么下场;何况我们是在一个异教国家,城里两个最大的官员成了我们的大敌,没有译员,
又不懂得这个国家的语言,结果却看到我们的大敌由于我们的缘故而被投入监狱,因执法不公
被剥夺了官职和荣誉,而且不免一死,因为传说他们将被砍头——现在看他们是否公正?②
被复杂的误解所大为渲染的这个关于中国的报道,在 16 世纪到达欧洲,形成
了后来对中华帝国的看法。
胡安?冈萨雷斯?德?门多萨的《大中国史》初印于 1585 年,是 16 世
纪在西欧流传最广的关于中国的记述。门多萨的《大中国史》主要依据两个
葡萄牙人的著作:加斯帕?达?克鲁兹的《中国志》,印于 1569 或 1570 年,
和马丁?德?拉达关于他 1575 年在福建逗留三个月的报告。
加斯帕?达?克鲁兹的《中国志》则部分地依据盖略特?佩雷拉的记述,
加进作者本人的一些见闻。达?克鲁兹 1556 年在中国南方度过几个月。尽管
他的《中国志》是在欧洲印出的第一本专门描述中国文明的书,但流传不广,
部分原因在于它是用葡文写的。不过,由于它被编入门多萨有名的《大中国
史》,就有了塞缪尔?珀切斯的英译,刊印在 1625 年的《珀切斯朝圣者丛书》。
马可波罗之后西欧人最早对中国的描述,主要取材于这三种记述。其中
两种记录了在中国南方的短期勾留所得的印象。第三种,佩雷拉的记述,误
解了对他的审问以及后来的获释与流放,其中关于中国司法的记述,引起珀
切斯的兴趣,将它译成了英文。虽然后起的作者对有关中国的知识补充了更
多的详情,但是对中国文明的许多历久不衰的第一印象,却来自这少数几种
著述。③
9 隆庆和万历时期,1567—1620 年
页。
④ 见本章,《导言:若干普遍趋势》。
⑤ 黄虞稷:《千顷堂书目》'260',10,第 43—48 叶。
① 富路特:《乾隆朝的文字狱》'187'(巴尔的摩,1935 年);林恩?安?斯特鲁夫:《历史在传统中国社
会中的用途:清代编史工作中的南明》'481'(安阿伯,1974 年)。
② 有中华书局的新式标点四卷本(北京,1959 年);翻印本分成六卷(台北,1978 年)。
③ 有新式标点的两卷本(北京,1956 年)。
作者 黄仁宇
对 16 世纪后期和 17 世纪初期的资料,很难作出一个令人满意的概述。
粗略的概述传达不出这个时期可以得到的大量而多样的书本资料的丰富性。
在这里有必要指出资料中的一些一般的问题。
在《1587,无关紧要的一年:衰落中的明王朝》的书目中,可以找到关
于这个时期的研究和资料的样本,但这还不是一个详尽的书单。不过可以作
为一种介绍,从中看出可以得到的资料的范围。①在《16 世纪明代的税收和
政府财政》的书目评注中,简要地提到有关财政史的资料,对有关这个题目
的最重要的著作作了简短的讨论。②使用这个时期的范围很广的资料遇到的最
大困难,是不同类型的资料在质量上的差别很大。在 16 世纪后期,大多数地
区都出版方志,但质量各有不同。富裕的府县雇得起有资格的学者来编纂这
类历史,而贫穷边鄙的地区则做不到。因此,富裕地区编纂的方志倾向于全
面,对当地的情况和风习有详细的叙述,摘录的文献材料也比较多。而贫穷
地区的方志几乎毫无用处;它们包含的统计数字没有任何说明;或者更糟糕
的是,统计数字是从该地上次编纂的方志中抄下来的。
16 世纪晚期和 17 世纪初期出现的许多专题文献汇编也存在类似的问
题。编纂者往往不考虑编入的材料的价值,认为这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读者自
己能够确定的事。但是,现代读者必须对重要文集中的资料重新加以整理,
逐一估计材料的可靠性。因此,尽管有大批合宜地按专题或按时期编纂起来
的材料,却不可以不加选择地使用。
张居正和他的财政改革一直受到广泛的研究。关于这个题目,有中文、
日文和西文的大量研究成果。从两部著作,一部早期的和一部较近的,可以
看出这些研究的范围。朱东润的张居正传,是现代第一次企图按 19 和 20 世
纪的西方文学传记风格用中文写的传记。它取用的资料范围很大,包括张居
正的政治著作、书信诗和笔记,对这个人和他的时代描绘出一幅生动感人的
图画。①利夫?利特拉普的专著《中国明代的地方政府:对 16 世纪时的山东
省的研究》,联系 16 世纪的地方税制改革,对张居正财政改革的效果进行了
研究。这种地方史研究对朝廷中的财政改革讨论,提 供了一个有趣的对照。①
司律思的《关于 1570—1571 年的中蒙和平的四份文件》,对 1570—1571
年与蒙古人缔结的条约进行了详细的研究,他的其他著作对此也有所论述。②
10 泰昌、天启、崇祯三朝,1620—1644 年
作者 威廉?S.阿特韦尔
①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明史研究室编:《中国近八十年明史论著目录》'115'(镇江,1981 年)。
② 山根幸夫编:《明代史研究文献目录》(602)(东京,1960 年)。
① 见 K。M。梅特拉译:《一个出使中国的使团的记录摘要》'367'(1934 年;纽约,1970 年重印)。
① 见牟复礼:《1449 年的土木之变》'400',小弗兰克?A。基尔曼和费正清编:《中国的兵法》(坎布里奇,
1974 年),第 243—272 页;和傅吾康:《于谦:国务活动家和兵部尚书,1398—1457 年》'1767',载《中
国历史》,11(1946 年),第 87—122 页。
② 见菲利普?德希尔:《看守皇帝:从景泰朝的政治史看 15 世纪中国帝制的各方面》'139'(莱顿,1985
年)。
在 20 世纪研究晚明史的学者当中,有一个人高出其他所有的人,他就是
谢国桢。谢国桢教授在他最近于北京去世之前的将近 60 年中,不断地发表有
关中国 17 世纪的细致的研究著作和文章,其中有许多仍旧是它们所涉及的领
域中的杰作。与本章特别有关的是他的《晚明史籍考》(北京,1932 年,及
随后各版)和他的《明清之际党社运动考》(上海,1934 年,及随后各版)。
前者是一部有注释的书目,包括 1100 多种研究晚明史的原始资料,对研究这
个时期是不可缺少的帮助。后者是对明末清初的政治活动的详尽研究,实际
上已经成为对这个题目继续进行研究的出发点。他去世前不久出版了一本论
文集,题为《明末清初的学风》(北京,1982 年),它包括新的和显然是未
曾发表过的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