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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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声音未落,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已被人卡住,手不大,可力气却很足。陶白猝不及防,只觉得两眼直冒金星,有些晕了,随后觉得脚跟离地,被那人拖到了巷前一个拐角处,才松开手。
陶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想说话,听见掐他的那个人用低而凶狠的声音对他说道:
“别问我是谁!听着!”
陶白听出不是林顺的声音,但也不像是哪个熟人的声音,有些害怕。只见那人个子不高,一身黑衣,头戴黑帽,脸上蒙着黑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两个鼻孔。
“好汉哥哥,你我前世无仇今世无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找小弟何事?”陶白壮起胆子问道。
蒙面人一只手还搭在陶白的脖子上,好像随时准备把他掐死。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个绸布小包,塞在陶白颤抖的手里,说道:
“竖起耳朵听着!”
“是是!”陶白全没了脾气,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不过此人还算有些胆量,他一边伺机逃跑,一边用手摸着绸布包,想知道包里是什么东西。绸布很软,里面好像包着个圆球,又不重。他猜了好一会儿,也没猜出。
“别猜了,你猜不着。”蒙面人依旧低声说。“你替我办这件事,办成了保你两年三升迁,强如你在赵光美府上当狗!”
“连我是赵光美府上的人都知道?”陶白心中大惊,看来此人不是盗贼。“好汉哥哥,要我办什么事?”
“你把手里的蜡丸给我送到北汉国辽州刺史王文进手里。”蒙面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了?”
“记住了。敢问好汉哥哥,小的送完信怎么找你?”
“两个月以后,还是这个时候,还是这个地方!”
“记下记下,好汉放心!啊,小的得回府去了。”陶白急于脱身。他本能地感觉出眼前这个人玩的是大把戏,不是争财斗色的小打小闹。大把戏可了不得,得赶快禀报赵光美。
“你还得记住一句话,别想跟我耍花招。如果敢有半步不按我指的道儿走,可别后悔我今天没说清楚!我的眼一直盯在你身后。你住赵光美府里二进院西偏第三间屋,你老爹老娘住在祥符县东仁村南街第三院,你老婆孩子住在汴京外城顺天门东烟火巷,对吧?”
陶白一下子傻了眼,刚才还想赶紧回去报信,现在看来,这个蒙面人好大来头,祖宗八代的事都已在他掌握之中了,好不可怕!
“今晚回去跟谁也不许说这件事。明天一早你替赵光美接完来客,就说你爹病了,告假出来。出了府门,你就给我赶紧上路。这一路我会一直盯着你,你若敢不守规矩,不光是你的狗头保不住,你一家八口一个也别想活!”黑衣人又扔下一包银子,大步离开了。
陶白紧靠墙根蹲了下来,一手攥拳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懊丧地骂道:
“娘那屄!怎么倒霉的事都赶在我身上?”
挨林顺打的时候,他自认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汴京城里出了名!可如今在这黑灯影儿里,他想再找回那种男子汉气,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心里又恨又怕,更糟糕的是,他深知这回绝不是简简单单一封蜡丸信的事,这小小的蜡丸背后,不定隐藏着多少大官的性命,不定隐藏着多少阴谋诡计哪!凡事一牵扯进阴谋,这泥潭有多深就丈量不出来了。而自己,看来已经成了大官儿们玩阴谋的第一颗棋子了。不去送信,百分之百是个满门灭族的下场,这让他刚刚一想就毛骨悚然。去送这封信,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不测等在前头?蒙面人不是说了吗: 这一路他都会盯着自己!被人惦记上,麻烦就大了,而且死都不会知道是他娘为啥死的。可事到如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就是现在马上去把爹娘接进赵光美府上,也来不及了呀!“两年三升迁”?陶白又想起这句话,放他娘的狗屁!凭着他这几年混事的经验,他根本不相信这样的鬼话。现在他惟一祈求的,就是能保住陶家人的性命!他真后悔当初没听他爹的话,在祥符县里老老实实地做个顺民,一心要跑到京都日下,威风倒是耍了几天,可如今呢?如今呢!他双手捂着头,真想大哭一场,不想手里攥着的那个绸布包滚在地上,把他吓得浑身颤抖,他像拾块砒霜一样把布包拾起来,揣进怀里,站起身来。
离元旦还有近半个月,李超平平安安地把姚内斌的家属护送进京,枢密院官员将她们安排在了临时住处,李超腾出身,直奔宫中,他要把此行经过仔仔细细地向皇上奏报。听到李超说契丹主耶律璟已将耶律贤适残杀,赵匡胤脸上有些黯然,对李超说:
“耶律元帅归心已久,如今壮志未酬,可惜,可惜!”
停了片刻,赵匡胤又问: “耶律璟还问你什么?”
“那贼皇帝还问末将: 宋朝像党进、潘美那样的大英雄还有谁?”
“你如何回答?”
“末将当即回答: 党进、潘美不过一勇之夫,像这样的将军在我大宋多如牛毛,从前往后数,数到七十八十也轮不到他们呢。”李超是个憨直性子,尽管是在皇帝面前,也一字不差,都是实话。
“答得好!”赵匡胤大叫着站起身来。
李超也兴奋起来,接着又奏: “那贼皇帝笑话末将,说: 既然宋朝有这么多名将,为啥还死乞白赖地把姚将军扣在南方?末将说: 契丹也是人才辈出,可惜国主不像我大宋皇帝那样珍惜人才,杀的杀,逃的逃,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想不到你还挺懂得外交!朕真是小看你了。”赵匡胤对李超的回答非常满意,暗自思忖: 或许此人真是姚内斌第二!停了停,又说:“明日早朝后,朕要去看望姚将军家属,你辛苦数日,先回去吧。不过你要小心,你可是在契丹国主面前讲了老岳父的坏话喽!”
第二天早朝,赵匡胤显得神清气爽。开封府尹赵光义奏时近年节,请求京师夜间戒严的事;翰林学士卢多逊奏请求恢复正常科举以简拔人才的事;三司使奏河北缺粮,请求赈济的事;枢密副使沈伦奏姚内斌的家属安排已定,姚母认为院宇太过宏敞,请求易一窄小宅院,只要能栖身就足够了。
赵匡胤捋捋胡须,说道:
“儒将之家,虽生北国,能知礼义如此,朕深感欣慰。朕正在为姚将军另筑新宅,散朝之后,朕还会亲临慰问。”
赵匡胤环视众臣,再无奏本,把目光落在赵普身上。只见赵普低垂着头,方才诸奏,他好像都表现得心不在焉。赵匡胤问了一句:
“赵丞相,还有本奏吗?”
赵普微微怔了一下,说道: “臣有事要奏。”他的声音有些抑郁,的确与以前有些不同,众臣朝他望去,只见他眉头皱着,像是有不祥的话要说。
赵匡胤也觉察出来,催促道: “快说吧,朕还要去看望姚内斌家属呢!”
“陛下,姚将军……”
赵匡胤远远看见陛阶之下的赵普已经流出了眼泪,急忙问道: “姚将军怎么了?”
“姚将军,捐躯了!”
“啊?”大殿里的臣僚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了这个声音。
“姚将军得到归朝的圣旨之后,便往京城进发,不想到了耀州界内,被蜀国降将伊审征所部蜀兵杀害。”
“这,这,你为何不早奏?”赵匡胤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臣也是今晨上朝之前才接到边报。”赵普答道。
满朝大臣相互议论,都对此事感到十分意外,也有大臣潸然落泪。站在赵普身边的赵光义蹙眉叹道:
“怎么会有此等事?”
“此事当真吗?”赵匡胤虽然说出此话,但他当然知道大殿之上,一国宰相所说的话绝不会假。他又气又急,问赵普:“伊审征现在如何?”
“臣尚不知。”赵普应声回答。“不过依臣之见,此事不像是误伤人命。姚将军身怀朝命,又是西北名将,哪个不知?敢于对姚将军动手,十有七八乃伊审征有意所为,还望陛下圣裁!”
“叛国鼠辈,敢行肆杀!依臣弟之见,陛下应该发天兵剿杀蜀贼!”赵光义义愤填膺地说道。
“以臣所闻,伊审征当初背叛孟昶,致使蜀国北边顿失防御,是孟昶的第一大罪人。他所以降宋,是想获得美官。后来陛下将他放在耀州,难免心怀怨望。”赵普又说。
“荒唐!只要降宋便想官居极品?朕哪有那么多美官给他们做?”赵匡胤怒气冲冲。停了停,又说:“丞相、曹彬,还有晋王,偏殿议事!”
阎承翰跨上一步,将拂尘往背上一搭,应声喊道:
“退朝!”
原本打算退朝即去看望姚内斌家属的赵匡胤,一直拖了两三天,才决定亲临抚慰。姚内斌的母亲已经七十多岁,夫人在中年,身体尚健,膝下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名叫桦哥。姚内斌降周时,桦哥才八九岁,如今已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长挑儿身材,面皮白白的。就因为她一生下来就白,像契丹生长的白桦树一样,姚内斌才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按说她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身为契丹降将之女,谁家敢来找这个麻烦?所以直到今天还待字闺中。
赵匡胤换上便服,曹彬紧跟其后,再后面是李超押着一些礼物。听说皇上驾临,姚氏三代早在庭院中跪接。赵匡胤听到祖孙三人齐声呼喊万岁,不由一阵心恸,说了声“平身”,便径朝厅中走去。早有人把几张鼓凳摆放好。赵匡胤轻轻挥了挥手,说道:
“太夫人、姚夫人请坐!”
姚母、姚妻谦让一阵,坐了下来,桦哥站在母亲身后。
沉默了好一阵,赵匡胤才问起她们在契丹南京的生活,又问她们在南国有没有亲戚故旧,随后又问这几天来饮食起居、气候风土是否适宜。眼看过了近半个时辰,姚夫人有点儿憋不住,问道:“陛下,我家官人何时能到京城?”
赵匡胤也不回答,瞅着姚母,说道:
“太夫人年事已高,先去歇息吧!”
桦哥谢恩之后,扶着祖母退出正厅。过了一阵,当桦哥再回到厅中时,皇上已经不在了,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她惊呆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尽管方才赵匡胤劝慰姚夫人要放宽心怀,节哀保重,一切用度由朝廷负担。可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委实让切盼了十多年的母女承受不住。就在往汴京赶的路上,祖母还不住地对桦哥说起爹爹长得何等英武,为人何等仁义,对她们母女何等关爱,桦哥在睡梦里都在想像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伟男子。可是如今,这个幻象竟永远消失了,连他的尸体都没能看见!
失去姚内斌这员爱将,赵匡胤无法容忍,再加上晋王也多次提出要剿灭伊审征。赵匡胤下定决心,派袁彦带领几千禁卒前往耀州,捉拿伊审征。
再说这个袁彦,李处耘、韩令坤辞世的时候,他不是也患了重病口称要死吗?其实此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当时有几个不速之客找到他,要他与众将军一道起兵清君侧。他思来想去,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可又不知道水深水浅,心里一个劲儿打鼓。为了避开风头,他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装死狗。那几个